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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清明佳節

  「聽父母的話是應該的,但有時不能盲從。」曾偉立即表明態度。


  李清靖聽了,立即神情寥落起來,幽幽地說:「看到別人清明燒紙,有時特別羨慕……」


  「打住!打住!你這說什麼話呢!」曾偉哭笑不得地趕緊把她這種喪盡天良的話給攔住。


  「你打什麼岔啊?我這是說真的!」李清靖這時已蹲坐在石凳上,雙手抱膝,轉過來的臉上充滿嚴肅的神色。


  曾偉攤下手,表示不解。


  「其實,我在六歲之前,每年的清明節都要去給爸爸燒紙的。但那以後,就從來沒有這個機會了。」


  「為什麼?」曾偉頭腦里一團亂麻,難道她現在的父親是繼父。


  「因為,在我六歲時的清明節后,也就是最後一起給他燒紙之後,我母親突發奇想,把我千里迢迢地帶到一個陌生的城市,說是帶我去旅遊。可讓人迷惑的是,等我們到了那個叫做青杳的城市后,她匆匆忙忙地把我帶到一個電影院,看了一場叫做『冰山來客』的電影,是黑白片,特壓抑。」


  「是啊,我看過,是部革命片子。不過,她那麼遠帶你去,難道就為了看這場電影嗎?」


  「當然我幼小的心靈也一樣漾起了這種疑問。但我想,肯定沒有這麼簡單,是不是附近有個會場,她在借看電影消磨時間,等著開什麼政府大會。當時,百無聊賴的我,左顧右盼著,看到右首有一個盲人,之所以說他是盲人,是因為他戴了一個墨鏡,下巴上鬍子拉茬。我感到很奇怪,盲人看什麼電影,在家聽廣播多好。」


  「是啊,這人真怪!」曾偉對她的話題很是好奇。


  接著,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在黑暗中摸索著抓住了我的手,而且之後,他臉上淌下兩行淚,滾到胡茬里。他沒發出一點聲音,但喉結在不斷地顫抖!我慌忙向媽媽求救:「媽,壞了,右邊的盲人抓住了我的手!」


  「這好辦,你推開他,抽他的臉!」媽媽惡聲惡氣地說,她的聲音不適當地提了八度,附近的人都聽到,厭煩地看她,有的還不滿地咕噥著什麼。


  「你媽說的對,這種貨色就該……」


  李清靖急忙捂住他的嘴,說:「你聽我說下去。當時我對媽媽小聲說,他是個盲人,或許是不小心抓我手了,以為是椅子扶手呢。


  媽的回答讓我很意外,她沒好氣地說,哼,你要是好心,就讓他抓著手,媽不管了。於是,整晚,我就讓那個盲人抓著我的手,直到散場。」


  「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靈!」曾偉諂媚地搜出了這麼一句恭維的話,被她嗤笑說:「什麼金子銀子的,少拍哦,聽我往下說。」


  她本來是笑著,但是突然她的笑僵住了,不住地抽泣起來!

  曾偉忙去撫慰,他溫柔憐惜地展了雙臂做著擁抱的動作,但被李清靖輕鬆地推開,說,「不用這樣乘人之危亂沾便宜,我情緒調節能力很強。」說著,她重新綻開微笑。


  不逞之徒曾偉滿臉通紅,雙臂恢復原狀后,雙手相搓著尷尬不已。


  她接著話題說:「後來,我和媽出了電影院,那時已是深秋,一陣冷風襲來,我心裡突然打了個寒戰,一下明白了什麼!我向左後方瞥去,鬼使神差地,那個盲人竟然摘了眼鏡,在路邊一個陰影中痴痴地望向我和媽的方向。突然,我猝不及防地掙脫了媽緊攥著我的手,飛快地跑向那個男人,撲到他的懷裡大哭起來!」


  「啊?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離奇!」曾偉神神悚然地問。


  「我媽飛身過去從那個男人懷裡把我搶了出來,並歇斯底里地沖著那個男人喊了聲『滾』,就返身快步逃離了。我在媽的拉扯中不斷地回頭看那個男人,當時,我鐵定地認為,他是我爸!」


  「他不是死了嗎?」曾偉身上起了層雞栗。


  「不!六歲之前,媽說的爸死了都是騙人的!他沒有死,那個男人就是我爸!」


  「你怎麼發覺的?是心靈感應?」


  「不是。」李清靖把右手放入曾偉的掌心裡,說,「你摸摸我的手,看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曾偉小心地、興奮地摩挲著,腦子裡瑕思不斷,手心上很快就細汗涔涔了。


  「不是這樣的,你要清心寡欲,眯上眼睛,想像著自己是個不懂事的小男孩,毫無yin邪的想法,才能摸得到。」李清靖用催眠一樣的口吻低聲指導他。


  曾偉雖然覺得yijn邪這個詞太過刺耳,還是按她說的眯上了眼睛,排除雜念,細細地、一點點地撫摸著。半晌過後,他突然睜開眼睛說:「有了!」


  「說說看?」


  「你的中指關節上有一個小小的凸起!」


  「滿分!那個男人中指同樣的位置也有和我一樣的凸起,肉眼看不到,但在影院里,他摸到了我的,我也摸到了他的。後來我才知道,媽是在他多次要求下,才戴我去了青杳市,讓那個男人見我一面,而且條件非常苛刻,只能在電影院里,且戴上墨鏡,防止被我看到他或是察覺到什麼。——你對此有什麼感想?」


  「伯母做得是有點過分。」


  曾偉表達的意見讓李清靖滿意地點了下頭,她說:「豈止過分,簡直是冷血!在我兩三歲的時候,就常問起,記憶中的爸爸怎麼突然消失了?媽說他出門不小心讓車給撞死了。而且還數落他生前的不是,什麼遊手好閒哦坑蒙拐騙啦,好吃懶做什麼的。而且講了很多這方面的劣跡,比如吃飯不給錢讓人追得東躲xc,在追求她時吹牛不眨眼一溜十八個謊……在被他騙到手后,媽才知道他原來是這樣的一個眼高手底,整日鬥雞走狗,毫無擔當的貨色。」


  聽到後面的話,曾偉莫名地有種心虛的感覺,甚至懷疑她一語雙關、含沙射影。當李清靖向他問起對那個男人怎麼評價時,曾偉避著她的目光,支唔著說:「或許伯母說的也有道理。」


  「哈哈哈……你真是個兩面派。不過,不管我媽說什麼,那時我太小,聽不太懂這些。六歲前,在看到別人家有的小朋友給亡父上墳時,就哭著鬧著要求媽,『我也要去上墳!去看我爸爸!』在打了我一頓后仍然拗不過的情況下,媽只好在每年的清明節去火葬場陪我去燒紙。她在旁邊看著我認真撩拔火苗並咿呀地念念有詞的樣子,有時忍不住咯咯地笑。」


  曾偉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不成想,她竟有這樣悲慘的、又帶了些黑色幽默的童年。


  「但是,自從與父親在電影院相逢后,窗戶紙被捅破了,他死而復生,使得我連給他燒紙的機會都沒有了。而燒紙,是我思念他的唯一的一種方式,在現實中我們又無法相見。」


  曾偉突發奇想地握住她的手,輕捏著她中指上凸起的骨節說:「我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言者無罪。」李清靖模仿著他的半文半白的語鏡回答。


  「我帶你去火葬場去燒紙,就是現在!」


  李清靖被這個提議驚艷了一下,欣喜地望著曾偉說:「太好了,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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