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鄉（一）
他果然不需要帶什麼眼鏡，「爸已經走了。」
「是嗎？」余聖從床上站起來，伸手想摟過冥靈，卻是被冥靈一個閃身，輕巧躲過，也不見他臉上有什麼表情，「紫靈，別難過，之後的事，有我陪著你。」
冥靈不明白，凡界死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麻煩了。料想以前，不都是草席一裹，丟個地方埋了嘛。好一點的人家，也只是測算一下風水，建個墓，立個碑結束了。如今卻是要拿各種證明，每個機關都跑一遍，最後才將一個人燒成了一盒子灰，擺在黑白的照片下。
冥靈望著韓老的遺像發獃，玻璃鏡框倒映出兩個並肩而立的人影，自從那天開始，余聖就不帶眼鏡了，畢竟帥哥養眼，冥靈倒也挺樂意。
「紫靈，節哀。」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冥靈的胡思亂想，回頭，這不是戚微微嘛。
「微微，陶然沒一起來嗎？」
「公司有急事，她處理完才會過來。」
戚微微走到韓老的遺像前，恭敬的為好友的父親，這位只在冥靈婚禮上見過一面的老人，上了一炷香。
上完香，戚微微拉起冥靈的手，似有話要說。這才注意到站在冥靈身邊的余聖，剪水的雙眸明顯亮了一下，隨即彎起嘴角，展露出迷人的微笑：「妹夫你好。」
「你們聊，我給你們準備些茶水和點心。」
「麻煩妹夫了。」
桌上擺好了熱茶，余聖轉身走出了狹小的公寓，戚微微這才拉著冥靈在桌子邊坐下。
「這余聖帶著眼鏡和不帶眼鏡完全是兩個人嘛，又體貼又帥氣，真快讓我羨慕死了。」
韓紫靈沒有答話，戚微微只當她還沉浸於失去父親的悲傷中，收起了開玩笑的表情，將一個厚實的信封推到了她的面前，「紫靈，對不起，以前是我錯了，我誤會你了，這些錢你收著，算是我給我們爸盡一份心意。」
「什麼意思？」
微微臉色微紅，「我現在是陸傑的女朋友了，以前是我沒搞清楚情況就亂吃醋，白白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現在，我什麼都知道了……」
「恭喜恭喜。」冥靈敷衍著，她並不想知道關於陸傑的任何消息，把信封推了回去，「錢你收回去，我上次就和你們說過了，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戚微微秀眉微蹙，就算韓紫靈和陸傑之間是清白的，但自己作為紫靈的好友，難道她一點都不關心，自己到底是怎麼成為陸傑的女朋友的嗎？這件事並不光彩，微微來找紫靈前還特意想了一套說辭，結果竟然是用不上了。
戚微微把目光移回白色的信封上，這次故意提早些來找紫靈，說白了，就是用錢把過往的種種恩怨都買斷了，也是讓韓紫靈離陸傑遠一些。「紫靈，你這樣是存心讓我良心不安嗎？」
戚微微執拗的表情落在冥靈眼裡，冥靈暗嘆，錢這種東西，對她而言，真的是一點意義都沒有，既然戚微微覺得能用錢解決一些事情，那還是收下比較好，換句話說，冥靈嫌棄做人太麻煩了。
見韓紫靈不再拒絕，戚微微眉開眼笑，「你還沒和我說過，你們到底怎麼相愛的？還有啊，雖然你們住的近，但是都結婚了還分開住，這也不對吧……」
「累不累？」余聖打著黑傘，冥靈抱著韓老的骨灰盒和遺照，兩人一起走在老家那條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這條路冥靈也是第一次走，半年前來這裡時，她還覺得走路太累，直接用縮地術回了村。
「你何必跟過來，我又不會亂跑。」
「紫靈，你忘了嗎？我們已經結婚了。」
「我不上班了，不是要靠你養嘛，你不趕快寫小說，我們就要餓死了。」
「誰說我不在寫的，你看。」余聖掏出手機，翻到備忘錄，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那你先給我說說，這次寫了什麼故事？」
村裡人不多，都知根知底，看見了這情景，全過來勸慰兩句，還沒走到韓家老宅，冥靈老遠就看見張大媽在門口等著他們。
「閨女啊，別太難過，這都是命啊。」
冥靈才將韓老的骨灰盒放進屋，回頭一看，還在安慰冥靈的張大媽先哭成了淚人。「大媽，我沒事的，你也別太傷心了。」反倒是冥靈不停的給張大媽擦眼淚。
「老韓頭，什麼時候沒的？」
「剛過頭七，我就帶著我爸回來了。」
張大媽又抹了抹眼淚，探頭看了看余聖，似乎在問：這小夥子，怎麼和上次的不一樣啊。
冥靈苦笑，才半年，其中確實發生了好多事，「這是我老公，我爸參加了我們的婚禮。爸走的時候挺痛快的，沒什麼痛苦。」
「好，好啊，老韓頭苦了一輩子，能這樣，老天爺沒有虧待他。」張大媽還似是回想起往昔，長吁短嘆，忽然抬頭，表情一變，「看我老糊塗了，你們大老遠的趕回來，肯定沒吃飯，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做些吃的。」
「大媽，不用了……」張大媽也是半百的人了，腳步還是那麼利索，冥靈話都沒說完，她的身影早就從韓家老宅里消失了。
冥靈聳聳肩，看著余聖苦笑，剛開口，屋裡進來了好些人，拉著冥靈家長里短的說了幾句，這就你補屋頂，我掃地的忙開了，才一下午，破舊的韓家老宅就有了家的樣子。
院子里擺上了十幾張八仙桌，主婦都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菜肴，全村都聚在這裡，吃吃喝喝間，不少人跑來和小兩口敬酒，問一些八卦，倒是讓冥靈有種喪事辦成喜事的錯覺。
鬧騰了一天，冥靈快累死了，幸好過了頭七就不用守夜了。冥靈趴在炕上，胳膊都不願抬了，閉上眼睛，隱隱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可還沒想明白，就抵不住倦意，睡著了。
對了，自己好像不是一個人回老家的，那個余聖呢！
冥靈驚醒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村裡養的公雞都叫過幾回了。低頭看了看，身上除了多了條毯子，和昨晚沒什麼變化，再往炕上看看，沒人。
「咕嚕。」肚子好像有點餓，冥靈打了個哈欠，準備下炕。
腳底下有什麼東西軟軟的？還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