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白色季節(2)
從江橋見到她開始到她走到身邊,可芙香便吸引到了不少行人的目光。雖然就江橋而言,那個女孩還沒到讓自己神魂顛倒的程度,只是這種前後反差大得判若兩人的突兀轉變實在讓其驚訝,蕭卓世也差不多,只不過他心裡念著東繆音,恢復得倒也挺快,江橋未開口前他便與可芙香打起招呼。
站在這般近的距離里,江橋才看見可芙香手臂上挽著的小袋子,看起來也就只能裝些小東西,但裝飾的效果實在不錯,貴人氣質便是在這種吹毛求疵的細節里透露出來的。
但這種氣質顯然只能存在與沒有聲響的環境之中,可芙香一說起話來,那熟悉的、帶著些許天真的腔調便生生把這種高貴從她身上割裂開來。
可芙香與蕭卓世聊過幾句,便不懷好意的問起東繆音哪去,聽他說先走了便佯裝出憤怒說些『怎麼可以讓弱小的女孩在這種夜裡到處亂跑』之類乍一聽很有道理的話語,蕭卓世雖說覺不得這種氣氛下會有什麼歹人,但本意也想著離開的他拚命地點了幾下頭,雙手自推車的把手上挪開的一瞬,心靈便溢出解放之快感的高中生連跑帶跳的掏出手機往前面跑去,不一會就消失在了人潮里。
江橋咧著嘴,表情略顯厭惡:「成人之美是好,但你把他弄走了誰來推我呀」
聽得這般說道,可芙香這才歪著身子去看一旁的輪子:「啊真的,你這輛沒法自己動呢」
能自己動的輪椅只怕不是江橋這種等級的受傷程度該用的。江橋搖頭:「那我起來走就行了」雙手剛支起身子便被可芙香硬是按了下去,抬頭望去,倒過來的臉還是能看出不愉快:「我來推不就行了」說罷手一搭,高跟鞋踩得嗒嗒作響,好看的裙擺在寒風裡飄動,這詭異的場景又一次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對此,難以假裝自己是個植物人的江橋只能掩面裝作看不見。
起初這還是行得通的,隨著可芙香這一驚一乍,他也被節日的氣氛所感染,一同與她看那色彩斑斕的大街小巷,彩光四散的各類雕塑,還有各種各樣新奇的玩偶。
在她誇張的用手臂表示前方有什麼有趣的東西之時,手上挽著的小提包總會發出什麼東西碰撞的聲音,像是罐裝的糖果,又像是藥品,江橋試圖幫她拿著減輕對方推車時的負擔,誰知這人聽得江橋這麼講耳朵便紅了,把挽著袋子的手往後面縮去,只要江橋不要多管閑事。
節日總有謝幕的時候,與東繆音等人合合分分兩三次,程雛也與江橋這邊一同玩鬧了不少,拿著從店內抽獎那得到的玩具,這傢伙顯得非常開心,嚷起來哪有一絲不開心的樣子,只是江橋坐著輪椅不方便,沒法同她一起坐娛樂設施,可芙香則不知是真是假,似乎對那種從高處墜下來的娛樂有些恐懼,於是便又只剩下這兩人在長椅附近等待著。
「你上次說有東西說,是什麼?」捧著熱咖啡的可芙香問。
「有點傻的事情」江橋擦掉因為手抖濺出來的熱茶:「在被抓的時候,考慮了比較多的事情」
「我也是」可芙香不由自主的搶了一句,過後又是停了下來。
「我們想的應該是一個東西」喝了一半的熱茶被他放在椅子上,隔在自己與可芙香之間。
可芙香沉默,點頭,將杯子放在江橋茶杯的後面。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聽得可芙香這麼問,江橋瞥了她一眼。耳根很紅,捏著裙擺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江橋把目光移開,身子往左側挪了些:「我喜歡的人可多哦,從可愛胸大的鄰家姐姐到貧乳腿瘦但卻異常誘人的初中一年級生我都很喜歡。」
食指與拇指間隔著衣裙,摩擦的聲音細小卻很容易被聽見。
「這是不是有點變態?」可芙香把目光瞥向一邊去。
「怕是很變態」江橋哈哈大笑,拿起飲料便往嘴裡灌,嘗到是咖啡的味道時他頓了一下,動作輕緩的把飲料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感覺是很難說出來的東西」可芙香偷偷的瞄了他幾眼,「說出來可能有會錯意的意思,因為這實在不是什麼應該講的事情,可是,我覺得對於像你這種不分個清楚就說不了話的混、混蛋傢伙應該說一下的」
「我們算是朋友嗎?」頭微抬,可憐兮兮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粉色的臉頰看著便讓江橋心跳加速。
正常的人是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但在此處,偏偏就有兩個不正常人。不徹底分個清楚就無法確定兩人關係的不正常,腦子不好的不正常,喜歡鑽牛角尖的不正常,就是這樣的不正常才會把這樣不正常的話說出口來,這些東西非要這麼講出來,對他們而言才是正常的。
「是吧」
江橋的手不受自己控制的伸了過去,被紗布纏得感受不到觸覺的手掌輕輕的放在對方的一頭黑髮上:「乖,不哭了」可芙香聽他這麼講,這才如同反應過來一樣的用手指揩去眼淚,略顯驚訝。
「那就讓我當你的第一個朋友好了,雖說不知道你有多少個」江橋又是哈哈大笑,這一次卻是把自己眼淚都笑出來了。可芙香一把拍開她的手,捂著自己的腦袋:「得意個什麼勁!」眼淚卻也是不由自主的淌了出來,她抓起放著茶水的杯子,一把便把飲料全灌進口裡去了。江橋也不管自己手疼不疼,直接便拍起掌來:「咖啡混茶可不好喝呀」可芙香聽得他這麼講,逆反心理一起,手上喝完的紙杯朝江橋腦袋丟去,抓起咖啡咕嚕咕嚕幾口便喝了個底。
「還真是…挺難喝的」可芙香一臉嫌棄的捧著空紙杯,細小到如同自言自語的聲音夾在江橋的哈哈大笑里:「但不討厭…」
有些暈的東繆音由蕭卓世攙著在後頭,程雛蹦跳著走在前面,見得江橋和可芙香腳步便停下來了。江橋笑出的爽朗是她認識對方以來從未見過的,可芙香這掩嘴笑起的模樣與她平日作態雖然沒什麼差別,只是今日里卻有勾人目光的能力。這般看著,程雛只覺得什麼東西激了眼球一下,光芒在裡頭繞過一圈,心頭懸著的什麼東西都像是落下了一樣,隨口嚷了一聲便直直朝著兩人撲了過去。
被掀翻在地的江橋依舊笑著,程雛也是,可芙香也是,看著這亂七八糟的三人,就連腦子暈得噁心的東繆音也覺得心情舒暢不少。
世界上有這樣的人的,話如果不是不繞彎子的說出來她就聽不懂,所以,她便將直率的表達自己的感情作為自己的信念,她曾經在什麼話都喜歡繞彎子的人面前迷惘過,因為她也十分尊重別人的生活方式,但她卻改變了那些個沒用的,不敢將真想脫口而出的傢伙,並且,貫徹信念。
只要有可芙香在。江橋心想,只要有可芙香在,只要有這麼直率的、不摻一絲虛假的可芙香在,自己必定能守著本心的以最為勇敢的姿態走下去。
十二月二十五日對於同一個半球的人來說是沒什麼區別的,慶祝的都在慶祝,不慶祝的都在睡覺。仙霞這地方自然也有慶祝的氣氛,張燈結綵霓虹滿街好不熱鬧,所以,安雪彩也把左揚東約出來了。
左多給她與左揚東安排的地方好是好,就是行動有些不自在,連這身衣服也是她在網路上購來的。雖然好看,但胸口的地方總覺得有些緊,如果把衣領的扣子解開,雖說能夠舒緩不少,卻硬是把一個純情的女子高中生扮成了輕浮的大姐姐。
惴惴不安的她在全身鏡前面紅耳赤,嘴裡念著「不要猶豫了時間要到了」這種話后,她便下了決心套上外套,穿上保暖的褲襪,蹬上鞋子便跑了出去。
下午的時候左揚東有點事情辦,所以兩人約的地方是在外頭的某個展開慶祝的公園裡的一家商店外。
把他糊弄來和自己過這個節日,安雪彩還是費了一些功夫的,畢竟那個人整日整夜擺著一張冷淡的表情,說起話來的時候又是有氣無力,真要是感興趣的話題安雪彩卻是翻遍了相關論文都聽不懂,那人一日沒事總是宅在房間里,非要自己一個大姑娘跑去敲門才願意同自己講話,這樣的傢伙哪會自願的提出什麼約、約會之類的東西。
可安雪彩就喜歡這樣的左揚東,不知道為什麼。
面紅耳赤的她在約定的時間內來到了約好的店面門口,背對著她的左揚東剛掛斷不知與誰的電話,將手機收回口袋,轉過身來,難得的臉上出現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只可惜喘得提不上氣來的安雪彩卻沒有留意到,胸腔里的心臟跳得越發沒有節奏,為了平定這一心跳節奏的深呼吸反倒讓她面部發熱,一考慮到今日便要與這人告白,連腦袋都不敢抬起來了。
「.……明明不用跑那麼急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見過那麼多次面甚至還覺得她有些煩人的女孩面前發愣的左揚東說起話來依舊沒什麼力氣:「這家店不是沒開嘛」
安雪彩把喉頭的甜味吞下,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抬起頭來。
「你這臉色可真難…真不好看」左揚東撓了下腦袋:「哪裡不舒服嗎?改天再逛吧,暈倒就不好了」說罷便伸手捏住她的袖口,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安雪彩下意識的反手一抓,五指扣在對方手上。
左揚東轉過身來,滿是慌張的面孔便投進了他的眼睛里。
「你喜歡的人嗎?」安雪彩連喊帶叫的嚷出聲來,把一旁路過的路人都嚇了一跳。
「如果沒有的話…」安雪彩目光四處亂飄,就是不敢與對方相接:
「我可以當你的女朋友嗎?」
破音的後半句鑽進左揚東的耳朵里,他一瞬竟以為這或許是某種整人的儀式,但安雪彩若有這種程度的演技,只怕左多早就把她撈進六組當間諜了。
左揚東朝著一旁的椅子努了努嘴:「這不是談事的地方」走進了些,被對方抓著的手掌掌心往後一貼,其他五指同樣扣在對方的指縫裡,拉起便往那頭走。
牽著的兩人坐在木椅上,左揚東最大程度的鬆開手掌,安雪彩這才反應過來,手掌也以老年人般的緩慢移開。左揚東起身,在售賣機那買了些飲料,遞給她,自己則是翹起二郎腿,將方才在這購水的間隙里想到的一些方法全部應用出來。
「好好談談吧」左揚東自言自語的說了句,只喝了一口飲料的安雪彩便嗆得喉嚨發疼,見狀的左揚東手掌輕撫她的後背,心頭卻沒有一絲見狀應當有的溫柔。
雖說自己沒有過拒絕別人的經驗,但想來直接拒絕是要傷別人心的,這是正常人類都應該明白的禮儀,所以那群以為死宅童貞男就不懂這些的人的偏見是時候扔掉了。
對於這麼容易害羞的人來說,讓對方知難而退是最為簡單的方式。
「你說的女朋友,不是女性朋友的意思吧?」左揚東抱臂。
「不是…就是,那個,那個女朋友,…的意思」結結巴巴的安雪彩心臟跳得飛快。
「什麼意思?」
「想跟你交往的意思」大腦已經接近宕機的安雪彩手臂顫抖得發軟。
「交往是什麼意思」這歪著腦袋的左揚東顯然是在裝傻,這點任何一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安雪彩咬著牙,大腦發熱的剋制著自己的語調:「就是成為戀人的意思」
左揚東又要說什麼,安雪彩直接低下腦袋,自言自語般的口吐連珠:「是成為戀人的意思,到處亂跑,一起去玩,哪裡都想看到你,哪裡都想被你看見…咳,去到哪裡都想被你看見」臉早就不知道紅成什麼樣了,只有火熱不停地傳達進自己的大腦里。
「會牽手的那種嗎?」左揚東表情與聲音一樣冷淡,聽得安雪彩心頭慌張:「…是的」
「會接吻的那種嗎?」
「…是是是是是是是,的…」
左揚東嘆了口氣。
「會上床的那種嗎?」還沒等安雪彩回話,左揚東便翹起腿來:「是那種我讓你做什麼你就會做什麼的那種嗎?我如果讓你光著身子跑大街上去你也會去做嗎?更過分的呢?婚內強姦呢?出櫃呢?」
「可能外表看不出來吧,但你也想象不出我能說出這些話來對不對」
接下來只要把她批判一番,這波告白就算是吹了。
「你明明不明白我是一個怎麼樣的傢伙」左揚東揉著眼睛:「你怕是要以為這些話都是我胡謅出來拒絕你的話了吧?不是!我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左揚東聲音比平時大了不少,說著說著卻也動了真氣:「為什麼你們這群人可以這麼簡單的就喜歡上別人?你們就不怕對方的表面只是偽裝嗎?」
這聲嚷出來,就連他自己也嚇著了,左揚東沒考慮到自己竟然能夠這麼生氣。他望著呆愣的安雪彩,考慮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安雪彩愣過一會,眉頭皺起,哽咽與眼淚突破了她自己的控制,自顧自的跑到身體之外來,饒是如此,她伴著哭腔的聲音依舊想起來:「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呀」到後面話語都被哭聲模糊,左揚東也只能任由著她捂著臉在一旁哭泣,自己看著遠處閃被小燈裝飾起來的摩天輪慢慢旋轉默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在椅子上縮起身子的安雪彩才又問道。
「你討厭我嗎?」
考慮過很多的左揚東搖起頭來:「就女性而言,這五年來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你」
安雪彩聽聞,重重把腦袋磕到屈起的膝蓋上,頭也不抬起來:「你剛才說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
「基本上沒有」左揚東撓著頭,「雖說我說得挺起勁的但我似乎並非是那麼變態的人」
「混蛋」安雪彩輕聲的罵了一句:「聽你那麼說的時候我是真的動搖了,真的,因為我沒考慮到你能說出那種話來,咄咄逼人到我真的開始懷疑我認不認識你」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你就少了一個喜歡你的女生了」安雪彩把膝蓋環起來:「但哭過之後,對你的喜歡又是沒有改變,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有點下賤」
「不是你的問題…」左揚東只能這麼說。
這自然不是她的問題,左揚東是清楚的,左多在她身上到底做了什麼手腳,到底設定了什麼東西,但要怎麼樣,把這些理直氣壯的告訴對方?
怎麼說?
說你曾經被人侮辱過,侮辱了有一段時間,身體被各種藥物污染,回收的時候神志不清,整個人被改造成了發洩慾望的工具,所以左多只能把你的身體修復好,把你有關的記憶清理掉,並且,在你的腦子裡植入了對自己的愛?
開什麼弱智玩笑。
「如果要說的話…」左揚東仰著頭,看著遠處的摩天輪。
「如果要說的話,你在女性裡頭我是最喜歡的,這個最沒有任何誇張的意思,就是最喜歡,沒有任何虛假和誇張的成分,因為你哪一處地方都很合我的胃口,面貌,身材,聲音,還有你這動不動就害羞的性格」
這猝不及防的告白成功的嚇了安雪彩一跳,她抬起頭,眼裡又是飽含淚水。
左揚東呼出的氣,被寒冬凝成了霧。
「但我不能確定這種東西和你所想持有的是否一樣」
「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我只是單純的解決,在你並不怎麼了解我的情況下,這一段感情對你而言是不公平的」
沉默,空氣漸冷。
「有些夜裡會想到你」安雪彩不說話,這就只能成了左揚東獃頭獃腦的主戰場:「想到你的時候又是也會很開心,只是我不好怎麼表達,畢竟我的臉不是特別合適笑的類型,而且有時候多開心也笑不出來,但是這些都不是假的…」
「就我個人的角度來看呢,我是不大適合你的,我這個人忙起來什麼都不顧了,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甚至連左多…連我哥管我都覺得煩,所以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指不定要受很多很多的氣」
「你想去哪玩的時候,我可能不會跟你去;你想一起吃飯的時候,可能會變成一人的孤獨晚餐;自拍的時候只怕只有你一個人的身影;吵架了我怕是不會安慰人的,很沒勁吧」
「能被你喜歡上是一件對我而言很,驕傲的事」左揚東搖頭,苦笑:「這全都是我的實話,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剛才那麼做了」
安雪彩的頭靠在膝蓋上,靜靜的看著對方。
「現在你比剛才了解我更多了」左揚東又是撓頭:「所以,你現在如果還把持著與剛才同樣的感情,同樣的喜歡,而且能夠以十分理智的狀態再說一次你覺得該與我說的話,我肯定會接受」
「我肯定會接受」第二次重複,似乎是講給自己聽的。
安雪彩雙腳抬起,掌心輕拍被鞋子踏過的椅面,放下雙腿,深深的吸了口氣。
呼氣,吸氣,呼氣,吸氣。
「我喜歡你」安雪彩閉著眼睛說道:
「你忙的時候我也會在你身邊陪著你,在你工作的時候我會做飯,有必要的話我就先吃,如果你餓了我就幫你加熱,我不喜歡自拍,我們不會吵架」
「問題解決」她睜開眼,明亮的眼睛直視著左揚東:
「我覺得能跟你在一起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所以我喜歡你,可以接受嗎?」
左揚東被這一連串的話說得頭昏腦漲,耳朵莫名其妙的有些燙。
兩個耳朵紅紅的人相視,左揚東嘆了口氣:「還有這種操作…」
「有的!」安雪彩斬釘截鐵:「那你的回應呢?」
左揚東低頭,莫名的想笑,也的確笑出聲來了,安雪彩還是第一次見他笑成這副模樣。呆愣之時,便見得左揚東起身,輕輕的牽起自己的手,鬆開,一把將自己抱住。
同樣滾燙的耳朵相互貼著,安雪彩只聽得近在咫尺的一句「我也是」,眼淚就又一次流出來了。
還沒到規定的時間,查房的護士便如同討債一般的以電話騷擾江橋,無法,今日的聚會到此結束。老早玩累的程雛在車廂里睡著了,被她腦袋枕著的可芙香抿著嘴,眉頭緊皺。
還以為身體不適的司機好心詢問,可芙香只是搖頭,一絲聲音都不發出來。
下了車,可芙香洗漱完畢換上睡衣便往房間里去,幾個小時前精心挑選的衣裙被她丟在椅子上,換上睡衣正欲往床上去,手卻不夠小心勾到了方才小心翼翼保護著的袋子。
袋子跌落,白色的小相冊與藥品一同跌出,旋得不夠緊的蓋子掉落,裡頭的藥丸撒了滿地,可芙香本想撿起那些個東西,見得相冊,手卻不由得往那邊伸。
她就地坐下,巴掌大小的相冊被她抱進懷裡,小臂如同要把它壓進身體一般的用力。
一顆顆的淚水自她的眼角滾落,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哭。
明明只是一本空白的相冊而已。
明明只是一星期前買的相冊而已。
明明只是沒有送出手去的禮物而已。
她不清楚自己有什麼哭的必要,但她的眼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