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破開幻境
「這一整個地宮,都被師兄的幻境包圍了。」蘇韻寒說。
被困在監獄里的柳若澤只是幻境之一,蘇韻寒帶著程陸離離開那地方,地宮裡又暗下來,通道都是黑的。
「師兄這些年沒和你說過,他為什麼不願意去往生界么?」程陸離問,「我以為他什麼都會對你說。」
「他什麼時候都在睡覺。」蘇韻寒說,「我對他的了解和你差不多。恐怕還沒你多。」
他們走在黑暗裡,周圍的光線都消失了,沒有任何聲音。
「這裡……」程陸離突然拉住蘇韻寒,「這底下的空間變得非常大。下面好像還有地宮。」
「你讓一下。」蘇韻寒指著程陸離原來站著的地方,一柄白色的鬼域凝成的劍出現在她手中,她將劍插入地面,然後以自己為圓心畫了一個圈。程陸離心說你這個陰陽師還不賴嘛,突然間,腳下的地面就鬆動了,他們墜樓到地宮的下一層。
程陸離跌在地上,揉了揉屁股,嚷嚷著,「蘇韻寒你不能事先提醒一下我?」
眼前的景象讓他傻了眼,明明是在地宮之中,他面前出現的卻是一個繁華的古代街道。
一個小乞丐一臉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可以從天上掉下來?」
小乞丐穿著破舊的衣服,頭髮亂得跟個雞窩似的。但他的眼睛卻非常好看,像兩顆漆黑的寶石。程陸離用他那不夠聰明的腦子使勁思考著自己怎麼穿越了,蘇韻寒突然出現在她旁邊,沖小乞丐腦子敲了一下,拉著程陸離飛快逃離了。
他兩躲在小巷子里,探出頭觀察那個小乞丐。小乞丐摸了摸腦子,覺得特別疼,不明白剛才那個姐姐為什麼要莫名其妙打他。
「他不會就是柳若澤小時候吧?」程陸離說,「我之前挺熟柳若澤是唐代非常出名的一個圍棋師,出生名門,他怎麼會是一個小乞丐的樣子?」
蘇韻寒沒回答,按住了程陸離的腦袋,「好好看。」
一個年輕的男人從小乞丐身邊走過,他瞥了乞丐一眼,把自己剛剛買的饅頭丟給他。
小乞丐趕緊磕頭感謝,他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他早就餓得前胸貼肚皮了。
他捧著那個饅頭,還沒有咬下去,一個飛來的石子砸在他的額頭上,鮮血從他的右額頭滲出。他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去尋找剛剛好心人施捨給他的饅頭。
但那塊饅頭卻被一個高大的男孩給踩住了。大男孩看著小乞丐落魄的樣子,揚了揚手中的彈弓,哈哈大笑起來。
他收回了腳,然後把饅頭踢到小乞丐面前,「你再吃啊!你不是餓嘛!」
小乞丐看了看大男孩,然後慢慢地蹲下身,又抓起那個饅頭。他的手剛剛伸出來,大男孩就又把腳踩上去。
「都這麼髒了,你還吃什麼呀,小叫花子?」大男孩哈哈大笑,「來,叫我一聲『爺爺』,叫開心了我把整個包子鋪的饅頭都買給你!」
小乞丐依舊抓著骯髒的饅頭,兩肩瑟瑟發抖著。
蘇韻寒抬起手,一個三角鏢刀藏在她的袖子里。程陸離立刻按住她的手,「你要幹嘛?」
「還能幹嗎?」蘇韻寒說,「總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欺負師兄!」
「你不說了這是幻境,這是發生過的事情,怎麼可能改變?」程陸離說,接著他指了指前面,「好像有人要來救他了。」
大男孩被一把推到地上,穿著廣袖華服的少年冷冷的看著他,「黃明陽,你能不能不要在棋局門口鬧事?」
黃明陽吐了口唾沫,「柳若澤,為什麼你每次都要壞我的事!對弈你贏我就算了,我玩一個小乞丐你也要管我?」
柳若澤把小乞丐浮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你沒事吧?」
小乞丐撥浪鼓一樣的搖頭。他手中還抓著那個饅頭,饅頭已經被踩扁了,上面還有鞋底的塵土。
柳若澤招呼著身邊的下人,下人立刻買了一個乾淨的饅頭過來。
「給你。」柳若澤笑著道,「那個髒了,就別吃了。」
小乞丐看到饅頭很高興,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邊吃還邊道謝,柳若澤一直拍著他的背,「慢慢吃,沒人跟你搶,別噎著……」
黃明陽氣得牙痒痒,「柳若澤,你是存心和我作對吧?」
柳若澤眼皮都不抬,「我就是存心的,你怎樣?」
黃明陽跺了跺腳,「有本事你就一輩子護著這個小乞丐,不然總有一天,我會打死他的!」
柳若澤摸了摸小乞丐毛茸茸的頭髮,他也覺得自己保護了這乞丐,放著他不管,黃明陽絕對會找茬。
他索性就低聲問道,「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柳府?」
小乞丐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是夜幕里的星辰,他盯著柳若澤,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我叫柳若澤,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叫我若澤,你有名字么,你叫什麼?」
「陸……陸生。」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陸生跟著柳若澤去了柳府。柳府家主在朝為官,人稱柳太師,其膝下只有一子,就是柳若澤。柳若澤年僅十五,就已經是神都里有名的棋師。
棋師在當代是一個享譽盛名的職業,世家子弟都愛玩這個,但也沒幾個下得好,玩的溜的都是年逾近百的老頭子。柳若澤是個例外,他三歲學弈,五歲的時候師傅已經打不過他了,柳太師便把他送到了棋局。
世家子弟去棋局的很多,但不過是玩玩而已,陶冶情操。柳若澤是卻不一樣,他十歲那年和棋局的國手下棋,也就只輸了半子,自那以後,柳若澤天下第一棋童的名號就在神都里傳開了。
柳太師知道,柳若澤雖然是冠予美名,但多是因為他年紀尚淺,在他的那個年歲,取得這樣的成績,前途不可限量。
可柳太師希望他的棋藝能更好的,打敗年輕一輩算什麼,能打贏那些飽經滄桑的老頭子才是有本事。
柳若澤雖然性格開朗,但朋友不多,他很少像同齡的孩子一樣玩,多數時候都是和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對弈。坐在石桌子上看棋盤,一看就是一整天。對弈就是這樣的,一盤棋下個七八天是常有的事;半局沒下完的殘棋,放了一輩子,也是正常。
柳太師默許柳若澤將陸生當做書童,放一個同齡的孩子在一起,柳若澤無聊時候也有人說話。
陸生換了乾淨的白袍子,露出素凈的臉。他長得很秀氣,只是那些街上的塵埃掩蓋了他身上的光芒。
柳若澤在下棋的時候,陸生會站在旁邊看他下棋,下棋在不懂門道的人看來是個很無聊的事情。對著一群黑白子也不知道對方設下的陷阱是什麼,有些人看著空地就覺得可以下,殊不知那裡其實無路可走。
這種及其無聊的事情,陸生也願意看一整天。有時候柳若澤會叫他自己出去玩,還會給他一點銀子去買糖人。陸生出門買了糖人回來,就把糖人放在房間里,又跑到棋局看柳若澤下棋了。
那天柳若澤和棋局的一個老人對弈,這老人雖然一把年紀了,棋藝卻一般般,之前和柳若澤下了幾局都輸了。柳太師已經準備著讓別人和柳若澤下棋,就在那天,老人突然心肌梗塞,下了半局就給送去看大夫了。剩下了半局棋,不過也到了陌路。
柳若澤坐在蒲團上,覺得很無聊。再厲害的棋師,他今年下不過,明年也就下過了。他們雖然都很厲害,但棋路卻只有那麼點,幾局下來就能摸清他們的脾性。
那局棋,老人已經輸了,大概是看不到有什麼生路,才心肌梗塞了吧!
柳若澤起身要走,陸生突然叫住他,「柳公子不下棋了嗎?」
「反正肯定贏了,還有什麼好下的呢?」
陸生執黑子,將其放在一處吃子的地方,「公子,這樣子下可不可以啊?」
柳若澤笑笑,「你的棋子放在那邊,周圍已經有三個白子了,只有一處氣,這叫打吃,如果四子圍住它,就叫提子,這樣那顆子就沒有用了,」柳若澤將一顆白子放在空出的那個氣上,「你看,這樣你就輸了……」
他這句話沒有說完,手停在半空中。那顆黑子根本不可能被提起來,周圍是更多的黑子圍合住他,柳若澤換了一個角度,忽然發現整個棋局因為剛剛那個自投羅網的黑子給激活了,所有被圍合的棋子突然衝出了一道氣,連城一貫,反而將白子給圍起來!
圍棋就是這樣的,上一秒你還在圍別人,下一秒你可能就成了殺死自己的牆。
「陸生,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技能啊!」柳若澤拍拍手,「看了這麼多棋局,你也看出門道來了,不然你跟我一起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