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火絨盒(三)
召喚師的問題惡魔領主大半都答不上來,他之前掃了一眼不死鳥的情報,只是因為對方出現在自己的領地附近,並且他也確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隱秘心思,這是打死也不能跟召喚師說的!
惡魔領主看著那雙完全睜開的黃金瞳,身為人類,卻有一雙比惡魔還要勾魂奪魄的眼睛,雖然美輪美奐,直視卻會讓人感到巨大的壓力。此時那雙眼眸中盛滿了閃亮的喜悅,好像被流放多年的犯人終於得到了外界的一封書信,空氣中的魔力向下重壓著惡魔的翼,惡魔領主謙恭的把頭更深的低下。
「我大概是在大半年之前得到消息的,不死鳥曾經在我的領地邊緣大肆獵殺炎魔,想必是被這群向來沒有眼色的傢伙惹怒了。不過,看現場殘留的魔力氣息,那應該還是只小傢伙……」
召喚師的眼神已經變得水一樣柔和,他含著笑垂下眼帘,輕聲呢喃道:
「還是個小傢伙嗎……」
他是強大的召喚師,但是內心總是無比空虛,當他已經能召喚出凌駕於老師召喚獸之上的可怕存在時,他的老師這樣對他說——
【我的孩子,你已經得到了召喚師所能得到的一切,為什麼還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召喚師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應該不是正常人所有的狂喜,他只是平靜的、甚至有些失望的看著站在法陣中兇狠咆哮的地獄魔龍,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想看到的不是這隻。其實他也說不清自己想要什麼,過往的歲月中他時常覺得有一種靈魂深處透出的寒冷侵襲了自己,有時候看到明亮的火光,他甚至想要投身而入,去感受一秒的溫暖。
當他終於翻譯出那串深淵的古文字時,他在想,他找到了。
——那是個念出來像在唱歌的名字。
惡魔領主細微的表情變化逃不過他的眼睛,確定他沒有更多的消息可以提供,當著所有召喚生物的面,召喚師毫不猶豫的把領主撕裂。
血霧之中,他的眉眼呈現出一種明亮的柔和。魅魔死死地捂住嘴,她頭上一層冷汗,眼睜睜的看著召喚師走近,幾乎就要失聲尖叫。
而女妖作為尖叫的始祖,這種時候都能拚命遏制本能,她當然也忍住了。
「知道他為什麼死嗎?」召喚師的眼角沾了一滴殘血,像是一顆淚痣,讓他俊美的容貌增添了幾分魔魅。
魅魔幅度小小的搖頭,她身後深淵生物一起整齊的搖頭,每雙眼睛都寫滿了惴惴不安。
「因為他打了那隻小傢伙的主意,並且在我問話的時候,這種念頭仍然存在,他啊……想吞噬那隻小傢伙的血肉,真殘忍,怎麼能這麼殘忍呢?」
召喚師低低的笑著,「所以我也希望你們能記住,不要打他的主意,想想也不行。回去之後,在深淵的範圍內為我打探消息,我會不定期把你們召喚回來……好好利用你們的族群吧。」
一隻一隻的深淵生物帶著劫後餘生的神情被送回了燃燒的大地上,落地第一件事是擁抱一下光禿禿的大地。墮天使們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族長不顧儀態的撲倒在地上,看樣子短期內不打算起來了。
墮天使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冰冷陰鬱,想到召喚師的命令,他立刻派遣族人外出探聽消息,務必找到不死鳥的下落!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各個族群,深淵的生物們沸騰了,哪怕以人類之身無法降臨深淵,召喚師也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統治。
魅魔形容狼狽的落地,她的長發上還沾著星星點點的殘血,空蕩蕩的宮殿中,只有寶座上還有一星火光。炎魔睜開綺麗的金紅色眼眸,純正的紅色在昏暗的空間內顯得尤為明亮。
「你回來了?」
這是魅魔在過往的幾百年之中,第一次體會到心動的滋味。
所以她下意識的隱瞞了危險的人類召喚師,也沒有要求阿瑟做些什麼,只是嫵媚的微笑了一下,伸手挽起了散落的鬢髮。
「是的,您莫非一直在等我?」
「這是禮節。」阿瑟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從寶座上站起來,「商討已經結束了,我讓屬下送你回去。」
魅魔的笑容更加真誠了,她幾乎有點戀戀不捨。年輕的惡魔領主,強大又溫和,如果能建立長期關係,哪怕不在與他人有糾纏魅魔也是願意的,可是火焰領主似乎並沒有那方面的心思,這讓魅魔有些失望。
不過現在更需要操心的,還是人類召喚師的要求。
阿瑟把手頭的事務處理好,敲打了一番幾個心腹,收拾收拾動身去之前的岩山。傳說中不死鳥每隔五百年會收集珍貴的香木然後*,其實這只是換羽的儀式而已,幼年期生長迅速,羽毛換的會頻繁一些,所以阿瑟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進行這種有益於身心的儀式。
金紅的羽翼寧靜的垂落在身後,火熱的熔岩讓每一根羽毛都充分的舒張開,幼年期的不死鳥愉快的在熔岩里翻了個肚皮,爪朝上露出覆蓋著絨毛的腹部。空氣中瀰漫的不再是嗆人的硫磺味道,而是芬芳馥郁的香霧。深淵物產貧瘠,阿瑟也是頗費了一些力氣才收集到足夠數量的香木,現在這些香木正在他身側的熔岩中靜靜燃燒,發出輕微的「嗶啵」聲。
這才是生活_(:3ゝ∠)_
沐浴完畢,阿瑟隨手披著外袍上岸,開始打理自己的一頭長發。上一個世界的經歷讓他頗有心得,拆掉了主神給的腦殘裝置之後,把頭髮剪到腰際,看起來既不奇怪又不會礙事。
只是梳了兩下而已,阿瑟突然瞥見不遠處的地面上冒出了光芒,看樣子很快就要波及到自己這裡,他皺了皺眉,拎著衣擺站遠了一點,靜靜的看那圈光裝逼。
光芒漸漸清晰,出現在阿瑟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法陣,精心繪製的深淵文字在上面旋轉發光,緊接著,大段大段的香木被法陣吐了出來,到最後簡直是噴薄而出。阿瑟飛起來才躲過了被砸到頭的厄運,雙手抱臂,並沒有貿然沖入陣中拾取。
阿瑟:怎麼看都是一個陷阱(⊙-⊙)!
另一邊,召喚師緊張的注視著召喚用的法陣,他的定位應該是沒錯的,也精心選擇了不死鳥可能喜歡的物品——比如香木——所以不出意外,他應該能召喚出那隻涉世未深的小傢伙。
理想總是很豐滿,召喚師焦心的看著從匣子里取出的長尾羽一點點變得暗淡,這說明上一隻不死鳥遺留下來的氣息在減弱,很快就會徹底喪失對血親後代的吸引力,到那時,他將再也召喚不出心心念念的不死鳥。
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大堆的寶石又被傾倒了進去,從阿瑟一邊噴發而出,金紅絢麗的眼眸微微閃動了一下,阿瑟躲避著漫天的寶石,按捺住自己伸手去碰的衝動。
他現在已經基本上弄明白情況了,不知道是哪個有勇氣的傢伙在召喚他,獻上的祭品倒是大手筆,如果阿瑟有了想得到的意向又觸碰到祭品,他就會被傳送到人類的世界。
開什麼玩笑,他目前一點都不想與不認識的人類簽訂契約!雖說是神獸,可還是幼年期,萬一他根本壓不過對面人類的力量,很可能真的淪為召喚物任憑驅使!
寶石之後是水晶,水晶之後又是黃金,阿瑟躲避著滿世界的閃亮亮,拚命按捺著想把這些東西據為己有的願望。
召喚師的唇越抿越緊,加大了魔力的輸入,然而羽毛還是在漸漸喪失光彩。不喜歡香木也拒絕了寶石,這隻小傢伙到底想要什麼?還是……他根本不想服從於人類?怕被傷害?
他雖然沉默寡言,卻算得上是個很溫柔的人,面對這麼一個敏感脆弱的小傢伙更是會拿出十萬分的耐心,那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肯回應他的召喚?!
心臟處好像破了一個大洞,空落落的,召喚師感到一種狂烈而得不到滿足的欲-望將他困住了,他的喘息聲漸漸加重,投在牆上的影子微微扭曲起來,但是因為缺少什麼,並沒有完成形態的變化。
金紅的羽毛從半空中悠悠落下,變得黯淡無光,法陣的光芒飛快地向中心收縮。召喚師魔力用盡靠在桌案上,然而桌子沒能支撐的起他的體重向一邊傾倒,他也隨之摔倒在地,沒有多少對疼痛的感知,他只是覺得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不回應我?
桌案上的一隻鐵盒滾落在地上,發出了響聲。裡面是一些甜餅乾,每當召喚師研究到廢寢忘食的時候,是沒有心思去吃得好一點的,就會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防一些易於食用的甜食。鐵盒子落在地上碰巧立了起來,一路滾到法陣上,召喚師已經不想管它了。
他低著頭坐在那裡,心中沸騰的渴望得不到紓解,讓他心臟發疼。
寶石雨沒有再次降臨,阿瑟舒了一口氣,降低高度。身為一位有探索和研究精神的魔法師,他對於這種法陣還是很感興趣的,召喚失敗之後法陣黯淡無光,想必威脅已經解除,他可以飛的近一點看看……那是什麼?
——一隻摔開的鐵盒子躺在地上,誘人的甜香隨之散發。這種香氣不及香木濃郁,但是在阿瑟的世界中,微帶焦香的甜味絕對是他這輩子都不可抵抗的夢魘!
他已經大半年沒有吃甜食了!!!魂淡深淵沒有糖!!!
他迅速伸出了手,也許一直以來的謹慎還在微弱的叫囂著,但是在壓抑已久看到餅乾不要命的阿瑟心中,已經不重要了。
餅乾盒落入他手中,本來已經宣告失效的法陣竟然重新啟動了起來!瘋狂旋轉的上古深淵文字結成數條鎖鏈,將年幼的不死鳥牢牢束縛!
這不科學!召喚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召喚師的金色眼眸中倒映著一團活火,已經暗淡的長羽毛重新光焰大放,它就如同不死鳥這一種族所詮釋的一樣,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意外的奇迹!
「難道是……死而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