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8 水墨齋
穿了男裝的月華公主，簡直帥得讓人無法直視，蘇黎青心中不由感嘆：「天哪，她的美居然可以超越性別，這樣子看起來也不怎麼安全，難道帶她上集市真的是個錯誤的想法嗎？」
很是煩惱地搔了搔腦袋，蘇黎青索性吩咐劉伯，拿過一個大斗笠直接戴在月華公主的頭上，遮住了她大半個面孔，這才咧嘴一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久就來到集市。
月華公主挑起簾櫳向外張望，就見人流如織，聲音嘈雜，街邊滿是各種不曾見過的小玩意。
小玲子早按捺不住，直嚷著要下車。
蘇黎青見月華沒有反對，遂開口：「劉伯，你就在這兒等著吧，我帶著她們逛逛，順便買些好看的小玩意回來。」
幾個人說著，陸續下了車。
小玲子興奮得像個脫韁的野馬，撒丫子就要往人群里鑽，嚇蘇黎青忙扯住她的胳膊，「老實跟著我，小心跑丟了，讓人逮去賣到鄉下做童養媳。一輩子再逛不著集市。」
唬得小玲子忙收住腳，四下張望，生怕有人來抓她似的。
月華公主下得車來，穩穩地站在那裡，細聽各式各樣的吆喝聲，覺得十分新鮮。
一股濃香隨風襲來，帶著幸福的塵世氣息，撩撥著人的味蕾。
月華轉頭一看，一鍋煙熏火燎的鹵煮正骨嘟嘟地冒著熱氣，於是略顯嫌棄地緊走幾步，立在一個捏麵人的攤子前，饒有興緻地看了起來。
小玲子對著那口鹵煮鍋咽了下口水，磨磨蹭蹭地跟了上來。
玉珍此時，臉色有些發白，神情漠然，目光帶刺，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個集市她十分熟悉，父親曾帶著她在這裡整整盤桓了半年，直到病死街頭。
從前，她沒有錢，在這裡受盡白眼，現在依舊沒有錢，甚至連自由也不在了。
當初，為了給父親買一口薄棺，她把自己賣給了媚奴館，如今，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
玉珍心裡有恨，卻不知該恨誰！
她不喜歡這個地方，總覺得眾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滿是譏諷和嘲笑，別人的竊竊私語，彷彿也都是在議論她的沉淪與不潔。
玉珍覺得有些扛不住，便低下頭，專註地瞧著腳尖。
這時，就聽蘇黎青說道：「給這位姑，呃，公子捏個小像，若是捏得不像，我可不給錢啊！」
「好咧，麻煩這位公子把斗笠摘下來吧。」
「摘什麼摘，要的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蘇黎青蠻橫說道。
一會功夫，面人捏好，與月華戴著斗笠的身影一模一樣，蘇黎青扔下幾個銅錢，舉著小面人，幾個人一路笑著向前走。
走不多遠，月華公主忽然被一個水銀灌的、打筋頭小小子迷住了，站在那裡饒有興緻地瞧了半天。
小玲子則被那些香袋、香珠、扇子、香粉、胭脂吸引得挪不開腳步。
全然沒有注意，月華公主他們已經走到了一個賣筆墨紙硯的鋪子里，直到玉珍趕過來，才把她扯過去。
月華公主在集上逛了這半天，眼前的一切雖然看著新鮮，到底還透著說不出的疏離。從前嚮往的人間煙火，不過如此，一旦身臨其境，種種想象便被破壞殆盡。
原來這集市不僅有食物的香氣，更有肉鋪魚鋪的腥膻之氣，加上角落裡遍布的垃圾，撲面而來的蚊蠅，甚至身邊不時飄過的酸腐汗臭，這一切，簡直讓人無法呼吸。
至於那些個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更是看看就好，沒有一點實際價值，月華公主不屬於這樣的環境，根本無法融入其中。
直到眼前出現在這個水墨齋，月華公主才露出一絲淺笑，饒有興緻地走了進去，在墨香中輕輕舒了一口氣。
認真打量起屋子裡懸著的條幅字畫。
一旁的蘇黎青大喇喇地高聲說道：「哎喲喲這樣的字，也好意思拿出來賣，是不是欺負客人不會讀書寫字啊。」
月華公主剛想打岔，店家已經接話了：「這位小爺，看這意思，您是個行家了，不如您就給我們露一手，讓我們長長見識如何。」
蘇黎青被將了一軍，卻毫不在意：「怎麼著？我不會做飯，就吃不出飯菜的好壞了？小爺我的字，雖然暫時還沒有那麼好，但是，我見過寫得好的字啊！就你鋪子里的東西，與人家那字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
說罷，不屑地撇了撇嘴。
店家被蘇黎青的樣子氣樂了，伸手拿過一張寫著蠅頭小楷的紙來，「這位小爺，瞧見沒，這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但凡有人寫出比我們店裡的條幅還好的字來，就送紋銀十兩！」
正打算轉身離開的月華公主聽了，心裡不由一動，腳步也瞬間緩了下來。
說實話，手上一文沒有的滋味真不好受，想做點什麼都做不了。
月華執意到集上來，也是因為一直記得母后說過，她的畫若到集上，可以賣個好價的。
她仔細觀看了這裡的字畫，對於賣畫賺錢這事，已經有了十足把握，可惜的是，月華不知道如何開口運作這件事。
現在聽店家這麼說，頓時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因此，也不待蘇黎青說話，徑直走到案几旁，提起筆來，飽蘸墨汁，一氣呵成，寫出一個條幅來。
隨即放下筆，急急走出水墨齋。
月華公主的確感到窘迫，對她來說，為十兩紋銀而寫字，真的是一件十分不堪的事情。
好在，還有蘇黎青，後面的事情，他自然會處理好的。
蘇黎青見月華公主揮毫寫字，當即一臉驚喜，他真沒想到，月華會這麼給他面子，居然為他的口舌之爭出頭。
月華公主一放下筆，他便迅速按住了字幅，生怕店家將字幅搶走了似的。
店家見了這字，二話沒說，恭恭敬敬地拿出銀子，客氣地送到蘇黎青的面前，「果然英雄出少年！敢問這位小爺尊姓大名，可否請你的朋友一同敘敘？」
蘇黎青一把搶過銀子，快步追了出去，「嗯，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想請我的朋友敘敘？那要看小爺我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