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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婚事昏事(三更)

  柳綠桃紅鶯燕語,吉日良辰,遍灑煙花雨;喧天鼓樂笙歌縷,好友親朋,賀語齊聲聚。


  新婚本應有十里紅妝,從街頭鋪向街尾,有數不盡的鮮花遍灑,輕風卷著花香四溢,有喧天的鑼鼓與喜慶的嗩吶,吹吹打打一路從娘家送到夫家,有許多親朋好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大聲祝福著新郎與新娘。


  有高掛的大紅燈籠,有轟隆震天響的炮仗——


  而楊過與小龍女的婚禮,卻什麼都沒有,只有大紅的鳳冠霞帔,只有兩隻紅紅的大紅蠟燭。


  連酒席都只擺了一桌。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新郎新娘各自持著大紅繡球的一端,司儀高唱「一拜天地」,新郎新娘朝外跪拜,司儀再唱「二拜高堂」,正堂擺著楊康、穆念慈、林朝英的神位,與小龍女師父的畫像,兩人再拜……


  吳伯笑呵呵地看著六嬸把新娘送入洞房,再看著新郎拿著酒盞在桌上依次敬酒,頦下的山羊鬍子不停的抖動,他已年過六旬,垂垂老矣,在入土之前,還能看到一位年輕人成家立業,心中很是欣慰感慨。


  暮色暗淡,最後一絲殘陽照在大地上,周圍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光暈中。


  兩支鳳燭熊熊燃燒著,將新房映成一片玫瑰色,小龍女一襲大紅衣裙靜靜的坐在床榻上,肌膚如雪,眉細細的描過,臉上塗著淡淡的脂粉,一頭黑髮高高的挽成美人髻,打扮的很漂亮,可謂面若芙蓉,眉如柳。


  兩隻清澈的眸子此時十分勾人,出塵的仙氣被大紅嫁衣所掩蓋,身上撲了少許香粉,絲絲縷縷的花香與如蘭似麝的體香混合在一起,比任何催、情的藥劑還要厲害三分。


  嫁衣里衫的領口開的很低,只要脫去外袍,就會露出白皙的胸部,這是李莫愁『精心』為小龍女準備的,即便有外袍遮蓋,新娘還是有些不適,常常緊一緊外袍,生怕春光外露——


  楊過內功深厚,只喝了幾碗女兒紅,本不應該醉,可此時他的腳步卻有些蹌蹌踉踉,不知是酒醉人,還是美人醉人。


  暮色里,李夢龍牽著李莫愁的手,再次來到那條小河邊,種滿柳樹的小河邊,曾經醉過八年的小河邊——


  「我曾聽人說過,世界上有一種沒有腳的鳥,它的一生只能夠一直飛翔,飛累了就睡在風中。這種鳥一輩子才會落地一次,那就是死亡來臨的時刻。」


  李莫愁靠在他的肩頭,靜靜地聽他訴說。


  「你們古墓派的傳人,一直活在寂寞的影子里,與生俱來的憂鬱,生命短暫脆弱,就像在風中安睡的鳥,要是沒有遇到對的人,就會像鳥兒一樣落地,也許是飛的累了,倦了,也許是被人折斷了翅膀……」


  李莫愁轉過頭,幽幽地看著他:「你會折斷我的翅膀嗎?」


  「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孤獨凄愴,痛斷肝腸,我不忍,奈何人力有窮時,若是有一天,我去而不回,你要、你要好好活著……」


  李莫愁咬著唇,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她不是傻子,他能隨時變出許多中土從未出現的香料,能弄出龍髓煉體膏這等神奇膏藥,能拿出無窮無盡的金銀,能在幾年內,身手從勉強達到一流,突然突飛猛進,一下子超越五絕……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說明他身上有個巨大的秘密,也許會致他於死命的秘密。


  「沒事的,也許事情沒那麼糟,還有轉圜的餘地也說不定。」李夢龍將她摟在懷中緊了緊,安慰著說道。


  ……


  ……


  「嘿嘿,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不好玩。要不要跟我去鬧洞房啊。」一陣破風之聲傳來,老頑童翻著跟斗從遠方躥來。


  老頑童心如赤子,換句話說就是沒心沒肺,有時候真是很討厭。


  李夢龍忽然笑道:「要好玩的是吧,我有件很好玩的事情告訴你,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聽呢?」


  「什麼事啊。」老頑童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說道,「只要是好玩的事情,老頑童我是要聽一聽的。」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老頑童,你說這句詞好不好玩呀?」李夢龍淡淡地說道。


  周伯通聞言臉色煞白,猶如見了鬼似的,驚叫一聲,撒腿就跑。


  「瑛姑隱居于山西南部五指峽黑龍潭內,正天天盼著你去找她呢——」周伯通跑的雖快,奈何李夢龍的聲音猶如跗骨之蛆一般,不斷的傳入他耳中……


  玉盤已經懸在半空中,月光由淡轉濃,由暗轉明,它的光十分柔和明亮,映亮了大半天地,它緩緩地移動著,像個俏麗的少女一樣溫柔、恬靜,月輪周圍朦朦朧朧的可以看見一絲絲存留的白雲,好似少女臉上遮蓋著的那一層輕紗。


  夜,已經深了。


  李夢龍划著小船,載著李莫愁,緩緩地漂向湖心島,漂向他們居住的家。


  只是,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說話——


  沉默的陰雲籠罩在他們頭頂。


  李夢龍很喜歡《東邪西毒》,裡面記憶最深刻的台詞是: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後面,你會發覺,原來沒有什麼特別。回望之下,可能會覺得這一邊更好。


  現在,他深深感覺,當初他可能做錯了什麼,他嘆息她的命運,他被她所吸引,到最後,自以為改變了什麼,其實,她的命運並不見得已經變得更好。


  也許命運從未改變過。


  以前,她一直在孤獨寂寞地漂泊,她選擇了那一種不可觸摸的疼痛,最後在烈焰中身心得到解脫。


  而今,她可能又要開始孤獨的懷念,彷彿世界隨時有可能失去。


  最終,她會承受不了現實的孤獨和無奈,還是會選擇像鳥一樣的落地——


  生命誕生的過程千篇一律,而完結的歷程卻是夾雜著虔誠、痛苦、無奈。


  他本該如慕容燕所想要的那樣,無論洪七最喜歡的人是誰,只要她問的時候,他能善意的給出謊言,說他最喜歡的是她。


  他應該將愁緒全部鎖在心裡,不透出一絲一毫,直到。


  他真的不能再歸來。


  卧室的窗戶被關上,來不及跟明月說一聲再見,他合上雙眼,靜靜地睡去了,明月也收斂起月輝,那一絲朦朧的白雲,變幻成暗雲,等待朝陽初升的時候,再次點染成金色的光暈。


  夜,深沉而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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