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驚悚燃情
李清靖所說的他,是因為一場離奇的自殺事件而惹得滿城風雨的人。他的名字叫汪暝語,兩年前退伍后,通過家裡的關係輔以重金被安排到了市稅務局,這是一個吃香吃辣又有地位的工作,讓小夥伴們艷羨不已。
他和曾偉素有交往,在一年前的一次書店的偶遇中,當時曾偉還是一名在校大學生,他對汪暝語的工作和前途讚賞了一番,但對方卻臉上浮起了愁容,用比較文藝、傷感的語氣說:
「曾偉,都說青春多麼美好,我怎麼就感覺到非常無聊、痛苦呢?」
他的長相和氣質與曾偉極為相像,這一點常被人拿來開玩笑,說兩人是不是不謀而合,在不同的基因條件下卻往一起湊合。所以當曾偉聽到他的感嘆后,望著對方,似乎這感嘆是由自己發出的。便寬慰他說:
「凡事想開點兒就好了,青春畢竟是青春,可能總體還不錯吧。——你的無聊和痛苦的緣由是什麼?」
「缺少目標和信念。」
「什麼?」曾偉不太相信親耳所聞,追問了下。
汪暝語照樣重複了一遍,嘴上浮了絲自嘲的苦笑。
曾偉聽了一陣竊笑,心想他真是吃飽了撐的,信念和目標不當吃不當穿的,也太矯情了吧。想自己也是生在紅旗下,每天旭日東升地成長,在少兒時期不乏實現共產主義的偉大理想。但後來商品太潮下,把人們的信念全部吞入了物慾的浪濤中,大家心裡的紅色火焰瞬時崩潰,一色地換上了花花綠綠的鈔票。對此,曾偉也曾有過墮入深淵的感受,但很快便適應並沉迷其中了。
於是,他上前拍了拍汪暝語的肩膀說:「兄弟,目標或信念非要有嗎?抗塵走俗才是上選,在這個社會中,只有權利和金錢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其它的如鏡花水月般扯淡。」
汪暝語聽了,怔了怔,半晌才回過神來,臉色煞白,現出極為失望的神色,說:「真沒想到,你竟然也是這樣想!」
「我不是神,你也不是。兄弟,想開點兒。」曾偉這樣說著,心裡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歉意,似乎自己辜負了對方。在高中時,他們經常談論的是匡時濟俗的偉大理想,並對蠅營狗苟的人生嗤之以鼻。
在兩人分別時,汪暝語拉住曾偉,並從兜里掏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塊掛了棕色小佛珠結成的鏈繩的玉石,說要送給他。
「為什麼送我這個?」曾偉不解地問。
「這叫緣生石,它可以跨越輪迴,使人隔世相認。」
曾偉聽了,開始時背脊上升起一股涼意,但沉吟了會兒,哈哈大笑著說:「好,我收下。找我喝酒不用這個,打傳呼就行。」
沒想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曾偉再聽到他的消息時是一個月之後,在一次單位加班中他吃了一點含毒的東西后,殞命在工作崗位上。
至於吃的什麼,還有他留下的遺書的內容,以及自殺原因,全都在官方的掩蓋下撲朔迷離。他的父母和家人自然要向他所在的單位討個說法,最後被以安排他哥哥進入一家國營單位為條件化解。
在最終的死亡原因上,官方的結論是這樣的,說他因為賭債糾纏而自尋短見。曾偉曾為之嗚不平,他知道死者並沒有這項嗜好,這無疑只是一個帶有詆毀的託辭。
其實在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城市裡,死個把兒人、即使是前程似錦的有為青年,也會在數十天後消失在人們的記憶里。但汪暝語的死信卻悄悄地但是強烈地刺中了曾偉柔軟之處。回想起來,對他的死亡,曾偉似乎早有預感,就是那一次他感嘆青春無聊的話語之後,他就預感到,這人似乎在精神層面已陷入了崩潰的地步。
而且,他隱隱地覺得,汪暝語在死前給自己傾訴衷腸,其中必有玄機。這種想法讓曾偉在他死後一年的時間內,不時地感覺到在內心深外,有他的靈魂在駐留在哀嘆。甚至有時,他能感覺到這顆靈魂現在的輕鬆、愜意的狀態。
看來,他輕裝上陣,放棄了生命的重負,破壁飛去,尋找真正的輕鬆、充盈的極樂人生了。
曾偉面對李清靖的疑問,他簡單地講述了一下自己和自殺事件主角的一段淵源,然後動情地說:「靖靖,我們一起燒給他好嗎?就當是祭奠一下所有的小夥伴們的青春。」
話說到這份兒了,幾乎就是挾迫了,而且是身處這樣的情境,李清靖只好顫著音兒說:「曾偉,好的。說好了,你不是在嚇我吧。」
曾偉極為溫暖地一笑,握住她的一隻冷汗頻出的手,把燒紙遞到她另一隻僵硬的手中,然後開啟火機,細火慢燒起來。
在這樣的情境中,李清靖的眼神在火光的映射中閃著感傷和驚恐交雜的神情,有幾隻烏鴉嘎嘎叫著在紙灰的煙塵中低飛而過,曾偉藉此摟住了李清靖的小蠻腰,低聲在她耳邊說:不要怕。
幾乎陷入了曾偉創造的心理絕境的李清靖無力反抗,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然後,曾偉又講起了他昨晚一個夢境,在熟睡中,他突然感覺透不過氣來,拚命地睜眼一看,眼前閃爍著星光的一樣的磷光,之所以說是磷光,是因為聞到了其中有骨似燒焦的骨頭一樣的味道。他心裡一驚,拚命要逃脫出去,雙手奮力往上一推,一個沉重的棺蓋被開啟,他趕忙逃了出去,隨即,自己的身體跌落在地,定晴一看!
「靖靖,你猜我看到了什麼?」講到這裡,曾偉向李清靖發出了提問。
驚恐又好奇地問:「什麼?」
「我跌落在卧室的地板上,看到自己的床上有一口棺材,而且,當時我感到自己並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你猜是誰?」
「是誰?」李清靖用近乎崩潰的語氣問。
「汪暝語!」曾偉輕輕地吐出了這個名字,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結果馬上就要呈現了。
李清靖帶了絲哭音蜷縮到曾偉的懷裡,急促地說,快快抱緊我,緊緊地抱,我不行了!
勝利了的曾偉享受著自己的戰利品,他把軟癱成一團的女神抱起后,挪步到一個牆角處,緊緊地貼著並用自己的灼熱的身體揉著她的身子,饑渴的、瘋狂的吻著她的嚶唇。
曾偉的靈魂像突破了地獄的枷鎖,直衝向九天之外的天堂,激情、幸福和難以言說的快感的高峰體驗,在此時,如千年鬱積的岩漿瞬時爆發!
同時,他給了深藏在自己靈魂深處的汪暝語一個確切的答案:這就是青春的意義!不必去天堂追尋,就在塵世間,就在自己深愛的女生身上!
而李清靖在曾偉的擁抱中偷隙仰望星空時,看到漫天飛舞的狂亂的星辰漸漸變得次序,自己的神志也從驚恐中慢慢平息下來后,有些委屈、惱怒地推開了曾偉。
之後她沒有說一句話,這讓曾偉非常自責,在回去的路上不斷地解釋著,自己並非有意安排今晚的冥地相約,剛才的衝動也是身不由己,自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
但李清靖還是一言不發。直到曾偉關她到家門口,她也是甩給他一個堅定的背影,倏然隱沒在大鐵門內。
曾偉神情寥落地回望了一下她閨房中剛剛打開的燈光,抬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並掏出衣兜里的杜蕾絲,狠狠地揉瘜了,扔到了旁邊的垃圾筒里,並狠狠地、低聲地罵了句:敗類!
整晚,曾偉的夢裡都在反覆地出現兩個人,一個是汪暝語,他看著自己時,是一副難以捉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另一個人就是李清靖,她只有冷冰冰的背影,無論曾偉如何狂喊和哀求,她堅決地挺著標槍一樣的背脊,不回頭。
焦急、痛悔的他,在她快速離去時,拚命追了上去,卻遇到了一股狂風,夾著荒草、塵塊遮沒了自己……
他猛地睜開眼,有一個笑臉浮在上方,他正用手拂了風,撩撥著自己的面頰。
「曾偉,日上三竿還睡!快起來。」是汪逢金,後面跟著眯眼笑的儲小林。
「是你們啊。幾點了?」曾偉觀察著兩人的表情,似乎並沒嘲笑的成份,對自己夢裡失態了擔心消解了些。
「十點半了都。今天我給小蘭買了身兒運動服,金子說正好一起坐坐,打你傳呼不見你回,就找家門上來了。」
曾偉聽了,心裡踏實了很多,金子請客就好,因為自己好像已經身無分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