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2）
天空之城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就在幾天前，域主大人突然拉響一級警報，並且命令城中所有平民全部暫避到天空之城下面。
天空之城內，除了天氏一族之外，空無一人。
天府，由老域主天芒大人召集，正召開緊急會議。
「明天，就是那人約定滅天之日了。」天芒無比凝重的說著。
下方所有高層也全都眉頭緊鎖。
他們也去看過神柱上留下的痕迹，都意識到前所未有的威機正在逼近。能夠有能力在神柱上刻下痕迹的生物，絕不會空穴來風。他要來「滅天」，那麼即使天芒在場，也沒有把握能夠抵擋。
「天芒大人，我們是不是可以傳信給劍神劉峰求助？」有一人用試探的語氣問天芒:「聽說，那位大人現在正在劍神身邊。」
天芒嘴角顯出一抹苦澀:「我哪裡沒有想到這個，昨日我便通過特殊方式與荒域取得聯繫，但是卻沒有找到劉峰。荒域留守之人說，劉峰和那傢伙不久前就出了荒域，現如今已經尋不到蹤影了。」
「這……」
沉思良久，天芒肅然說道:「無論如何，我們絕對不能讓天空之城被毀。只要有我在一天，無論任何人都不能毀壞天空之城中的一草一木。」
全場起立，沒有說一句話，到堅定的眼神和緊抿著的嘴角卻充分說明了他們的想法。
這是我們的家鄉，怎能容許他人隨意踐踏！
四
時限已到，空曠的天空之城內落葉飄飛，在天芒的帶領下，所有精英高手早早的就聚集在城門前，頗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來了……」一直緊閉雙目的天芒突然開口。
隨後，又驚疑不定的睜開眼睛:「只有一人？！」
所有人大吃一驚。
雖然知道來人實力將會無比**，但卻依舊沒想到，面對一城精英，竟敢獨身前往。
不過，這是好事。我們這麼多人，干他一個人，總能找到點優勢吧。
……
來人走近，眾人這才看清他的面容。
黑髮黑瞳黑袍，臉上卻帶著足以融化一切的和煦笑容，儼然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神柱上刻下痕迹，揚言要滅天？」
這是所有人此刻的心聲，面對這樣一個人，他們竟然都不自覺的放鬆了警惕。
除了天芒……
「你是誰？」天芒的語氣依舊凝重。
來人一歪頭，臉上雖然依舊是充滿笑意，但若是仔細看他的眼睛，卻會發現他的瞳孔中就只充斥著滿滿的冷漠和淡然。
「我是來滅你們的人啊……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這樣一句近乎廢話，卻讓所有人又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因為他們想起了眼前這個人是來幹什麼的。
天芒沒有急著開戰，而是問道:「你是人？還是……龍？」
那人嘴角噙著一抹戲謔的笑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那你總得給我們一個理由吧。」天芒的聲音突然變得凌厲了起來，「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前來滅天？」
面對天芒的提問，那人竟然認真思考了起來:「唔……為什麼嗎？」
「我要取一樣東西，而且最近比較無聊，想殺幾個人玩玩兒。」他用右手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輕描淡寫卻又好似認真地說道:「這算是一個理由嗎？」
戰鬥，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可是，這真的能說成是一場戰鬥嗎？
這是虐殺，是無情的摧殘。近乎無敵於人間的天芒在這個人面前就如同一個揮舞著木頭玩具的小孩，天空之城這邊的人數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天芒一人。
「你想要我那兩個孫兒嗎？」天芒的嘴角溢著鮮血，紮起的長發早已在戰鬥中飄飛，瘋狂的眸子里遍布著猙獰的光芒。
而對手，始終是那樣平靜。
「哦？這一代的七星是你的孫兒嗎？」這人淡淡的道。
他來找七星，為此不惜屠城。但在此之前，甚至都懶得調查調查七星轉世的身份。是懶惰，還是對自己實力絕對的自信。
「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不會的。」天芒癲狂地笑著，此刻的他沒有絲毫仙風道骨的感覺。
天空之城是最接近天空的城市，城中有一座篆刻在地底的陣法。
這是一座傳送陣，傳送的人數很少，只有兩個。但傳送的距離卻很遠，目的地——太空。
天芒割破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鮮血為法陣獻祭。
他這樣做，只是為正出逃在外的親人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五
「我通過靈鏡看到了眼前這一幕，爺爺發動陣法帶著那個惡魔去了外太空。叔伯們說，那是一個絕地，十死無生。但是，那個惡魔卻回來了，還派了一波又一波手下來搜捕我們。叔伯們為了引來追兵，全部都與我們走散，我們這才落入這些人手裡。」
小七一邊敘說著，一邊被我拽在手裡，用最快的速度飛向天空之城。劉峰在我身後，阿星被他帶著。
這事兒可了不得啊。
一域主城就這麼被滅了，城主家族高層一個不剩。
我與那天芒城主也算有幾分交情，但就算毫不認識，此事也斷斷不能袖手旁觀。
……
以我的速度，我們很快就趕到了天空之城。站在天空神柱之下，抬眼便看到那塗鴉一般的文字。作為龍族的女婿，我對於這種文字不可謂不熟悉。
我的眼底儘是凝重，而劉峰更是駭然。
「你現在的實力，能做到這樣嗎？」劉峰小心翼翼問道。
我認真思考，然後回答:「能。但是不能這麼輕鬆。」
劉峰微微鬆了一口氣。
至少我們這裡有一個人也能夠做到，不然的話，可真是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我的臉色卻愈發陰沉，如暴風雨來臨。
「怎麼了？」劉峰注意到了，問道。
我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盤據在半空中的巨城:「我想……我已經知道那個痕迹是誰留下來的了……」
「大人，城下出現幾名不明身份的男子。」這人一臉的諂媚，看著慵懶地半靠在城主椅上的男人。
這個世界上總是不缺少那種牆頭草，天空之城雖然被搬空了，但天氏一族的人卻盡數留了下來。自從老域主天芒開啟天空神陣欲與敵人同歸於盡卻以失敗告終之後，城中剩餘天氏族人就分了兩派。一派忠心於老城主，寧死不屈，當然，現在已經全部失去了生命。而另一派，見風使舵，欲投靠勝利而歸的這個男人。
天殘，原天氏財務部長。就是這樣一個人。
「哦？」男人閉上眼感應，一愣神，而後微微一笑，彷彿自語道:「踏破鐵鞋無覓處，該來的，總會來的。」
「大人在說什麼？」天殘以為是在和他說話。
男人用眼角餘光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吩咐道:「你且帶人好好陪那幾人玩玩，記住，要全力以赴，爭取……殺了他們。」
男人突然笑了，不知道是為了自己的這句話，還是其他。
天殘振奮了，他一直想要在新主人面前好好表現表現，但一直苦於沒有機會。
「是，大人。」天殘轉身而出，挺直的腰桿散發的超常的自信。
這不就是機會嗎？
男人緩緩站了起來，嘴角一抹詭異的弧度散發出危險的光芒。
他當然知道來的是誰。
老朋友了。連他都會感到危險的老朋友，又怎麼會是天殘等烏合之眾能夠匹敵的呢？
他不過把這當做飯前小菜，娛樂娛樂罷了。畢竟這些人對他來說，可不比幾塊石頭珍貴多少。
天殘很認真的在布置著。
在以前的天氏，他只是個財務總管，俗稱，賬房先生。雖說手中握著一族的經濟命脈，但說白了也就是整天面對著一堆數字罷了。
他也曾年輕過，也曾熱血過。一直以來，他都很仰慕也很羨慕那些能夠在外面執行任務的族人，他覺得他也有能力做到這些，只是一直沒有人肯給他這個機會。
終於，他得到了機會。雖說付出的代價是背叛，但那又有什麼要緊呢？
天氏已經名存實亡，他也是人，他覺得怕死不是罪過。況且，他還有一家老小。為了這一家老小，換一個新東家又有何不可？
到現在為止，新東家看起來還不錯，甚至還給了他完成一直以來的夢想的機會。
他第一次指揮這麼多人。以前，這些人在族內都是威風八面的執行人員，對於他這個管錢的小人物向來不屑。可現在？還不是和我一樣沒骨氣的投降，全部得乖乖的聽我的命令！
「你，還有你，給我聽好了。」天殘站在一片破敗的廣場上，對著一群黑衣人頤指氣使。
黑衣人們不滿於天殘的氣焰，但卻絲毫不敢反抗。他們覺得很憋屈，但是想起新東家在每個人體內種下的符咒，他們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他們有一點想不通，為什麼看起來無比霸氣的新東家會對天殘這麼個整天做些熱血白日夢的白痴特別對待。難道是因為這個敗狗天生狗一樣的低姿態讓他感到開心嗎？可是能夠輕易抹殺天氏的人，卻又不像是會這麼膚淺的人。
天殘不管這些，他只知道現在大權在握。指揮著這群暴力的擁有著，他有一種天下無敵的自信。
「你們給我聽好了，這是主人交給我們的第一個任務。你們也都是想在主人手底下繼續混下去的，那就全部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天殘儼然一副領導者的模樣在訓話:「我告訴你們，這次你們的敵人是我們原來的兩位小少爺和他請來的幫手。但是，你們不要害怕。我們主人強大的力量是你們都有目共睹的，以前的天氏已經不存在了，所以那兩個人也就不再是你們的小少爺。而且面對著主人神一般壓倒性的力量，無論他請來的幫手是何方神聖，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會像土雞瓦狗般迅速瓦解。」
新東家的力量確實是有目共睹的，面對那種讓人想起來就絕望的力量，所有人都不住戰慄。
沒有人敢懈怠，全都握緊了手中的鋼槍。他們都是十分愛惜自己的性命的人。
天殘很得意，他覺得這些人的鬥志完全是自己那一番鬥志昂揚的戰前動員的成果。他現在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個完美的戰爭指揮家，接下來剩下的就只是敵人出現，然後一聲令響，衝鋒了。
六
世界上總有這麼一種人，總以為自己什麼都能做到，無所不能。
我很難想象，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虛胖的男人是從哪裡找到的這麼強烈的自信。因為他身邊那群稍顯雄壯的肥羊？或者是，我看起來有那麼好對付嗎？
天殘手舞足蹈的跳著，對面只有四個人，還有兩個是幾乎毫無戰鬥力的小少爺。他覺得，此戰必捷。
可是，他身後的一群人可不這麼想。
天殘是文職人員，平日里足不出戶，不認識幾個人，所以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敵人到底是什麼角色。可是，他身後的這群可和他不一樣。他們跟隨原雲氏執行部隊打生打死，或許不認識我，但絕不可能不認識荒域老域主，劍神劉峰。
天殘那股莫名的自信到了他們這裡，卻成了深沉的悲哀。他們看眼前那道手舞足蹈的人影，眼神也愈發憐憫。是憐憫這個無知的人，也同樣憐憫自己必死的命運。
前進是死亡，後退亦是死亡。
當前進後退所面臨的都是一種結果的時候，他們選擇遵照自己作為一個男兒的心。尊嚴，在他們最初選擇背叛的那一刻，已經被拋棄。但是，他們都是男人。當求生無望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都會化身成為最勇猛的戰士。
就好像現在努力的戰鬥，就能夠挽回那被自己拋棄的尊嚴似的。
天殘被身後突如其來的吼聲震撼，看著身後一群人爭先恐後的衝到前方，如餓狼撲食一般沖向敵人，他突然極其不滿了起來。
「這些傢伙，肯定是想率先拿下敵人首級，好到主人面前邀功請賞。」
可是很快，他這種想法就被滿心的驚駭所替代。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屠殺嗎？
這可都是天氏精英啊，竟然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都不能逼得敵人伸出背在身後的雙手。所有衝過去的人，都被一種無形的劍氣所殺。這是劍神的領域，充滿劍意的世界。
天殘的雙腿不自覺的瑟瑟發抖，他的自信在不知不覺中被強大的現實擊潰。他想逃，卻發現自己的腿竟然已經接受不到大腦的信號。
很快。他帶來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生命的氣息。這一幕看起來不是那麼的悲壯，甚至有些好笑。但是，天殘可笑不出來。他想哭，可是臉上的肌肉痙攣的厲害，完全控制不了。
「這回死定了……」
他不再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他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真的是那麼的沒用。也許，本本分分當一個賬房先生才是自己最好的人生吧。
他突然覺得有些懷念以前管賬的日子，雖然乏味枯燥，但卻安安穩穩，沒有那麼多的擔驚受怕。更不用像現在這樣，擔心自己的腦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咔一聲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他緩緩閉上眼睛，等待著死神的宣判。
一秒，兩秒……十五秒……
「咦？我怎麼還活著？」
天殘重新睜開眼睛，眼前空無一人，唯有落葉幾片隨風飄飛。橫七豎八的屍體安靜的躺在詭異的街道上。
天殘愣了愣，然後嘴角撇出一抹苦笑。
「原來，我連被他殺死的資格都沒有嗎？」
七
對於剛才那一小波阻攔，我確實沒有太在意。
就像是一個人走路的時候在路中間遇上一塊小石頭，然後隨腳把石頭踢掉這麼簡單。
從進入天空之城開始，我的臉色就一直很陰沉。劉峰很識趣的沒有問我怎麼回事兒，因為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
總之我現在的首要目的，是把那個人……哦不，那條龍給揪出來。
「啊呀……我親愛的妹夫果然厲害呀，這麼快就找到了大舅哥我了。看來，下次得躲得更隱蔽些了。」
男人黑髮黑瞳黑袍，大大方方的坐在城主府中，一臉戲謔的看著我。
他叫我妹夫，不錯，他的確就是小龍女的親哥哥，龍族原來的太子。
他的名字叫，孽。
我冷冷地看著孽，眼睛里輻射出危險的信號:「你竟然還活著！」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笑道:「很失望吧。我還活著，可是我親愛的妹妹卻死了。」
說到最後，他臉上的表情極度悲傷。但是卻，虛假到爆。
我臉上青筋跳動，顯然在極力的壓制自己的情緒。身旁的劉峰也走過來，輕輕的扶住我的肩膀。我朝他點點頭，稍微平復了一點心情。
我皺眉看著孽，問他:「你要抓七星幹嘛？難道你也要治病嗎？」
孽抬手扶住自己的額頭，眼角故意流露出的悲傷極為真實。他說:「我親愛的妹妹那麼可愛，卻不能常伴我這個哥哥身旁。聽說七星能夠復活死去的靈魂，所以我這個當哥哥的也想為親愛的妹妹出一份力啊。」
他看著我:「妹夫，相信你也很希望妹妹復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