25、報應不爽
jt那邊連取阿吉十幾個人頭的隊員叫cloud, 從大屏幕上看,此人一連砍死對手十幾次,神色卻依然緊繃, 絲毫沒有正常人該有的興奮。
……話又說回來, 職業賽場上連被人取十幾個人頭也是很少見的事。
現場觀看比賽的觀眾不太多, 即便如此,一小簇一小簇的議論聲彙集起來也分外喧鬧。台上的解說顯然也很為難,這種情況他們也沒怎麼遇到過。
好在阿吉被身旁的隊友拉著坐下來, 沒有再鬧出什麼幺蛾子。
比賽繼續。
不過現在場上的局勢很分明了, 經過這麼一出, ctg這邊除了阿吉, 其他隊員的狀態也大受影響, 整個隊伍像一盤散沙,幾乎被對面打得潰不成軍。
孟衍拍拍沈雁鳴的肩, 開始比劃著給沈雁鳴講昨晚的事。
不得不說阿吉這個人還算是謹慎,他沒用任何電子支付的形式把錢給cloud, 而是直接帶了一沓現金。孟衍和賀長空他們躲著聽的時候,還聽見阿吉讓cloud把聊天記錄里涉及到打假賽的相關內容全都刪了——儘管從他們的對話里聽出的信息來判斷,他們的聊天記錄也只是用一些暗號來代替相關字眼。
最後交易達成, 阿吉又叮囑了cloud,兩人不能同時出去,也不要前後腳走, 最好是cloud等阿吉出去個十幾分鐘他再出去。
這也剛好給了賀長空堵人的機會。
確認阿吉走遠以後,賀長空打開錄音,點了播放,一邊施施然從後頭走出來。
錄音里阿吉的聲音徐徐飄出:「這五萬先給你,打完之後再給你剩下的……」
「誰!」
有人在雜物間里!聽到了他們對話的全過程, 甚至還錄了下來!cloud開始四處張望並小心翼翼地走動起來,想要尋找聲音的源頭,也許是過於心虛,他明明想要盡量不搞出什麼動靜,偏偏把架子上的東西撞翻。
cloud如驚弓之鳥,又一次轉過身的時候,他終於看到向他走過來的賀長空。
儘管雜物間里的燈光昏暗,卻還是能大致看到cloud的臉,就那一瞬間的事,他臉上的血色全數褪去。
cloud煞白著臉,作勢就要去奪賀長空的手機。
然而無用,賀長空身量高,手一舉,cloud就只能像只滑稽的猴子一樣上躥下跳起來。
孟衍把cloud按住:「別跳了兄弟,你這樣子看起來,讀書的時候跟人搶籃球也沒搶成功過吧。」
賀長空關掉錄音,隨意將手機收起來。他看向cloud:「你希望我把這錄音交給組委會嗎?」
cloud咬住唇,沒正面答他的話。
賀長空平靜地看著cloud:「我不交給組委會。」
cloud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同樣受到衝擊的還有孟衍,按說賀長空這死板得不行的性子,沒當場把人拖出去讓人伏法認罪就不錯了,竟然還說得出不交給組委會這樣的話?
只聽賀長空又說:「他總共打算給你十萬?這樣,明天bo3,第二把開始,你拿他一個人頭我給你兩萬,上不封頂。打完之後按賽場上的人頭數來找我。」
孟衍大驚失色:「你瘋了?」
cloud也一臉獃滯,萬萬沒想到賀長空會提這樣的要求,他腦袋有些混亂,遲疑著問道:「為什麼?」
「我不喜歡他,」賀長空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沒帶什麼情緒,就像說不喜歡吃蘋果一般,彷彿只是純粹在談論一件物品,「我不喜歡阿吉。」
cloud還沒想明白:「所以?」
聽到錄音,看到tmm這兩人的那一刻,cloud以為自己就要完蛋了。他是缺錢,之前他被人慫恿著去買非/法彩票賭錢,起先還贏了點,嘗了點甜頭之後越賭越大,結果把積蓄都貼進去了不說,還欠了不少網貸。
他和他所屬的戰隊實力也就那樣,能去打聯賽,但也就是去露個臉,打不進後面的場次。他們獎金不多,光靠工資和其他補貼根本填不上他欠下的窟窿。
催債的催得緊,還威脅他再還不上就要將他欠錢賭博的事公開出去……他被逼得沒辦法,才決定鋌而走險,答應阿吉的要求。
被賀長空他們發現的時候,他以為一切都完了。一時間也懊惱,如果他堅定一點,沒答應阿吉的話……又或者他一開始就沒有聽那些狐朋狗友的,沒有去賭的話……
沒想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kong不僅沒有要舉報他,還說拿一個人頭給他兩萬……
但是,kong說的會是真的嗎?
賀長空沒跟cloud多廢話,只道:「你願不願意按我說的做都隨意,反正我手上有錄音。」
說完賀長空轉身走人,孟衍也緊跟著他一同出來。給杵在原地表情變幻莫測的cloud留下兩個背影。
沈雁鳴整個人都聽怔住了,他琢磨了一陣,又望向賀長空,眼裡帶了些焦急:「那這樣空哥不也涉嫌操縱比賽結果了嗎?」
賀長空搖頭:「不算。第一,我是激勵他多拿人頭贏得比賽,和打假賽不能相提並論。第二,就算用金錢激勵這種方式不妥……實際上我和他也並沒有達成交易,我只是口頭上這麼跟他說,實際上沒有給他錢。」
賀長空頓了頓,又道:「……比賽結束后我也不會給他錢,我就是那麼一說,等會看他們狗咬狗完我就把錄音交上去。」
聽著「狗咬狗」這樣的詞從賀長空嘴裡說出來,沈雁鳴的表情也很是精彩。
這麼一來,只要cloud按著賀長空說的,第一把還照阿吉的要求打,先讓阿吉得意一會兒,第二把開始再瘋狂追著阿吉打,拿他的人頭……阿吉的心態一定會崩。
特別是前一把和后一把對比太過慘烈的情況下,畢竟誰也接受不了前一秒在眾人面前顯盡威風,后一秒就像落水狗一般被痛打。
何況cloud還是答應了阿吉輸給他的。
沈雁鳴又問:「那萬一cloud沒聽你的呢?」
賀長空注視著沈雁鳴的眼睛,緩緩道:「他不是聽了嗎?」
事實上賀長空早就猜到了,cloud一定會聽他的。
那些本就會弄虛作假的人,總會覺得其他人也同樣不幹凈,他們會覺得哪怕像kong這樣看上去沒任何問題的選手,說不定也會在沒人知道的時候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存著這麼點僥倖心理,cloud是會願意相信賀長空提出的條件的。
再就是錄音在賀長空手上,cloud不信也得拼一把。
沈雁鳴還是有些許擔憂:「事後cloud要是發現你不兌現承諾,把你找他提的條件抖出來怎麼辦?」
賀長空竟然難得輕輕笑了出來:「誰會信……」
沈雁鳴:「……」
確實,要是cloud跟別人說是kong給他錢讓他打爆阿吉狗頭的,旁人多半只會覺得cloud精神失常。
畢竟kong是大家公認的清流選手。
沈雁鳴嘴角一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也太陰了……」
這要是孟衍或者別的人的主意,沈雁鳴估計會直接吐槽一句「好一個老陰逼」,不過對著賀長空,沈雁鳴還是說不出這麼不雅的話。
他真是沒想到賀長空還會有這樣的一面,自從他和賀長空接觸以來,賀長空的人設塌了一遍又一遍。
已經不再是他心裡那個立於雲端離他很遠且仙氣飄飄的kong了!!!
他會披馬甲玩小號,會在網上認真反駁網友的話,會買生日蛋糕給他,會在微信上有點點幼稚地玩拍一拍。
甚至還會搞這種臟套路!
孟衍笑起來,沖著沈雁鳴揶揄道:「我認識你空哥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他做這麼出格的事,這就是……」
賀長空再一次打斷孟衍的話:「看比賽。」
比賽進行到第三局,此刻看來cloud是完全打算按著kong的話做了,阿吉還是被揍得慘不忍睹。要是平時,這兩人的水平差得也不算太大,可是現在cloud有金錢誘惑和求生欲的加成,而阿吉的心態則碎得像玻璃渣,於是形成了這種阿吉被cloud單方面吊打的局面。
當然cloud也不是不能一邊拿阿吉的人頭一邊輸給他,這樣說不定還能拿兩份錢。
不過估計這樣的話,是個人都會看出不對勁,而且阿吉肯定也不會在被暴揍之後還拿著錢去貼人家。
大屏幕里可以清楚看到阿吉的額頭上開始冒汗,握著滑鼠的手也抖得挺明顯。
沈雁鳴看著這張曾經朝夕相處的隊友的臉,忽然感覺一陣唏噓。
這應該就是阿吉生涯中的最後一場比賽了吧。報應不爽,曾經害過人,輪迴一次說不定就會孽力回饋。
沈雁鳴雖然感慨萬千,但並不同情他。
人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的。
只是賀長空為什麼又要做這些事?沈雁鳴把視線從屏幕上收回來,他看向賀長空:「這就是你一直說的,要帶我看的好東西嗎?」
賀長空:「……嗯。」
想讓沈雁鳴看看這討厭鬼狼狽的樣子。
賀長空剛才打斷了孟衍的話,沒想到沈雁鳴自己又提了起來。他還挺怕沈雁鳴會接著追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很難解釋。他平時的確不是會管這種閑事的人。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和沈雁鳴的交情也不至於讓他為對方出這種頭,就算有那個交情……阿吉和沈雁鳴是有過過節,可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似乎是完全沒必要。
可賀長空還記著前一世的事。當時這阿吉也不知道怎麼炒作的自己,竟然把他揭發沈雁鳴無故毆打選手的事炒成一樁大義滅親的美談,在沈雁鳴被開除甚至是意外離世后,他還要時不時假惺惺來一句「他真是太可惜了,太衝動,本來應該是前途無量的」。
簡直就像鱷魚流眼淚。
賀長空其實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可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完全不認為沈雁鳴是會無緣無故把別人打一頓的那種暴力分子。
更不認為會因為技不如人就惱羞成怒發瘋,甚至不惜打假賽的阿吉會是那種大義滅親的正義之士。
雖然眼前的這個沈雁鳴是還沒有踏過後來那些荊棘的沈雁鳴。
可是賀長空還是想為曾經那個小孩做點什麼。
從他在孟衍那裡得知阿吉打假賽開始,他就在想該怎樣做了。因此在雜物間撞見交易現場時,他的決定也不是一個突發奇想。
如果不是為了沈雁鳴,他大概也就默默將錄音交上去了。可是錄音交上去,不痛不癢,頂多只是出個處罰公告,眾人再熱議一陣,隨著時間流逝也沒太多人會在意。
可是他想為那個小孩做點什麼,這麼輕易就翻篇的話,不夠。
所以,儘管這事完全不像他能做出來的,正如孟衍所說,他第一次做這樣出格的事。
但他還是選擇這麼做了。
這些都是他無法解釋的,哪怕被孟衍調侃成為「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他也沒能反駁。
……反正孟衍已經對他有很深的誤會了,就隨他去吧。
賀長空懸著一顆心,想著如果沈雁鳴非要刨根問底的話該怎麼回答。
還好沈雁鳴也沒繼續問,賀長空鬆了一口氣。
幾個人繼續把注意力放到這場本來應該很無聊的比賽上。
三局兩勝的最後一局,阿吉仍然被取了十來個人頭,儘管其他隊友也挺努力的,可是還是沒能挽回局勢。
這場比賽的輸家是ctg戰隊。
沈雁鳴感嘆道:「其實其他人挺無辜的,就因為阿吉,好不容易打一次常規賽,就這麼涼了。」
「是好事啊,」孟衍往後一靠,姿態慵懶,「先把老鼠屎踢出去,之後他們再老老實實認認真真訓練,我看也不是沒有起飛的可能。」
「也是……」沈雁鳴說到一半,看到舞台上的動靜,忽然睜大了眼,「打起來了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