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孤兒
「公?」
「沒什麼」
「你是公的?」
「住口」
吃飯時江橋無意中想起這件事,隨口一提。
除去和自己一樣完全不知內情的三浦新一和程雛以外,嚴仲、伍左鳶乃至於梁詠橘都是額前有汗的模樣,不敢說話,只是默默吃飯。
與顏平帆相識的姚歌雪糊弄起她來一套一套,只說自己想看看她培養的選手是怎麼個模樣。就連江橋都把她借口當真時,她趁顏平帆失神之際朝江橋擠眉弄眼,他心領神會,點頭附和。
這件事糊弄得太快,按顏平帆的個性他還以為要多磨蹭一會。聽聞姚歌雪的說法,她點頭應是,然後雙方道別。
速度之快,江橋心頭覺得被糊弄的人是自己才對。
夏區的晉級小組共有八個,近六十來個,其他區域要少一些,聽三浦說大和區晉級了四十幾個,江橋粗略一算,加上原先就可以直接參加區域間比賽的域隊,人數還真能達到兩三百人。
比賽還有一個星期開始,名單已經公布,他的第一個對手是四年前初次參加比賽就闖入八強,卻也因為這場比賽退役的中遠程選手衛宮衡章。
在那個時候還未開放攻擊武裝,衛宮衡章是以防禦武裝的形式提交了那把古樸弩弓。
在當時,這種中遠程的武器只有魔法型選手提交的輔助用魔杖。為了判斷衛宮衡章到底能否繼續參加比賽,組委會展開討論,網上激進網友罵戰不停,最終以衛宮衡章棄權的形式結束了這場鬥爭,令人惋惜。
此人的防禦武裝更像是形狀特別的魔力屏障,不會隨時覆蓋在身體上,而是由他主觀來控制,換言之,這其實就只是個魔法而已,他並未提交嚴格意義上的防禦武裝。
但這一防禦手段還是以防禦武裝的名義登記,是因為它實在遠超魔力屏障能達到的強度。
江橋的魔力屏障之所以那麼強,是因為他不停採用疊加的方式增強屏障強度,因為距離無限接近才給了他人以一層的錯覺,也因為魔力的消耗和以層數彌補單個屏障的防禦能力才能格擋那麼恐怖的溫度,不然在一瞬他就得灰飛煙滅,哪有時間能夠思考對策?
衛宮衡章的防禦武裝實在過於精巧,外型是一個總數能達到七瓣組成的花型大盾,花瓣數增加,消耗的魔力雖然只是成倍數增長,但防禦的能力卻是指數式的增加,在七瓣之前,幾乎可以擋下任何的攻擊。
據他自己所說,這防禦武裝的手段,是專門用來對抗『虛偽假面』的。
這個人找不到什麼有用數據,比賽的記錄雖然還在,但他尋不出他的盾有什麼漏洞,但組委會那邊公布的資料里多加了一樣防禦武裝和攻擊武裝。
非得是可以平衡的程度組委會才會過審才是,那原來的防禦和武裝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在搜索對方資料的同時,江橋的鍛煉也開始恢復為原來的程度,明明是同等強度的鍛煉,但酸澀感卻又一次襲上身體,他洗過澡卻精神抖擻,此時正值早晨八點,他便想出去轉轉。
「去哪?」
徹夜未眠的人心臟總是容易受驚,聽得顏平帆聲音身後響起,江橋假笑起來:「晨跑一下」
「然後跑到晚飯才回來?」
還穿著睡衣的她打著呵欠走過來,捻起江橋的袖子,撇著嘴:「洗了澡還晨跑?」
江橋摸著後腦勺正考慮怎麼解釋為好,顏平帆放開手指,用力地掐著江橋的臉頰往外扯:「如果晚飯再回來的話,我建議你先在外面吃完」
江橋捂著臉有些懷疑:「不生氣?」
「為什麼?」顏平帆理直氣壯,好似在表明自己的心胸寬廣。
「不問我去哪?」
「除了歌雪那你還有地方去?」
「寬宏大量」
「那是」說罷顏平帆正想往裡走,卻又回過頭來:「早餐吃嗎?」
「不了,那邊有的吃」
「嘿」顏平帆聽言眉頭揚起,想起方才自己說的,眉頭強行平緩,擺手轉過頭去。
咖啡廳還未開門,江橋坐在外頭台階上發獃,不一會兒便見得一雙穿著銀色女式涼鞋的白玉小腳出現在視線中,他抬頭一看,是姚歌雪。
「今天這麼早?」
「想著你可能今天回來,畢竟都兩天沒過來了」
姚歌雪開門,江橋拉起捲簾門,兩人十分有默契地開窗整理桌子,話語時斷時續,風鈴聲響,平日坐的位置日光斑駁,不熱,只是有些暖。
「下午想帶你去個地方」噼里啪啦敲動鍵盤的姚歌雪一邊說。
「哪?」
「不想知道你們教練的事情?」說著她忽得笑了一聲。
「首先告訴我公什麼吧?」
「公主呀」
姚歌雪笑盈盈的,聽得玻璃門處風鈴響動,臉色又變得平淡如常,這一變臉藝術江橋已經看過很多遍,但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很是有趣。
半澤徹子見咖啡廳里只有這兩人,露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跳進吧台,被姚歌雪看見又是一通數落。
「怎麼叫公主?」
姚歌雪回憶起幾年前的事情來:「有一天老闆撿了個小女孩子回來,看起來怯生生的,說以後要把她當小老闆,一開始我們不敢跟她說話,又怕又興奮,有一天問她叫什麼名字」
「然後呢?」
「她說叫她公主大人」
光忍笑就很費勁,別說是做出什麼其他反應。
姚歌雪不知是回憶起童稚時光還是見江橋模樣可笑,掩著嘴輕聲笑起,直到半澤徹子悄咪咪地從後座探出頭來一臉壞笑的看著她時,她又收斂表情趕半澤徹子走。
「真小氣」
半澤徹子嘟囔著嘴走過江橋旁邊,蹲下來,湊到江橋耳邊說了句「真嫉妒你」后就打算回到吧台,江橋卻也擺出個神秘的模樣,湊到她耳朵旁:「怎麼個嫉妒法」
「雪姐只對你笑呢」
半澤徹子眼珠子一轉,大笑著嚷了聲,接著就躲著紅著臉的姚歌雪的小拳頭避開了。
「下午要去的地方和公主大人有關係?」
「關係密切」
姚歌雪見半澤徹子一直偷看她,拳頭緊攥板著臉:「那裡有很多的人跟公主都是從小認識的,幾乎所有人都是公主的朋友」
江橋略一斟酌,試探地問:「你……一開始想邀請我加入的組織是這個?」
「你怎麼知道?」姚歌雪眼瞳睜大,不可思議的模樣。
「早說啊」江橋緩了口氣:「大石落定」
「怎麼說?」
江橋沒應話,反問:「為什麼要建立公主的後宮團呢?」
「騎士團啦!」
姚歌雪起身拍了下他頭,縮回椅座時胸部在筆記本顯示器上蹭了一下,能從視覺上體會到它的柔軟度。
「有什麼意義嗎?」
姚歌雪搖頭,但卻不是表達不可說的意思:「說實話,暫時幫不上忙,因為是女的,他們總讓我處理文書工作,並且找了個名字這麼難聽的咖啡廳給我經營,也不告訴我幫不上公主時這個組織有什麼用途」
「你們怎麼認識她的呢?」
「我們都是孤兒」
她神情沒落。
「我們都是孤兒」
江橋複述一聲,姚歌雪目中有光閃動,但稍一會兒就不見了,笑起來,攤開手:「你能在咖啡廳里看到的人,大概有九成以上都是孤兒哦」
江橋沉默。
「老闆收養我們,教我們讀書,供我們上學,會從我們中選一些有興趣的孩子教拳術,也會給我們講道理,會帶我們去玩,他儘可能的讓我們不要意識到自己是孤兒的這件事」
「沒有相互欺負之類嗎?」江橋打斷沉浸在回憶中的她。
「沒有哦」姚歌雪擦擦眼眶,「老闆很注重這些,一有苗頭他就會遏制」
「那還真好」江橋說出口,覺得舌根有點麻。
「老闆去世時我們已經有工作、可以獨立生活,有一些人找到了自己的父母,我也是」
提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她沒有什麼表情。
「只要曾經是孤兒,一輩子就是孤兒」
江橋喃喃自語,見她淚光閃爍眼淚直流,他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了。
「對,你說的沒錯」
她接過紙巾擦去眼淚:「所以我們一直在想能為已經去世的老闆做些什麼,一群人又為了小老闆聚集起來。」
「公主大人可倔了」
姚歌雪乾笑了兩聲,好似想趕跑這種憂鬱一樣:「大家都說要幫她經營麵包店,她非要自己來,要支持她讀書,她偏偏延遲入學,我們能做的,就只剩下為了她而喜歡上虛擬格鬥而已」
很難想象在自己到來前的顏平帆究竟是怎麼個模樣。
「大家都很喜歡她,已經不僅僅是因為老闆,她本身就有種讓人喜歡上的魅力」
江橋也能感覺得到她所訴說的魅力。
「我想讓你加入我們之中,可以嗎?」
「我不是老闆養大的」
「我知道啦.……」姚歌雪覺得自己被當成笨蛋,一腳輕輕踢在對座的他的膝蓋上:「你對公主而言很重要」
「多重要?」
「她唯一拜託過我們的,就只有你的事情」
沉默。
「嘿,一堆情敵」江橋扭了扭脖子:「不去看看怎麼行」
姚歌雪聽聞又是眼中泛起淚光,安慰好一陣才緩和些。
下午時,江橋與她出了咖啡廳,兩人打了車,開了得有三四公里,景物忽然變得熟悉起來。車停,江橋記得這是以前顏平帆開的麵包店附近。
站在大廈門口,姚歌雪拍了拍臉,硬是將方才的歡聲笑語拍散,空留一副冷淡的面孔。
「為什麼要這樣呢?」江橋問。
「.……看起來比較不好惹一點」她低聲說道。
「好像有反效果」
被她踢了一腳的江橋被領進大廈中,坐上電梯,直通十九層,循著長長的通道,她一邊打電話一邊帶路。
「人齊了。」
她說著站在一扇與周圍實在不相稱的古樸大門前,轉動門把,一把推開。
巨大的會議室展現在他的面前。
巨大的圓桌旁坐著十一人,三席留空。
姚歌雪先行走入,招手讓江橋進來,江橋剛踏入門內,瞳孔忽得縮了起來。
與他相同反應的還有坐在比較靠近門邊的嚴仲和伍左鳶。
「嘿,我還以為你會先看到我呢」
熟悉的聲音響起,江橋轉頭看向第二席,一個穿著工裝的男人站起來正朝這邊招手。
這人不是許偽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