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幅 風一泄乍起
『第二冊機鋒尚書府』
「妹妹說得這是哪裡的話。」
話轉得很快，眸中一閃即逝的鄙視，卻還是掩飾不了貴為尚書府嫡女對庶女的厭惡。
「大姐姐，不要理睬這種人，你看看她，哪有半點尚書府小姐的樣子？」
縷金挑線紗裙女子甫一出口，咄咄逼人。
緋琰珏並不理睬她。
這還是個嫡長女。
沒關係，嫡長女會「幫」她的。
「二妹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三妹妹雖說性子頑劣了這，可終究咱們姐們情深，你怎麼能如此待她呢？」
緋琰珏默然。
倒地是親生的，一模一樣。
她剛穿越，一天之內接連兩次被扣上「生性頑劣」這頂帽子，古代這種綱常禮節大於天的社會，她這算是初步臭名昭著了。
緋琰珏側目，果然尚書府外杏花街上，眾人對她指指點點：三小姐生性頑劣似男子。
對二小姐目帶鄙夷：二小姐氣焰囂張，冷血無情，對親妹妹還不如一條狗。
唯獨，對嫡長女稱讚不斷：嫡長女就是嫡長女，知書明理，孝順母親，友愛姊妹。
「琰珏並非生性頑劣，只是雨天路滑，不小心摔進了泥潭裡，希望大姐姐和二姐姐不要厭惡琰珏。」
緋琰珏轉瞬淚眼朦朧。
軍情處的王牌特工，眼淚要多少有多少。
尚書夫人神色自若，嫡長女眸色有片刻的閃神。
緋琰珏何時這般狡詐多端了？
此刻，眾人看緋琰珏的目光有了絲同情。
尚書府豪門，她卻衣衫陳舊如此，也是個受排擠的。
「大姐姐，你看她還狡辯，你說她幾句都不行了呢！四妹妹，五妹妹，你們說是不是？」
二小姐火上澆油。
平日她固然與嫡長女不對付，可緋琰珏，她看著同樣不舒服。
銀紋綉百蝶度花裙女子怯怯環顧一周，尚書夫人看不出喜怒，嫡長女，五小姐都不說話，緋琰珏更是看不透，她終於囁嚅著說道：「二姐姐，三妹妹挺好的。」
這是順著嫡長女明面上的意思。
二小姐剛要發怒，撒花煙羅衫女子開口了：「二姐姐，五妹妹也覺得三妹妹確實挺好。」
這時候，重磅人物再度登場了。
「三妹妹，方才姐姐誤會你了，姐姐給你賠個不是，妹妹就原諒了姐姐好不好？」
分外小心溫柔。
嫡長女卻能如此放下身份。
眾人交口稱讚。
「大姐姐，姊妹之間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姊妹永遠都是最好的姊妹。」
緋琰珏此話滴水不漏，半點不讓她。
二小姐更加不能放過她了，尚書夫人暗中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再說。
可惜了，二小姐不是個省油的燈，不光抓住一切機會挑事，還光明正大得無所畏懼：「母親，你瞪雅心做什麼？雅心做錯什麼了嗎？雅心是庶女，比不得大姐姐嫡長女身份尊貴，可也是尚書府正兒八經的二小姐，不是人人都可輕賤的洗腳婢女！」
話還沒說完，緋雅心小姐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肆無忌憚地瞄準尚書夫人，翻了十幾個白眼。
眾人很不厚道得笑了，前俯後仰。
雅心小姐這翻白眼絕技，絕了！
十四個。
不多不少，她一個一個數著的。
緋琰珏垂眸藏起笑意。
緋雅心，二十一世紀的吉尼斯紀錄正在向你發出邀請。
抬眸剎那，緋琰珏似乎從尚書夫人眸中。看出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不知，現在的尚書夫人杜影月，出身寒門，就是尚書大人緋思橫曾經的洗腳婢女，那個時候，緋思橫還只是一介貧窮書生。
已故尚書夫人莫名逝世后，杜影月才一步步從小妾爬上了尚書夫人之位。
其中盤根錯節，暫且不提。
「二妹妹，你是不是看錯了，母親對姊妹們一視同仁，絕沒有輕賤你的意思。」
嫡長女強忍著將眼淚憋回眼底。
好一招忍辱負重。
「再說，洗腳婢女並不低賤。」
最後，嫡長女不忘加上這一句，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就是不肯掉下來。
尚書夫人神色漸漸傷感。
眾人慢慢反應過來，這才想起：尚書夫人也是個苦命人。
氣氛僵持不下時，緋尚書的車轎已然落下。
小廝恭敬打開轎上重重帷幔，華服男子緩步走下車轎。
緋雅心腰背挺直。
靠山來了。
最角落，緋琰珏淺淺一瞥，片刻垂下眸光。
自己倍受排擠，所謂的父親大人前呼後擁。
尚書夫人眸光一狠。
怎麼就這個時候回來了。
嫡長女神色陰沉。
人心從來都是偏的。
四小姐，五小姐默不作聲。
她們不評論。
行禮畢，眾人默契簇擁在緋尚書身後，向府內春輝堂走去。
家醜不可外揚。
杏花街上行人並未識趣散去。
他們在等人。
緋雅心那擅長招惹是非的大嘴巴，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眾人簇擁之中，一女子忽然回眸，對上尚書夫人溫柔眸光，一笑分外親昵。
此女子正是，緋尚書摟在懷中倍加呵護之人。
緋雅心之母王姨娘，尚書府最得寵的妾。
尚書夫人回她一笑，比親姐妹還親。
賤人！噁心！
緋琰珏眸光掠過王姨娘。
生得毫不美貌，眉目間又與緋雅心十分相似，看似柔弱異常，骨子裡其實最是囂張。
緋尚書愛的，是她的做作柔順嗎？
是緋雅心的親生母親沒錯，鑒定完畢。
春輝堂上，毫無外人。
「跪下！」
話落，緋尚書負手在後。
王姨娘抬手溫柔替他拭去眉心汗水。
眾侍妾不敢吱聲。
尚書夫人眸光環顧廳堂，神情毫無起伏。
四小姐慌忙跪地，五小姐跪地則不慌不忙。
緋琰眸光一轉，緩緩跪下。
大丈夫不吃眼前虧。我是小女子，我也不想吃。
嫡長女不假思索立刻跪下。
這個父親可不疼她。
緋雅心看了看緋尚書的後背，又感應到王姨娘投過來的異樣眼神，只好不甘跪下。
「眾目睽睽之下，堂堂尚書府小姐勾心鬥角，唇槍舌劍半點不讓……尚書府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嫡長女哭了，只是分外隱忍。
緋琰珏面色未變。
裝委屈？沒用。
四小姐，五小姐毫無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