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鎮上過夜
我撥通了她的電話。
我說，我，我，我……我現在就在你服裝城的門口呢！
我興奮的嘴唇都在顫，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她說她不信，我就把手機伸出去，懸在半空中，讓她聽，聽馬路旁邊車水馬龍的聲音。
她還是不信，叫我別騙她了，問我，是不是又逃課躲廁所偷打電話給她了。
我說你等下，然後跑出去把附近的酒店，賓館，醫院還有店鋪廣告牌燈箱上的各種名字全都念給她聽，甚至還激動的問她：「你們服裝城進門一樓大廳是不是放著一個特別巨大的公雞玩偶！」
這次，我確定她肯定是知道我來了，但是很奇怪啊，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我餵了好幾聲，拍拍手機，看看屏幕，一切正常啊，但是聽筒里就是沒聲音。
過了五分鐘，那邊終於來了聲音，她開了口，告訴我：「我今天有點忙，店裡客人多，要不，下次吧……」
我有點沒想到啊，鼻子酸酸的，但還是笑著說：「沒事的，我可以等你下班」。
但是她又說，「下了班要跟朋友吃飯，所以今天還是……」
我知道她後面要說什麼，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肌肉一點一點的變得僵硬。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撲面而來，席捲著包裹著我，像是從夢裡無限的墜落，被抽幹了力氣。
我蹲下來，難過的想掉眼淚。
兩個禮拜，我等了他媽兩個多禮拜啊，吃飯睡覺拉屎的時候都捧著個手機，生怕回信息慢了。
就這麼在這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沒了。
一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
呵呵。
我心想人家都二十多了，我這一個沒成年的小屁孩，在她眼裡算什麼呢？毛都還沒長齊吧。
因為不想聽到她明確拒絕我的聲音，我一狠心就把電話給掛了，扭頭就往汽車站走。
我紅著眼睛上了回市區的長途車，我回頭看了眼服裝城，像是提著金箍棒的孫悟空，看著站在城樓上的至尊寶和紫霞仙子，眼裡可能還含著淚。
看的入了神，忘了買票，我還因此被長得像唐僧的售票員白了一眼，她操著一口方言氣勢洶洶的吼著我，像是劊子手，即將把我這個異形怪物押赴刑場，一刀咔嚓了。
我掏錢的時候，突然手機屏幕亮了下，收到條信息，是白露發來的！
「對不起啊，我今天真的有事，你不會生我氣吧？要不，禮拜天下午我請你看電影吧，時間你定，你有空嗎？」
媽的，不帶這麼玩我的啊！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個廣告，在漫無人煙的撒哈拉沙漠里，一個乾瘦的黑人快要渴死的時候，天上突然空降了一冰箱的可口可樂！
乾涸的小溪遇到了大海，老樹發出了新芽！
我看著看著，笑了笑，差點沒憋住又要流眼淚，鼻子酸的要死。
售票員和旁邊的人都奇怪的看著我，像是把我當成了傻子，或者是神經病。
但這些我都不管了，去他媽的，隨便你們怎麼想吧，反正老子要去跟白露看電影了！就在禮拜天下午！
我想這句話喊出來，大聲的告訴這幫傻缺！羨慕吧，羨慕死你們！
我手指顫抖著，立馬回了句：我也有空！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一直亮著手機屏幕，看著她回的那條簡訊，沒捨得關，一直到沒電，每次閉上眼睛了，又會再睜開看一眼，覺得意猶未盡。
連周末來我家看我的表姐，都會踹我一腳，問我，你咋這麼開心，這幾天一直咧著嘴，在新學校吃了蜜蜂屎了？
我就回她兩個字，保密！
那幾天啊，我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歸心似箭，什麼叫熱愛學習！
禮拜天中午吃過飯我就讓舅舅開車送我回了學校，放下行李，我就去洗了澡，吹了頭髮，還翻箱倒櫃的把我去年生日穿的長袖襯衫給找了出來，最後還順便去找了跟我關係還不錯的美術老師，在她那借了點香水，噴在了脖子，咯吱窩還有手腕上。
噴完后我還湊著鼻子過去聞了聞，問她香不香，她掐了我下肚子，問我怎麼突然這麼臭美了，是不是談了戀愛要約會去啊，我笑了笑，回了她還是兩個字，保密！
氣得她拿高跟鞋丟我褲襠。
當然我跟她關係不錯也是偶然，後面發生了不少事，她還幫了我不小的忙，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後來我回寢室拿鑰匙的時候，正好碰上夏天回來了，看他蓬頭垢臉，一臉疲倦，還沒帶行李的樣子，我立馬就猜到他這幾天肯定沒回家，應該是在村子里的網吧包夜上的網。
我問了他，他也沒明說，支支吾吾的，我趕時間，後來就把雙節棍給了他，先走了。
到門口的時候，發現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上面潦草的簽名看，他還問我是不是真的是李小龍親筆簽的，我說應該是吧。
他雖然沒說話，沒回我，但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歡這東西。
出了校門，沿著村裡的柏油路往外面走的時候，已經陸陸續續的有不少學生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回來了，其中迎面我就發現了一個短髮女生的身影，是曹靜，她老遠就看到了我，還挺激動的。
我想跟她打聲招呼，但還沒過去，後面就聽見有個清脆乾淨的女聲，叫了我名字一下。
我回過頭，竟然是高寧，她又一次主動跟我打了招呼！
沒辦法，我只好禮貌的回應了下，跟她簡單聊了幾句。
也不知道曹靜看到後會怎麼想，畢竟葉青跟高寧有矛盾是公開的事情，曹靜又跟葉青關係那麼好，總之她看我倆的眼神挺奇怪的。
不過能和高寧走在一起，也是件挺沾光的事情，畢竟是城裡來的千金大小姐，皮膚白長得還漂亮，沿路上的那些男生都盯著我倆看，眼睛里感覺能放光，甚至都要把我給殺死了。
高寧說我身上挺香的，是不是擦了香水啊，味道很好聞。
我聽完還挺開心的點了下頭，心想她都說好聞，白露也一定會喜歡。
但後來她又問我，為什麼擦的是女士香水啊，還問我是不是某某品牌的，報了一個我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靠，我忘了！香水還分男女！
這下尷尬的，臊的我臉紅的要死，總不能告訴她，我不懂香水，是跟美術老師蹭的吧？
她說你是不是要去見女朋友啊，我笑了笑，沒說話。
心裡卻在想，我這次可鬧了個大烏龍，白露會不會覺得我沒誠意啊？
此時，高寧笑了笑，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捂著嘴說行了，女孩子是不會在意這些的，還有，你下次要是想噴香水的話，就來找我吧，我給你推薦幾款比較中性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啊，我也納悶了，啥時候自己也成了女生眼裡的香餑餑了？莫不是走了桃花運了？
而且我感覺這個高寧好像並沒有葉青說的那麼不堪，起碼接觸下來人還挺好的，說話的時候都柔聲細語的，不像葉青，一言不合就掐我胳膊，兇巴巴的罵我。
後來我倆走到村口，高寧跟我打了招呼，說她爸晚上接她去吃飯，然後就上了一輛黑色的普桑轎車，側邊車窗貼了茶色玻璃，所以看不清車主長啥樣，多大歲數了。
不過我也沒工夫去尋思高寧到底有沒有說謊，是不是真的去賣的，那顆炙熱的心啊，撲通撲通的，早就飛到司徒鎮上去了！
我在曹靜告訴我的電線杆子那等到了中巴車，上車后我就問人家司機師傅，這趟車最晚幾點從鎮上回來。
司機師傅說最多六七點吧。
我看了下當時車前頭的鐘，已經四點半了，看樣子，回來應該是趕不上末班車了。
我想，看了電影，今晚可能要在鎮上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