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謝幕
沉寂了沒多久，林兆對認命似的嘆口氣，「算了，不怕遇上傻子，就怕傻子有修為，和你多說無益。等你準備在人界謝幕時，別忘了給我留個好席位，只有親眼看著你去幽冥司了，我才好安心的去找聖君，把你這幾個月來的混賬事都報告給他聽。」
「他那塊冰，哪裡會關心我到底做了些什麼。」
「說你傻，你是真傻，他為你做了多少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兩人互通心意，你偏偏還喜歡說這些傻話。」
冥靈不想多糾纏，「那個司機的事還要再安排一下，反正謝幕之時，就定在韓紫靈生日那天。也沒多久了，你也別來催我，到時候直接去看戲就行了。」
「娘娘，等下會很痛的。」時隔一年多，冥靈又站在這個街口，和初來人界時一樣，只有離洛陪伴在身邊，這張小臉上除了沒了眼淚，還是一副瞎擔心的模樣。
咦？明明戲票發出去不少，怎麼都沒觀眾來看呢？冥靈四處望了望，總算是看見了一身粉色的林兆對，他抱胸站在馬路對面，這傢伙真賊，一來就把最好的位置給佔了。
「洛兒，去問問他，怎麼恢復成仙身了？凡間的林醫生怎麼了？」離謝幕還有些時間，冥靈也有閑心關心起別的事來。
「娘娘，他說，林醫生出國進修去了。」沒一會兒，離洛就飄回來報告，「真是的，娘娘，你這是要死一回了，怎麼還那麼悠閑，要不要先上個法訣……」
「上法訣把疼痛轉接到你身上？」冥靈不理會離洛，繼續尋找觀眾。
「紫靈！」又有兩人到場，正是已經和好的戚微微和蔣陶然。
冥靈心中踏實了，觀眾都來了，唯一沒有邀請也沒來，今天看來會一切順利。
三個小姑娘聚在了一起，「紫靈，你生日應該是我們給你準備party的，怎麼成了你請我們玩？」
「微微，陸傑對你好嗎？」時間不多，冥靈是真的掛心這兩個凡界的好友，「如果他對你有二心，就趕快告訴我，我一定幫你討公道。」之後她就不是凡胎了，仙法鬼術的用起來也能順手些，雖然打起來不一定能贏，但也不會輸的那麼慘了。
戚微微的臉紅了，粉粉嫩嫩的更是迷人，「陸傑對我很好，我們下個禮拜也要領證結婚了。」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過不了多久，我們的寶寶也要出生了。」
「什麼！你要做媽媽了！」蔣陶然驚聲尖叫，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消息，「真是雙喜臨門，以後要改口叫你陸夫人咯。」隨即語調一變，竟然好似被人拋棄了一般可憐，「哎呀，你們兩個一個個的都嫁了人，只剩我一個孤家寡人。今天我們一定要玩得痛快，這很有可能是我們三人，最後一次一起瘋咯，今天既是紫靈的生日party，又是微微的單身party，所以我們要玩出雙倍的精彩才行！」一語成讖。
有個路人甲被這裡的動靜吸引，見到微微時竟然看傻了，撞在了行道樹上，引得三人開懷笑了一會兒。
「嘀——」轎車喇叭刺耳的長嘯聲，打破了歡樂的氣氛，明明三人站得如此之近，可那轎車卻和長了眼似的，只往冥靈身上撞。
熟悉的碰撞聲再次響起，在一年前韓紫靈死亡的地方，重新染上一灘濃稠的血液，一年前肇事逃逸的轎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這次總算不逃了。
從駕駛座上滾下了個人，抱著頭，蹲在地上大聲尖叫，「我就說那麼多血，她肯定死了，對，她已經死了，所以她來索命了！是她來索命了！我錯了，這一年我每天都在燒香，祈求原諒，是我錯了，我不該逃的，結果她還是來了，她來要我命了……」
離洛看見那人身體中飄出了一魂一魄，迅速消散，想來他已經瘋了。
「一見發財，一見發財。」
從軀體里飄了出來，冥靈渾身都碎了一般的疼，果然，真的死一次，和出入凡軀的痛，那可是大不一樣的。離洛趕緊扶住搖搖晃晃，快要摔倒的冥靈。
趕緊施了法讓自己好受了點，冥靈連吸了幾口涼氣，這才顧得上和白無常搭話，「老娘死了，難道還要你來接？」
「回小鬼君，我不是來接小鬼君的，是來接它的。」白無常說著，又指了指韓紫靈的屍體。
韓紫靈還能再死一次？不能吧，她不是已經投胎去了嘛。冥靈顧不上身體的疼痛，連忙回頭，又仔細的看了看現場。
「喂110嗎？這裡發生了一場車禍，有人受傷，地址就在……」蔣陶然不愧為蔣陶然，在最初的驚嚇過後，很快就做出了反應。
「天啊！紫靈！」這件事對戚微微的衝擊不小，她瞪圓了雙目，張大了嘴，看著血泊中的韓紫靈，眼睛一翻，竟然暈過去了。
冥靈設計這場謝幕時，也沒考慮那麼多，只是覺得韓紫靈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死，實在太可憐，能有此生最好的朋友圍繞於身邊就好了，事到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冥靈終於明白了，白無常要接的不是韓紫靈，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肚中的孩子，自己和陸傑的孩子。
一縷幽魂從韓紫靈的軀體里飄了出來，那是她素未蒙面的孩子，再也不可能降臨人世的孩子，冥靈看不清那魂魄的面貌，卻突然有了渴望，不管這孩子是怎麼來的，總歸是她的。
冥靈伸出去的手被人握住，木然的回頭，是林兆對，他對著冥靈搖了搖頭，「這是韓紫靈的孩子。它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你也知道，韓紫靈一年前就已經死了，你不過是借了她的軀殼，完成她的願望而已，她身上的因果，都與你無關。」
可這孩子是她的因果啊，冥靈張了張嘴，終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這事說來蹊蹺，白無常也不是傻子，當接到這個任務時，他就驚詫過，這韓紫靈都死了一年多，哪又會有什麼孩子要接，如今看到這個情景，更是明白了八九分，這道魂魄想來不一般。
若在平常，拘魂只要將鎖魂鏈插入魂魄的心窩，魂魄便能隨便他擺布，而如今白無常卻是不敢了，恭敬有理，「請……」這道魂還未成形，分不清男女，白無常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索性就不稱呼了，「跟著我走一趟吧。」
冥靈眼看著那道魂魄和白無常一同化為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卻是什麼都不能做。
「娘娘，我們走吧。」離洛還攙扶在一旁，溫聲提醒還在出神的冥靈。
「對，是該走了，不過是和我走。」冥靈還沒說話，一個日夜都在冥靈耳邊的聲音橫插進來。
這場好戲，冥靈唯一沒邀請的就是余聖，可他還是來了，往聲音的來源看去，還是那張迷倒眾生的臉，卻是雙目赤紅，印堂之中鮮艷的墮天印記更顯風華絕麗。余聖站在路燈之上，一身黑袍隨風搖曳，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林兆對立刻祭出仙劍，瞬間仙氣暴漲，這是準備在凡界直接鬥法了嗎？
冥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棵蠢桃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抬頭看向余聖，「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了吧。」
「魔君聖惟，找世間唯一有神格的紫幽蘭為愛妻聚魂。」頓了頓，露出冥靈熟悉的笑容，「你不準備反抗一下？」
「又打不過你，反抗有用嗎？」冥靈給了他一個白眼，「再說聚魂而已，我還以為你是要殺了我，向琅軒報仇呢。」
「等媚娘醒了，我當然要殺了你。」
「那到時候再打吧。」
「娘娘！」「冥靈！」離洛和林兆對同時開口驚呼，難以置信的看著冥靈，她這是準備跟著聖惟走了？
「識抬舉，虧我還千方百計的想給你帶上這個。」說著，聖惟攤開手掌，掌中正是那枚婚戒，只在眨眼間，戒指的外形發生了變化，原來是攝魂戒。
「我和你說了很多遍，讓你有要求就提，咱們商量商量，是你自己不聽。現在倒是怪我太聽話了，要不，我還是不聽話點比較好？」說著，藍旗出現在冥靈的手中，在眾人還未反應之時，對著離洛和林兆對就是一揮，兩人瞬間就消失無蹤。
「你怕我傷害他們？」
「你是魔，說不準會，不過我更怕他們想不通，攔著我不讓我走。」手中藍旗消失，冥靈飛到聖惟面前，「說吧，去哪？我還沒去魔界逛過，也不知道魔界長什麼樣。」
「誰！」聖惟卻是猛然轉身，聲音中加了術法，這便是魔嘯，冥靈從半空落下，只覺渾身抽力不能動彈。
「聖惟，許久不見，竟然是連我都不認識了？」行道樹的陰影里，緩步走出一個人，幾千年前在東青山，冥靈見過此人，當時她只覺得這是個美人，是個有故事的美人，不曾想到，這還是個有本事的美人，在聖惟如此修為的魔嘯之下，竟然還和沒事人一樣，表情從容，似乎還帶著淺笑。
「金陵仙尊，哦，我忘了，你已經是魔尊了。」聖惟從路燈上飛下，站在冥靈與金陵中間，竟然是面向著金陵作揖。
「彼此彼此。」金陵瞟了一眼聖惟，「你也不必這麼緊張，雖然我是想她死，但是沒準備現在就動手，我要在琅軒面前親手殺死她。在希望琅軒痛苦這件事上，你和我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姑姑今日前來，是有何事？」
姑姑？這聖惟和金陵竟然是親戚？冥靈又想了想，也對，天上誰和誰不是沾親帶故的，就像九耀一樣，身後都有靠山。
「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也知道，你帶走了她，琅軒必然會來救她，我要做的，不過就是守著她，等琅軒來找我。」說及此事，金陵忽然笑了，「哈哈，多少幾萬年了，總算是輪到他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