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夕顏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的化不開。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凄切叫聲,月光不到的陰黑處,一點螢火忽明。
「夕顏,本皇子問你。」倚著假山對月飲酒的四皇子鳳祺對著漆黑的角落喃喃低語。
慢慢的亮光閃現,一個白衣女子自角落幻化而出,波光粼粼的湖水此刻微微叫囂著什麼。
「你問?」
女子微微漂浮到男子頭頂的假山上,晃動著兩條腿坐在假山頂上望著月亮大大的吸了口氣又輕輕呼了出來才慢騰騰回應道。
「待在這冰冷的湖水裡近百年了,你可曾還記得做人的感受?」
鳳祺放下酒罈子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夕顏,看見女子蒼白的臉閃過微醺的迷惑,握著酒罈的手慢慢鬆開,嘭!酒罈落到地上。
一躍身,鳳祺落坐在夕顏身旁,高高地望著翻騰的湖水,他知道此刻她的情緒很波動。手慢慢牽向女子修長而又蒼白的手。
「感覺到了沒?這是人的暖意?」鳳祺緊握著女子冰冷的左手,慢慢放在嘴邊輕輕哈著熱氣說。
夕顏冷冰冰的轉過頭望著鳳祺怪異的舉動,眼中閃過一絲抵觸,想要抽回手,卻又忍了下來,沒什麼情緒的沖鳳祺說:「你在做什麼?」
「本皇子發現不知何時……本皇……不……我喜歡上你了,夕顏!」
鳳祺輕吻了下手中森冷的指尖,深情的望著她的眼睛說。
「?」
夕顏若不是水鬼,必會狠狠的從假山上摔下來,也必會羞得面色通紅。但是,她此刻只是疑問的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有點微醉的男子。「你是在說醉話?」
「不,我是認真的!」
湖水波動的更加劇烈,寂靜的夜間,只聞得男子深深地呼吸聲,一陣一陣的凄切蟋蟀聲漸漸原來越遠。
似耳邊只有男子的脈脈深情告白聲,夕顏掙脫開鳳祺的手,輕抬起手臂,腳尖微微立起,慢慢直起身來面對著鳳祺。
遠遠看去,竟是直立在空中!
「我是水鬼!你知道的……」夕顏用手輕輕摸上自己的臉,原本完美無瑕的臉此刻竟然慢慢爬滿疤痕,可怖程度可將人嚇昏過去,但!鳳祺卻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臉,抬起手示意她靠向他:「過來!」
夕顏頂著滿臉的疤痕,與鳳祺鼻子貼著鼻子,冷冷地說著:「即使我的本來面貌這般醜陋,四皇子你還是喜歡我嗎?」
鳳祺伸手將飄浮中的夕顏攔進懷裡,曖|昧地蹭著她的鼻尖:「你先告訴本皇子,本皇子七歲那年掉入湖中,你為什麼要救本皇子?」
「那是因為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人!」夕顏掙扎著推開鳳祺的胸膛,「別靠我這麼近,我是水鬼!」
「呵呵,那這麼多年怎麼也沒見你提起那人呢?」
「那是因為我已經找到了!」夕顏只是輕輕用手一點鳳祺的肩膀,他便猛地鬆開了她!「人鬼不能相戀,還望你早日迷途知返!我先回去了!」
「等等!夕顏!」
鳳祺心慌的想要扯住夕顏的白衣,卻猛地失去平衡向地面跌去。早已做好疼痛的準備了,但見本已飄向湖邊的夕顏突然回身發來一道白絲帶將他穩穩的安放在地上。
「你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鳳祺右手緊緊的扯住絲帶的一角嚴肅的問。
「四皇子,你今天越矩了!希望下次你再叫我來時已經想清楚了!我既然答應要助你登上皇位必會繼續幫你!下次要殺誰時再呼喚我吧!」
夕顏半個身子掩在水中,一邊說著話一邊慢慢的往水中降,臉上的疤痕也慢慢的淡了起來,漸漸恢復成那張完美無瑕的容顏。
鳳祺,既然今世的你還是想要皇位,我依舊會義無反顧的助你,只是愛這東西我早已丟在了前世!
※※※※※※
「你知道嗎?聽說寒衣小姐以前也是個丫鬟?」
「什麼!真的嗎?看著不像啊,難道是靠姿色迷惑了大人嗎?真是好命啊!」
「這倒不是,好像還是大人一直追在她屁股后呢!」
「啊!真的嗎?她長得也不是國色天香啊,怎麼大人就迷上了她呢!說句不好聽的,我感覺咱倆都比她長得好看呢!」
正扶著哥哥出來曬太陽的寒衣,沒想到剛出院門不遠就聽到兩個不知是哪裡的丫鬟在牆角嚼舌根!毫不在意的扶著哥哥從她兩人身邊走過,邊走邊輕輕問著:「哥哥,覺得這處陽光可好?要不,我們就在這裡曬太陽可好?」
「奴婢該死!」
「奴婢該死!」
本還相談甚歡的兩個丫鬟乍見到寒衣,一下子慌得一個勁的求饒,生怕她向大人告狀,綠虞就是這樣被大人趕出府的!
寒衣轉眼冷視了她們兩眼,平淡的訓斥道:「有時間嚼舌根,還不如做好自己分內的事的好,或許這樣你家大人不久就會注意到你們,將你們收進房內,一夜之間飛上枝頭做鳳凰!怎樣?我這建議不錯吧?」
「奴婢錯了,小姐饒過我們吧,我們真的不能被趕出去,奴婢家中還有卧病的老母啊……需要奴婢的月錢……」
「小衣?你又何苦為難她們呢?」寒笙看著跪在身前哭鬧不止的丫鬟,溫聲對寒衣說:「放過她們吧!」
寒衣愣了下后,輕輕呼口氣,慢慢地說:「既然你們這麼怕沒有這份差事,為何還要嚼我的舌根呢?今天這話是我聽到了,若是你家大人聽到了,後果你們是知道的!都起來吧,下次再想嚼我什麼舌根,請不要在牆角、假山、以及屋裡,而是站在空曠的空地上,悄悄耳語,隨時注意路人動態,不然被誰傳到你家大人耳里,你們也是要回家的,懂了沒?」
兩個丫鬟就似受到天大的驚嚇似得傻傻的點了幾下頭便慌不擇路的狂奔而去。
「噗嗤!」
寒笙突然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輕捂著胸口減少因震動而牽動的傷口疼痛感,「小衣還是這麼的善良啊,我的小衣沒有變!」
「?」寒衣不解的看著寒笙。
「自清醒來,我就見你不是罵了這個丫鬟就是威脅了那個丫鬟,還以為你是被那三個月的殺手訓練磨得早已忘卻了良知了!令哥哥我很是痛苦,每次想要勸導你的話都到了嘴邊,卻又被我狠狠的咽了回去!今日,聽到你剛剛的那番話,頓時,我知道我的小衣一直沒變!還是那麼的善良!」
寒衣看著哥哥臉上的笑臉,獃獃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哥哥離自己好近,就在自己身旁,不是夢!
猛地一個念頭沖入寒衣腦內!
原本一直纏著自己的柳冷寒,竟然已有半月之久未見了!
一想到那天她讓他解開腳上鐵鏈時他望著自己的眼神,心猛地竟然疼了下。難道她傷了他?不然,為何這麼久都未見他再來纏著自己呢?
心中決定一會就去找柳冷寒,無論怎樣都是他救了哥哥,她都必須好好謝謝他!
扶著哥哥繼續散步曬太陽的她,卻沒注意到與她所站之地不遠的一株桃樹后一直站著一個白衣男子。
白色衣角被風吹得微微作響,柳冷寒望著寒衣臉上的笑意不自覺他的嘴角也跟著彎了起來。
小衣,只要你開心就好……
你不願見我,
那我就偷偷在你背後注視著你就好……
只要你開心,我也就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