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對話

  「其實我用『圓滿』這兩個字是大錯特錯了。一個從那麼小，還沒開口學會說話就從此只能對著你的照片和墓碑叫媽媽的孩子，她的一生就算之後再幸福，可是她的一輩子又怎麼能用到『圓滿』這兩個字來形容呢？」


  羅弘毅聲音低沉而傷感：「勝男很小的時候就比別的孩子懂事，沒有人教過她，她也知道輕易的不在家裡提起『媽媽』這兩個字，因為一旦提起就必然會引來傷心落淚和難過，所以就算再想她也不敢提起更不敢多問。但是媽說，她有好幾次晚上都聽見勝男在在夢裡哭著喊媽媽，然後醒過來也不敢出聲，就那樣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別說了。」顧暖暖終於忍不住哽咽地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裡一點一滴的滲出來，她忍著胸口揪心的疼痛掙扎著道，「不要再說了……我們之間本身就是一個錯誤，這一輩子我們就是來修正這個錯誤的。沒有昊陽，也不會再有勝男，他們投到別人家一定能過的比上輩子更好……」


  「沒有了我們在一起，他們真的還有機會投到別人家嗎？暖暖，你別再自欺欺人了。」羅弘毅過去伸手想要去攬住顧暖暖，顧暖暖放下捂著臉的手霍地後退了一大步含恨盯著他，「我們之間再沒有可能，如果，如果不是你.，還有你的那些所謂家人，昊陽和勝男何至於……所以你也不要再拿著孩子們來當成理由和借口了，你不配。」


  「我知道是我錯了，所以上輩子你已經懲罰過我，也懲罰過你自己了難道還不夠？這輩子好不容易我們都有機會能夠重新來過，難道你真的還要重新再重複一遍那樣的過程嗎？」羅弘毅的手失落的垂下來，看顧暖暖的樣子他心裡一點也不好受，可是一想到要他就此放手，跟上輩一樣日日夜夜活在那種猶如剜心的煎熬里他就不寒而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道：「暖暖，拋開所有的那一切你問問你自己的內心。在你的心裡，你對我，對我們的家，對我們的孩子真的就再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感情，不想再重新完美的來一次逆轉了么？」


  「逆轉？」


  顧暖暖冷笑：「你現在說的倒是容易。人都會在失去的時候覺得失去的才是最好的。上輩子你失去了昊陽，失去了我，所以你覺得虧欠了我們，一輩子都活在愧疚裡面。可是如果這輩子你重新得到了，也許用不了幾年，是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之後呢？到那時候你是不是又該再回憶起來又會覺得你的父母兄弟和子侄才是最好的，而你又虧欠了他們的了。」


  「你竟然是這麼想的么？」羅弘毅有一瞬間的失神，「暖暖，你知道我上輩子回想反省最多的是什麼嗎？」他沒等顧暖暖回答就自顧自的答道，「是溝通。」


  他苦笑：「我們之間溝通的一直太少太少，以至於一開始我們之間就有了誤解。不過這錯不在你。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你愛我愛的更多一點，所以我才會在最初的時候洋洋自得，以至於忽略了你的情緒，在你以為在我心裡，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是最重要，甚至比你和孩子還重要許多的時候沒能及時的發現糾正過來，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


  「呵呵，現在你再說起這些還有什麼用？難道我和孩子在你的心裡還能比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更重要了？」顧暖暖嘲諷的撇開頭，暗恨自己差一點點點就對他的話有些動容了。


  「是。其實在一開始，你在我的心裡的位置就能跟我的父母齊平了，那時候你對我而言一直是跟他們一樣重要的的存在，比起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更重要許多倍。」羅弘毅伸手拉住她的手，注視著她認真道，「後來昊陽出生，我甚至發現我心裡的天枰在一天天的往你和孩子這邊傾斜。暖暖，你知道嗎，上輩子我一直很後悔我沒能夠象現在這樣當面直接的告訴你，其實我對你的那份愛一直就不會比你愛我少一分一毫。」


  「你別說這樣的謊言騙我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後那樣根本就不是因為愛，你根本就是愧疚。你不配提起『愛』這個字，如果你真的愛過我們，在乎我們哪怕一分就不會有後來接下來的事情發生.……」顧暖暖不敢提起兒子的死，那是她兩輩子都不敢再輕易的去碰觸的疼痛，那痛甚至比上輩子媽媽的毀容、大舅的意外車禍、外公外婆的凄慘晚年都更叫她疼上幾百幾千幾萬倍。


  她掙扎著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自己身上虛軟的要命這樣關鍵的時候竟然怎麼也使不上勁，最後她眼淚傾斜而下越流越多，一邊流淚一邊淚眼婆娑的看羅弘毅，「上輩子我為了你委曲求全了多少次你真的知道嗎？可是到最後我卻發現我最恨的那個人反而不是你，而是我自己，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恨為什麼我們之間會有一開始的相識相遇，那時候我一直一直都在想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沒有開始多好.……你不懂，你根本就不可能懂，那種徹徹底底否決了自己的一切的感覺是怎樣的一種絕望.……」


  「暖暖，我懂。」羅弘毅緊緊的抱住顧暖暖，滾燙的淚一滴滴的掉在她的肩上，一路滲透進她的衣裳里，「即使最開始的時候我不懂，可是之後那幾十年漫長沒有你陪伴的日子我也慢慢的懂了。暖暖，你不覺得我們能有這一次重新修正錯誤的機會是我們最大的幸運嗎？你真的確定如果我們這一輩子互相錯過了，到最後你就不會越想越後悔？」


  他抬頭，雙手扶住顧暖暖的腦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強迫她跟自己對視狠心的說道：「如果你真的堅持，那麼到最後又後悔了怎麼辦？我不信我們已經有過這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了還能再有一次。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我們的昊陽和勝男卻真真正正沒有了重新再來過的機會了怎麼辦？你真的捨得？心裡真的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