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睡美人(十二)
「我們就這麼把那兩個人丟下了?」皮爾德很是猶豫,安娜拉了他一把,小聲勸道,「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那兩個人如果沒死,肯定已經脫身了,不用我們過多操心。」
他們被那個怪異的人形物體追得到處亂跑,根本無法繞回密道口再去尋找什麼出路,現在東躲西藏已經是殫精竭慮,出去更是個渺茫的希望。時間已經是半夜了,他們從晚上就沒有吃東西,也不能睡覺,如果不是神父能勉強看到一些鬼魂,他們會更慘一些也說不定。
「神父先生,接下來我們要往哪個方向走?」皮爾德緊張的詢問道,神父說陰冷的鳳是鬼魂接近的標誌,他現在感覺周圍全是風聲,這可不是什麼好跡象。
神父儘力放大自己的感知範圍,他的靈視能力本來就不如阿瑟,這時感到格外的力不從心,突然,他似乎發現一個鬼魂格外少的地方,這很異常,在這種時候,卻也顧不得許多了,連忙招呼眾人向那個方向轉移。
人數確實已經大幅縮減了,嚮導被鬼魂附身而死,勞倫德被一發子彈誤傷,開槍的弗洛薩卻不知所蹤,再加上脫隊的阿瑟和那個神秘青年,他們這邊的人數竟然已經剩下了可憐的四個人,其中兩個還是體能稍弱的女性。
弗娜還一直表現得很消極,消極到令人氣憤的地步,一直陰沉沉的跟著,不說話更別說提出什麼有益的意見,皮爾德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弗洛薩的失蹤受了刺激,心裡一直壓著一團火發不出來,安娜可比他直白多了,毫不客氣的張口嘲諷。
「怎麼?姘頭死了這就痛不欲生了?你不是很怕他的嗎?!」
弗娜緊緊的抱著自己,鼻腔里寫出一絲哭音,她像是被觸碰到了禁忌的那根弦,歇斯底里的爆發了!
「你們知道什麼!我寧願他死在我面前,也不希望他失蹤!」大得過分的聲音果然引來了鬼魂,神父連忙向四周灑下聖水,安娜火氣上頭,直接給了她一巴掌!
「要死自己去死!你想拉所有人陪葬嗎?!」
弗娜被打了一巴掌,失魂落魄的愣住幾秒,然後發瘋一樣上去與安娜撕扯起來,場面完全不能控制!
皮爾德完全無法鎮壓全場,他不禁懷念阿瑟,如果是阿瑟在這裡,恐怕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讓撕得激烈的兩個女人統統閉嘴!
薩里奧聽到鬼魂傳來的消息,嘴角微勾,然後又專註於給阿瑟介紹這道甜點上,「蛋糕卷混合了樹莓果醬,餡料是甜橙的,摻有一些清爽的薄荷碎,配上一杯巧克力熱飲……時間倉促,也只能準備到這種程度了。」
阿瑟垂下眼看那道甜點,不知道是不是薩里奧故意的,擺在他面前的甜點又是蛋糕卷,這一次卻充滿誠意。管家束手站在一旁聽候吩咐,臉上帶著放鬆的微笑。
這裡是古堡的里世界,與表層世界的陰冷破落不同,里世界輝煌明亮,也能獲知外界信息,阿瑟受到了很妥帖的招待,叉著蛋糕卷一臉深沉,然後把它一口吃下去。
「那邊好像吵起來了。」他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吃飽了我們再去吧。」
阿瑟沒有異議,突然他放下叉子,想起了從剛剛開始就很在意的問題。
「你能定位弗洛薩的位置嗎?」
弗洛薩的不對勁表現的很明顯,絕不像他表面上顯示的那樣溫文儒雅,被他稱為妻子的弗娜總是一副麻木不仁的樣子,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這可不正常。
阿瑟猜弗洛薩要麼就是有施虐傾向,要麼乾脆就是個變態殺人狂,可笑對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阿瑟可沒有獵物的自覺,到時候懟起來誰殺誰真的不一定。
薩里奧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想到了之前阿瑟和弗洛薩的「友誼」,主觀認為阿瑟是惦記著那個小夥伴,這麼一想就有些牙癢,立刻抬手阻止管家再給阿瑟上一盤蛋糕卷,像條河豚一樣鼓著氣等解釋。
阿瑟:蛤蛤蛤河豚!
「你想到哪裡去了?對於拿我當獵物的人,我可沒有那麼寬宏大量。」阿瑟示意管家把蛋糕卷端回來,管家偷偷看了眼薩里奧的表情,發現主人的表情稍稍和緩,就試探著把瓷碟重新放到阿瑟面前,沒有遭到反對。
「那是個因別人的痛苦感到愉悅的人渣,我沒有那麼蠢與對方建立友誼,現在問一問,只是有點擔心他會不會與仙女聯合。」阿瑟越想越覺得棘手,如果這兩方真的聯合,弗洛薩殺死其他人為仙女血祭,那麼仙女的力量必定有極大的提升,對付起來肯定困難數倍不止。
薩里奧也想了想,卻不見得怎麼擔心,「我現在也是鬼魂,也可以被血祭,他們殺了人還不知道是為誰做嫁衣呢。」
阿瑟仍然皺著眉,他顯然不希望有太大的傷亡,這群人里並不全是好人,但那又有什麼?每個人都是不純的結晶,高潔的聖人終究只佔少數,些許個性上的缺陷不足以讓阿瑟輕易給這些小夥伴判死刑。
「……我不希望看見太多的血。」他說,色調綺麗的淺紫色眼瞳悄無聲息的流露出某種冷淡的悲憫。阿瑟不是聖母病,可他不得不承認,經歷了無數波折磨難之後,佔據他精神主流的竟然仍是那些善的東西。
這大概得益於母親的教導?
「那我們就要採取另一種策略了,吃完晚飯,我們去跟剩下的人會合。」薩里奧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阿瑟就會覺得心裡溫暖,他盯著阿瑟吃下了甜點,管家又端上鹹味的餐點,阿瑟單方面吃飽喝足后,動身去跟小夥伴匯合。
隨身的折刀遊刃有餘的遊走在骨骼和肌理之間,弗洛薩聞著空氣中濃郁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只覺得自己的每一寸毛孔都在舒張、在陶醉、在舞蹈!他沉溺於這場血肉和骨骼的盛宴,從喉嚨里溢出一絲病態的呻-吟。
「真美……多美啊……」
可惜,讓他體會無上極樂的是兩具死得透透的屍體,全然沒有活著的時候那樣活力充沛,也少了哭泣和慘叫聲,有些單調。
他開始出神的幻想那個淡金色發的少年,對方的高傲個性恰恰是他最喜歡的,這種人折磨起來才是最有意思的,他會用最謹慎虔誠的態度拆解對方的每一個部位,膜拜噴濺而出的鮮血,最後一定會選擇把對方吃下去,那是他給予獵物的最好獎賞。
獨自戰慄完了,弗洛薩甩去刀刃上的一點殘血,順便整理一下凌亂的袖口,又恢復了翩翩紳士的樣子,毫不畏懼的看了身邊尖頂帽面目模糊的鬼魂一眼。
「按照我們的約定,這些血你就拿去吧,我還會為你尋來更多的血,只要你遵守承諾,最後把那孩子留給我就好。」
鬼魂點頭,呼嘯一聲飄到血泊上,貪婪的吮吸還帶著體溫的液體。弗洛薩收起折刀,眼神迷離了一會兒,緩步走進黑暗之中。
皮爾德推開沉重的合頁門,被騰起的灰塵狠狠嗆了一下,接連咳嗽幾聲,側身讓剩下的幾人進來。神父打量四周,似乎能從褪色斑駁的裝潢上推斷出昔日的華美。
這裡是一間開闊的禮堂,建設得宛如劇院,四面都環繞著座位,呈階梯型從上向下整齊排列著,這樣的布局顯然是為了讓所有觀眾都能看到中央發生的事情。
皮爾德手裡拿著一盞強光手電筒,這應該是那個青年遺留下來的,如果沒有這樣東西,他們在這座古堡里走不出多遠。
「這邊似乎不能出去,我們走到中央區域來了。」皮爾德咬咬牙,打算原路返回另尋出路。兩個女性臉上露出疲色,這種情況下卻無法抱怨什麼,認命地跟著皮爾德返回。走了沒幾步,皮爾德卻突然停下了。
神父在最後面,疑惑的伸長脖子向前張望,「皮爾德,怎麼了?」
皮爾德開始發抖,他死死地盯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同伴,弗洛薩仍然有風度的微笑著,外套搭在臂彎處,手電筒光落在他臉上,形成大片的陰影。老實說,皮爾德應該是高興的,但是他不光看到了弗洛薩這個人,還有他手裡拎著的某樣東西。
那是一根沾著血絲的腿骨,在手電筒光下呈現可怖的蒼白色,弗洛薩就這麼握著那根腿骨,絲毫沒有感到不適的樣子,臉上仍然是他們熟悉的老好人式的笑容。
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皮爾德空出的那隻手抄起身邊一切可投擲的東西砸向弗洛薩,一邊聲嘶力竭的呼喊著,「快跑!!!」
幾根被蟲蛀了的椅子把手砸向弗洛薩,他抬了抬手,自有女巫把砸向他的東西扇開,在其他人看來,就像那些東西憑空飛落一邊一樣,在古堡陰森的氣氛中,安娜忍不住尖叫出聲!
弗洛薩微微皺眉,隨即,唇邊盪開一個詭秘的微笑。
低垂著頭的弗娜動了,她抬起恐慌到無神的眼睛,弗洛薩的詭笑像一個指令,讓她迅速動作起來。一道銀光從黑暗中滑下,在女人刺耳的慘叫聲中,整把匕首除了刀柄以外的部分,全部沒入安娜胸口!
安娜怔怔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弗娜,對方渾身顫抖著,握刀的手卻很穩,安娜絕望之餘還想說什麼,嵌在胸口的匕首動了,弗娜踩著她的身體把匕首□□,鮮血小股小股的噴湧出來。等弗娜徹底放開支撐安娜的手,她就一聲不吭的倒了下去。
弗洛薩滿意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