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睡美人(八)
有了出去的希望,隊伍的氣氛頓時輕鬆許多,阿瑟漫不經心的逗了逗手上的烏鴉,只等對方玩夠了露出獠牙,到時候就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鬧可以相比的了。
與前兩個走廊不同,也與荒蕪的庭院不同,第三走廊還殘存著當年的奢華味道,兩側牆壁上掛著典雅精美的油畫,因為缺乏保養和蟲蟻侵蝕,價值十不餘一,但是那種天然的富麗堂皇已經足夠令人驚艷。
阿瑟停在一副油畫前,說是油畫,其實只剩下了一個畫框,上面的畫作不翼而飛。阿瑟好像突然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嘆息,眼前的畫面驟然扭曲,金光從身後席捲而來,勾勒出這幅油畫剛剛被掛上的樣子——身披黑袍的巫師微笑著,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哪怕沒有人聽到,他也小聲的祝福道:
【殿下,您將成為最光輝的國王,這幅預言未來的畫作,算作慶賀您誕生的禮物。】
畫作上是他通過預言術看到的成年的王國繼承人,微卷的鉑金髮,俊美的容貌,貴氣凜然的神情,無一不讓人心馳神往。
然而那幅畫只存在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發現憑空多出一幅畫的國王驚恐萬狀,責備了守夜的兵士,忙不迭的把油畫投入火中,也一併焚燒掉了巫師滿腔祝福的心意。
金色很快褪去,阿瑟又站在了空蕩蕩的畫框前,前世所遭遇的痛苦和辛酸似乎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且不說前世的聖母病,單是這油畫水平,阿瑟一輩子都別想企及了……
「傳說這裡掛了一幅詛咒之畫,看到的人都會遭遇不幸。」薩里奧不知何時走到了阿瑟身後,眼中帶著深意,「還是不要看太久,哪怕是畫框也一樣。」
阿瑟差點就打他了!
「我相信如果現在的我畫一幅畫掛在這裡,一定會因為零亂的線條和扭曲的色彩更擔得起詛咒之畫的名字。」不客氣的吐槽了自己的繪畫水平,阿瑟轉過身,黑暗中,他的紫眼睛似乎在微微閃光,「被燒毀也不會感到可惜的。」
薩里奧揚了揚眉,正要追問,阿瑟已經快步繞過他走到人群之中。
跑得倒是很快,只是藏著掖著的實在令人煩躁,還是找個機會逼到角落裡問清楚比較好。薩里奧打定主意,然而阿瑟就是不落單,一行人腳程又很快,他一直憋到密道的入口都沒有找到機會。鬼魂憋了一口氣,打算在布滿雜物的密道里圍堵阿瑟。
「從這裡出去就可以了?!」嚮導有些激動,密道他來的次數並不多,有時參觀的時候都會繞過,這裡雖然噱頭十足,但裡面布滿雜物,一步一絆顯然不適合參觀。
弗洛薩照舊錶現得很體貼,請阿瑟在薩里奧後面下去,阿瑟拒絕了他,明顯是不想和薩里奧挨得太近,最終是安娜幸運的獲得了這個位置,皮爾德緊跟其後,勞倫德不管不顧的排在第三位,緊接著是神父、阿瑟、弗娜和嚮導,弗洛薩維持好人的形象,走在最危險的後方壓陣,贏得了不少人的感激。
皮爾德回頭看了一眼,好像想說什麼,又生生忍住,低頭不發一言。
阿瑟對皮爾德最初的些許好感,已經在之前的路程中幾乎消磨殆盡,並且越來越明晰對方過分旺盛的自卑心和嫉妒心,這兩種可怕的情緒促使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人在心儀的女孩面前抹黑隱藏的敵人,而天性中的懦弱,又讓他在某些時候不願進行友善的提醒。
「我跟你交換位置吧。」最後是阿瑟主動說道,嚮導有些莫名,他不知道對方交換位置有什麼目的,卻並不妨礙他對有通靈能力的阿瑟抱有警惕。
「不用了,這樣就好,你年齡也不大,還是我跟弗洛薩壓在隊伍後面吧。」
阿瑟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已經盡到了提醒的義務,對方不領情他也沒有辦法。弗洛薩老好人形象之下,隱藏的絕對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格,眾人先是被困在古堡中,這重人格自然不會被釋放,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危險解除,那麼突然暴起也是有可能的。
阿瑟自認為仁至義盡,沒有再說話,跟在神父後面走下密道,弗娜隨後,嚮導跟弗洛薩說了幾句話,兩人一前一後下去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密道里比外面更黑,而且充滿了潮濕霉變的腥氣,兩個女性皺眉不已,卻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時不時的,眾人腳下會踩到什麼東西,有的硬有的軟,勞倫德在前面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他之前又跟安娜鬧崩了,心情不好之下當即破口大罵起來,把絆倒他的東西一腳踢飛,黑暗中傳來一聲金屬撞上牆壁的聲音。
領頭的薩里奧聽到動靜,又想轉回頭來看看阿瑟,於是借著這件事理直氣壯的轉身,手電筒的光掃過阿瑟又落到聲源處,只見一隻鎏金的銀壺躺在牆壁附近,手電筒光一落上去,雖有些許腐蝕痕迹,卻華彩繽紛,極其絢麗。
勞倫德眼都直了,他的腳向那個方向挪動兩步,被薩里奧不客氣的喝止。
「那是一看就會被列入回收名單的文物,不要犯傻。」
勞倫德如夢初醒,但是他的視線還粘在那隻銀壺上,戀戀不捨。
這只是個小插曲,除了安娜諷刺了幾句勞倫德,並沒有掀起什麼其他的波瀾。眾人繼續向前,神父想起之前的銀壺,提高聲音打趣嚮導,「之前有很多人來參觀過吧,怎麼都沒有發現那隻銀壺?」
「是因為這裡太黑了吧,而且含氧量不足,一般是不會下到這裡來的。」皮爾德說出自己的推論,感覺安娜似乎很讚賞的握了握他的手,頓時興緻更加高漲,「如果不是剛好把銀壺踢到牆壁那邊,聽到了碰撞的聲音,一般人只會認為踢到了石頭之類的吧。」
這個說法並不是太能讓人信服,至少阿瑟不那麼認為,丹尼爾一直在他耳邊咋咋呼呼的,說地上到處都是古金幣和小件器物,他之前作為嚮導來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阿瑟想到了許多諸如結界之類的設定,還需要再觀察,突然他發現,嚮導並沒有回答神父的打趣,到現在為止毫無聲息,就像死了一樣。
他猛然頓住腳步,弗娜收勢不及撞到他後背上,立刻就感覺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她有些茫然,阿瑟的問話卻讓她渾身發起抖來。
「弗娜,嚮導還在你身後嗎?」
弗娜一瞬之間以為對方已經洞悉了弗洛薩的秘密,但是這一次弗洛薩並沒有讓她從前面接應,這不符合常理。當然,對方在長期壓抑過後失控了也有可能!
為了營造古堡探險的氛圍,一般只有嚮導一個人有強光手電筒,為了保證安全交給了隊尾的弗洛薩,向前打開著,弗娜只要一回頭,就能知道嚮導是活著還是已經……
她很想說我不敢,就在她這樣說之前,弗洛薩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怎麼了,阿瑟?嚮導就在我前面啊?」
這事丹尼爾已經告訴過阿瑟了,阿瑟在意的根本不是弗娜身後到底有沒有人,他在意的是想到為什麼至今為止對方一聲都沒有發出!
弗洛薩也發覺了不對,謹慎的退開一段距離,強光手電筒毫不客氣的投射在嚮導身上,薩里奧手中的手電筒也將光投過來,映照著低垂著頭的嚮導。
氣氛安靜到近乎詭異,嚮導在兩道強光下,慢慢的動了——他把頭擰轉了三百六十度!
脆弱的脖頸承受不住的斷裂,鮮血噴得弗娜滿臉都是,她整個人木獃獃的甚至忘記了尖叫,這些紅色顏料一樣帶著腥氣的東西讓她產生了可怕的聯想,她開始歇斯底里起來,整個密道都回蕩著她刺耳的尖叫聲。
「閉嘴!」弗洛薩一聲厲喝,同時已經掏出了槍,指向嚮導的身體。
滾滾黑煙從斷裂的脖頸中溢出,強光之下尤為明顯,漸漸凝聚成一個戴尖頂帽的人形,面部只有一團黑氣在不停地翻滾蠕動。隨著嚮導的身體「撲通」一下倒地,人形好像吸飽了營養一般,整體顏色愈發濃重,黑氣翻滾的面部顯出了兩排獠牙,向著阿瑟所在人數眾多的一邊發出了凄厲的咆哮!
「砰——」
弗洛薩開槍了,人形慘叫一聲,緊接著是屬於人的聲音,金屬物品叮呤噹啷掉落一地,勞倫德眉心一個血洞,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他偷偷撿拾的古金幣從散開的外衣里脫落,在地上滾出很遠,一直滾到安娜腳邊。
安娜捂住嘴,一步一步倒退,口中滿是嘔吐的*。
人形被激怒了,在眾人沉浸在子彈誤傷事故中時,又是一聲嘯叫,這一次夾雜了怨力,兩支手電筒內部燈泡連帶外層通明罩統統炸裂,四周陷入徹底的黑暗之中,此時丹尼爾的作用就顯示出來了。
「阿瑟!兩個人往你的方向來了!」
不知道來人是友是敵,阿瑟迅速與弗娜互換位置,盡量跑向密道牆壁,試圖後背緊貼那裡減少被攻擊的面積,手-槍早已拿出,萬一人形攻擊過來,附靈子彈可不是好相處的!
伴隨著丹尼爾的驚呼,阿瑟的槍頂在了對方腰間,被擁抱的熟悉感覺讓阿瑟一怔,這給了來人可乘之機,攬著阿瑟的腰把他抱起來,拉向自己的方向,用身體緊緊護住了他。
那個詭異的人形……不是薩里奧計劃中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