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不眠
這一夜有些特別。
吳塵沒想過自己會在亞特蘭蒂斯城中睡上一晚，這裡一切都是新奇，他自然想多看看，可是他推開所有窗，發現這房間居然是個死角。
雖然房中已算奢華，但窗外卻看不到這亞特蘭蒂斯城的新奇之處，開窗所見只有空曠的廣場，肅穆的石柱，蔥鬱樹林，不見其他。
或許阿法族有意如此，亞特蘭蒂斯城在世人眼中充滿神秘，其中勢必有很多機械文明遺留的珍稀之物，不想讓他和韓青看到機密，這可以理解。
吃飽喝足，洗過澡換上乾淨衣袍，在繫上腰帶時，吳塵忽然手勢一停，想到了草草下葬的岱長老，想起一路戰死在路上的同伴弟子從此曝屍荒野，免不得被野獸飛禽啄爛屍身，在風沙流走間成為煙塵。
他此刻享受錦衣玉食，雖然只是暫時，卻也感到無比愧疚。吳塵嘆了一聲，只覺心間刺痛。
同樣感觸的還有隔壁韓青，這一夜如何安睡？
想起一路痛失的同伴，想到還被困府中的應天府眾人，再想起無奈之下竟真要和阿法族暗結同盟，並用祖上留下的契匣能量作為交換，韓青一聲長嘆，雙眼難合。
當年凜然萬里宣威的應天府，自呂胤執政以來，便虎落平陽，韓青用她三十年的青春陪應天府苦苦挨過。
以為過往數十年已經是應天府最落魄之際，以後一定會好起來。卻不想，應天府此際才是熊虎途窮，一群麋鹿也可前來相欺。
應天府絕不能在我手中傾覆！韓青咬緊牙關。
……
這兩人終於熬過一個艱難的夜晚。
韓青獨坐窗邊，對著空曠的石階廣場和茫茫夜空出神。吳塵則合衣躺在床上，擺弄著府尊的靈符，如果府尊練上莫能離開驪宮誥獄，一定能終止南幽這一場混亂。
那恆文帝究竟在哪？他可與養父有關？
恆文帝曾為大靖帝王，也曾身負拯救蒼生重任。
如果他還沒死，這許多年來，他親眼見到聖上呂胤因為找他，命令暗鷹司將海外部落族群燒殺搶掠，如今更掀起南幽紛爭，眼看應天府便與其他府門爆發血戰。
身為曾經帝王，他難道忍心看自己的臣民如此任人魚肉？而這一切原因都是他，他難道不想做些什麼？
他究竟在哪？
吳塵想著這些，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無意間感覺身體輕盈，頭腦清醒，他下意識冥思入定，更感覺體內那兩個雲團亮光大盛，滋滋滋運轉中發出歡快振奮的聲音，這感覺讓吳塵驚喜。
體內的傷也在加速復原。
直到一陣敲門聲將吳塵吵醒，他走去開門，見韓青面色憔悴地站在他門口。
「女王為何還不見我？」韓青兀自發問。
「啊……」吳塵頓了頓安撫說：「還早，女王還沒醒吧。」
韓青心中急躁難耐，她忍住這心情打量吳塵：「你也沒睡？」
「算是吧。」吳塵說著，給韓青讓出路來。
韓青毫不客氣地走進吳塵房中坐下，吳塵停頓片刻，將兩扇門都大敞開，也坐下來，坐在韓青對面。
此時天色還早，若是讓阿法族看到，誤以為他們昨夜睡在一起，他不想被誤解成韓青的面首之類……
雖是共同坐著，但兩人並不互看，而是直挺挺看著門外，發愣，不動，像兩俱冰雕。
不多時，前方腳步聲響起，一行醒士走上這一圈房間的階梯，韓青頓時反應過來，大步衝出吳塵房間。
見到醒士手中端的吃食，她有些失望，眼中的光暗淡下去。
「兩位客人，這是專門為你們準備的早飯。」
「多謝了。」韓青說著，順手一指，醒士便走進吳塵房間，將飯食放在他桌上。
「這是辰姑吩咐特為兩位準備的丹藥，可短時助兩位法力恢復。」醒士又取出兩盒丹藥，擺在桌上。
「有心了，多謝。」吳塵道謝。
幾位醒士不打攪他們吃飯，放下東西便離開了。
他們走時，韓青猶豫再三，見吳塵也與她眼神暗示，她最終沒有開口詢問，女王何時才見她？
吳塵和韓青各有心事皆不多話，兩人默然吃完這頓飯，看起來阿法族是用心的，雖然他們對吃食不很講究，但給兩位人族客人準備的湯湯水水卻十分周全，看起來也色香味俱全，只是心有雜念，味同嚼蠟。
吃完飯，韓青分辨過丹藥的氣味，對吳塵說：「看來是適合人吃的。」
「可以吃？」吳塵揀起一顆，捏在手中。
「不會有毒，放心。」韓青見吳塵謹慎，反而破天荒笑了，雖然有些苦澀，她說著服下一顆，而後靜坐調息。
見韓青閉上眼睛，吳塵打量著手中丹藥，若有所思。
方才他問可以吃，並非懷疑阿法族下毒，而是他推測這丹藥對他無效。自認為他的修鍊和其他人不盡相同，適合給大多數人的丹藥也不定適合他。
可是蘭紫那顆丹藥，卻證明對他大有益處，吳塵思量著，心想，不如吃一顆試試，看這丹藥有沒有用。
還是只有蘭紫的丹藥才有用……
想著，他也服下一顆，隨韓青一同打坐調息。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韓青感覺懷中清涼，內息順暢不少，深吸一口氣，自顧在心中暗嘆，阿法族送來的丹藥果然用心了，不僅效用珍貴，而且是專門針對人族用的。
然而隔著一張桌，吳塵卻眉頭緊皺。他不知對面韓青正酣暢淋漓，他只知道這丹藥對他毫無用處。
……
……
韓青和吳塵擔心應天府門前困境，等在房中心緒不安，眼看時間滴答流轉，辰時已過，阿法族女王還不著意召他們前去，莫非有意拖延？
卻不想，其實這時阿法族女王也心亂如麻。
昨夜命人帶韓青兩人去客房休息后，女王遣走所有，獨自留在殿中，對著那幅溪邊暢聊的畫作出神。
師父？為何那年輕人竟讓我想到了你？
他明明和你並不相似，我卻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你曾經的感覺……是我太思念你了？為何隨著漫漫時光流淌，這思念不減反增？
為何人活越久，心中的荒蕪越寂寞？
女王久久沒有入睡，可丑時剛過不久，忽然聽到門外有戚戚說話聲。女王皺了皺眉，有些不悅，晚上她喜歡安靜，這個所有近身侍從都清楚。
一丁點小聲噪音都會驚醒她的睡眠，所以她的寢殿周圍，所有人都輕聲細語，夜間更無人說話。
不過片刻，便聽到阿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陛下。」
女王不動聲色地輕嗯了聲，似是詢問。
阿姑知道分寸，沒有要事她不會這時候來打攪。
「陛下，能量場出了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