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夢(5)
夏知了放下手裡的合同,一下子有些摸不準卞海亮的心思。
莫說她摸不準,就連夏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想幹什麼?
兩年前他們運毒失敗,被警方一路追擊到了紅河谷大橋,他不想被抓,他不能留夏知了一個人在紅河谷,他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終於他們擺脫了警方的追擊。
卞海亮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拿槍對著他,讓他停車。
他們發生了爭執,爭執中槍響了,車子失控衝下大橋,就在車子墜橋的一瞬間,夏天還是用盡了力氣,一把將卞海亮推出了車子。
結果車子掉進了紅水河裡,他高位截癱,還失去了記憶。
但是,這兩年間他的記憶也是存在的,卞海亮一直留在他身邊照顧他,凡事都親力親為,就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照顧了他兩年。
夏天是失憶,不是傻了。
就算他的身子癱了,說話也不利索,可他的腦子沒癱,他知道,卞海亮是真心的,或許兩年前,他真的只是想讓他把車子停下來,只是把車停下,僅此而已~
夏天看了夏知了一眼,這一眼沒有太多的情緒,可夏知了還是看懂了。
她拿起桌上的合同,走到卞海亮面前,又把合同交到了他的手裡。
說道:「海哥,這酒吧一直都是你在打理,既然經營不下去了,賣了也好,不過這個我不能保管。」
卞海亮看著手中合同,皺了皺眉,又放回了檔案袋裡。
猶豫了一下,才放回抽屜里,上了鎖。
鑰匙直接掛在了夏天的脖子上。
然後也不看夏知了,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說道:「他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我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如果可以的話,帶著他離開這裡吧,這個地方很快就要變天了~」
他就說了這麼多,就轉身走出了房間。
夏知了和夏天對視了一眼,原本心中的猜忌和懷疑,又變得模稜兩可了。
卞海亮說到底也是她熟悉的人,所以,她不想錯怪了他,有些事還是要看到白紙黑字,才能作數。
夏知了離開夏天酒吧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想著還是跟余冰川說說卞海亮的事,就進了茶樓。
到了負二層,她剛走出電梯,就迎面碰到了一個人。
夏知了看著腳步虛晃,眼神迷離的餘光明,冷冷一笑,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走過沒兩步,就聽到身後一聲喝止:「站住!」
夏知了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只是等著他走過來。
餘光明晃晃蕩盪的往回走,也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這一跤摔得了不輕,夏知了感覺到地面都顫了兩顫。
夏知了倒也不急,就等著他慢慢爬起來,眼角的餘光看著他那狼狽樣兒,夏知了的心裡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絲快感,她甚至想把這個人死死的踩在腳下,當年如果不是他,媽媽又怎麼會那麼突然的離開她,她又怎麼會失去家!
這個念頭一出,夏知了自己都被驚了一下,她剛剛那是怎麼了?
她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感受到了陰寒的氣息。
那是怨,是恨…
等他爬起來走到夏知了面前,已經是兩分鐘之後了。
夏知了看著站在眼前的人,這才拉回了思緒,笑津津的看著他,紅唇輕啟,慢悠悠的說道:「請問,你是在叫我那?」
餘光明也不說話,就是晃著腦袋,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夏知了看著他那渙散的瞳孔,心說,是不是葉子下藥的時候,手一哆嗦,給下多了啊?這怎麼看著傻呼呼的呢~
餘光明就這麼看著,足足看了有一分鐘,才張了張嘴,好像用了不小的力氣,才說出一句話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夏知了一聽,還好沒傻,這要是傻了,他們這些心思豈不都白費了。
她笑了笑,疑惑的問道:「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
餘光明又用力的睜了睜眼睛,看著夏知了,非常堅定的說道:「沒錯,沒錯,就是這雙眼睛,不會錯,你怎麼會在這?余冰川呢?他是不是也來了?」
一邊問著,一邊左右看了看,一副謹慎恐懼的樣子。
夏知了突然臉色一冷,湊到他的面前,冷冷的問道:「怎麼?你很怕他?那你就一點都不怕我嗎?
我記得清清楚楚,當年坐在後座劫走餘子寒的是白胄,而開車的那個人,就是你!是你殺了我媽媽!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給我媽媽報仇嗎?」
夏知了一步一步把他逼到了牆角,餘光明警惕的看著夏知了,張了半天的嘴,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這毒品,最重要的一個特性就是,能夠無限的放大人的情緒。
這情緒可以是快樂,慾望,享受,當然也可以是恐懼!
然後,他就抱著腦袋,嘴裡喊著「別殺我,別殺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直接把自己給嚇暈了,夏知了估摸著,他眼中的自己,早已經成了某部恐怖片中的可怖形象了。
夏知了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刷卡進了門,一進門就看到余冰川正在看著她,電視里是一條安靜的走廊,哪裡還有餘光明的半個影子。
夏知了白了他一眼,說道:「原來余總是在這看戲呢,看夠了嗎,要不要我在給你唱上一段?」
余冰川笑了笑,說道:「還真的是好久都沒聽你唱戲了,也不知道「杜麗娘」還記不記得牡丹亭畔的垂楊柳~」
夏知了挑了挑眉,這是《牡丹亭》尋夢一折的場景,沒想到他還記得。
她似是沒見過那張戲照一樣說道:「余總不是最不喜歡那些咿咿呀呀,又酸掉牙的戲詞了嗎,這是什麼時候去聽的戲啊?」
余冰川還是笑,走到她身邊,像吟詩一樣,詠道:
那一答兒可是湖山石邊
這一答兒是牡丹亭畔
嵌雕欄芍藥芽兒淺
一絲絲垂楊柳
一丟丟榆莢錢
線兒春甚金錢吊轉
夏知了聽著,覺得好聽極了,唱腔有唱腔的韻,可這吟詠,也有吟詠的勢。
她的臉微微泛紅,她記得兩人第一次在十里亭約會的時候,她說過,那就是她夢中的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