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煉獄之城（六）
擁擠的街道上遍布屍首，破圍戰已經到了尾聲，殘存的敵人早已失去了堅持抵抗的勇氣，丟下武器拔腿便跑，第一軍的士兵們正在各自指揮官的帶領下追擊敵人，剩下的一些則在處理著戰場上還殘存的敵人。
「別，別……」噗，長槍直接刺穿了那解下面罩的砂國士兵的脖頸，拔出之時立刻噴濺出滾熱的鮮血。
幾個身著白袍的男人想從屋頂逃生，立刻便有一隊士兵倒握長槍，用力一擲，沉重的長槍夾雜著令人窒息的破空聲，從身後追來，直接將幾人釘死在屋頂之上。
「第一軍軍律！於戰場上搶奪戰利品者，斬！」
「第一軍軍律！於戰事中不聽指揮者，斬！」
「第一軍軍律！於戰場上轉身逃跑者，斬！」
……
一批軍律官從後方騎馬趕到，手舉旗幟大聲誦讀第一軍軍律，原本散亂的第一軍立刻重新整隊，不到一分鐘便又恢復了原先的整齊，只是這一次衝鋒中也有幾十人永遠的留在了這處街頭。
憲兵開始打掃戰場，他們直接粗暴的將其他傷兵手中拿著的金銀搶去，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第一軍之所以能打勝仗只有兩點原因：一，軍律極嚴，觸犯軍律者，輕者打殘，重則斬首。二，獎勵豐厚，第一軍得到前任皇帝的應允，於戰場上所得財物都可以直接作為軍用。一旦戰事結束，軍需官帶領憲兵打掃戰場，收攏財物，再細細結算，幾乎每一個第一軍的士兵都可以在戰事之後獲得數倍於其他軍隊的獎勵。若是戰死，其家眷也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贍養費。
是以這支強軍能夠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再次站起來，並且可以打出令人羨慕的驕人戰績。
打掃戰場，分批次休息，大量騎兵被派往各處收攏情報。阿福也是第一次看到第一軍的總指揮官，那是一個面容白凈的中年人，蓄著須，只是簡單的站在那裡卻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鋒銳無比。
「那是第一軍的總指揮官——齊格比恩子爵，這支第一軍能夠這麼能打他有不可磨滅的功勞。」克勞什在一旁解釋道，眾人點點頭，看向那中年男人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崇拜。
這時一匹奔馬從東面的街道奔來，馬上的騎士伏在馬背上，背脊上插著數支箭，在他身後更有十幾騎砂國騎兵在追擊。幾乎不需要等待命令，第一軍站在最近的一批士兵立刻放下乾糧，抓起長槍便沖了過去組織防線，那名騎士剛剛通過，簡單的防線已經構建完畢，那些砂國騎兵見沒辦法追上，隔得老遠射了兩箭便勒馬離開。
那匹馬經過兩邊的人群，衝到齊格比恩子爵面前，隨後那馬被邊上的侍從攔住，馬上的騎士也被幾人扶了下來。
「東面……倉庫，騎士團的主力……被包圍了……」那騎士伸手想要抓住齊格比恩子爵的手，伸到一半便無力的垂下，死去了。
「將勇士的遺體帶下去。」齊格比恩子爵嘆了一口氣，用手闔上那騎士依舊睜著的雙眼，轉身開始與自己的幕僚討論，那裡的爭論十分激烈，最終似乎是齊格比恩子爵取得了勝利，臉色鐵青的他立刻大手一揮，發布命令。「全軍整軍，一分鐘后出發！」
沒有士兵詢問去往何處，他們沉默的從地上爬起，迅速的集隊，對於他們來說只需要聽從命令，總指揮官將會為他們一次次帶向勝利。
參謀處的指揮官各自歸隊，齊格比恩子爵上了馬，當經過克勞什身邊時，他轉過頭說道：「是克勞什嗎？」
「是我，見過子爵大人。」
「那些俗禮就免了，你的人呢？」
「都在這了。」克勞什苦澀的指了指身後的傷員。子爵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打量，隨後停留在莉莉安身上，眉頭一皺說道：「我記得你，你是男爵家的二千金？」
莉莉安大大方方的應了一聲，齊格比恩子爵立刻一招手，隨後他身邊的一名侍從長便趕了過來。「大人有何命令。」
「沃恩，你帶一隊人將男爵家的二千金護送出城，記住一定要保護好她。」
「是。」名為沃恩的侍從長立刻一招手，隨即子爵麾下的親兵便出來了一隊，開始整隊。
「子爵大人，您還不打算出城嗎？」克勞什忍不住問道。
齊格比恩子爵點點頭，手中馬鞭一指東面，「從東面過來的援軍被圍在了倉庫區，我必須率兵去救。」
「白金騎士團？」
「還會有誰？」子爵笑了笑，這時一分鐘已過，第一軍開拔，在各自指揮官的率領下整齊的向著東面進發。
「為什麼要去救那幫廢物？」克勞什有些氣憤，語氣也變得有些嚴苛。
「克勞什，你還年輕，不懂這其中的利害，他們雖打了敗仗，但對於我紫羅蘭王國來說，他們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不可能見死不救，否則就算能活著回到王都，等待我的也是最嚴厲的審判，你們也一起出城吧，若是以後還有機會，再與你一起喝上幾杯。」子爵揚了揚手，一抖馬韁繩，沖了出去，十幾名侍衛騎士紛紛跟上，當經過幾人面前時冷漠的看了一眼，便驅馬追趕跑在前頭他們心中最為閃亮的那個男人。
「小姐，請隨我們來。」當看不到子爵的背影后，侍從長沃恩牽過一匹馬走到莉莉安面前說道。
「不用，我走就好，馬匹還是留給需要的騎士。」
「請務必上馬，這有利於我們的保護。」
「不必了，這裡的馬並不多，我坐上去目標反而更加明顯。」莉莉安笑著拒絕，身子依偎在阿福身邊。
「這……」
「沃恩，既然這位小姐不願意，你也不必強求，還是想辦法將她送出城來的要緊。」一旁的克勞什幫忙解開了尷尬。
「這倒不難，第一軍原本準備從西城門突圍，前頭所有障礙幾乎都已驅除。」
「那西蠻子的主力呢，他們的營地不是在西面嗎？」
沃恩搖搖頭，「昨天是那樣，不過上午開始砂國的主力軍便繞道東城門那裡去了，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
「東城門？他們難道打算把所有守軍一網打盡？」克勞什摸著下巴的鬍渣疑惑的問道。
「不清楚，我聽大人說過，砂之國的戰術很古怪，根本猜不透，大人說他們也許別有意圖，至於究竟為了什麼大人就沒有提起過。」沃恩說完，指揮幾名手下上馬在前頭探路，自己帶著一批人護佑著莉莉安向西城門行去。他們身後跟隨了一眾傷兵，這批人都是軍中各部被打殘剩下的士兵，找不到編隊的他們如同喪家之犬，惶惶不安的跟隨在後頭想要出城。
城中的喊殺聲此起彼伏，大片大片的濃煙在各處升起，如果說昨日的戰事還是開胃菜的話，那今天的海伍德要塞中則爆發著正餐級別的戰事。數萬敵我士兵在這個充滿年代感的古樸要塞中進行著慘烈無比的廝殺，而對於阿福幾人，這便是不屬於他們的戰場。
西城門附近的障礙果然被清除，大片大片的屍體倒覆於地，鮮血混雜在一起，流了一地，一批隨軍僕從正從屍堆中搬出屬於第一軍士兵的屍體，一具一具壘在板車之上。偶爾找到幾個沒有死透的砂國士兵，他們也會拔出隨身的武器，直接刺死那殘存的敵人，做完這些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從容的便好似喝了一口水般隨意。
路上偶爾還會遇上幾股還有餘力反擊的砂國軍隊，人數算不得多，很快便被這支殘破的隊伍給收拾了，阿福也曾親手殺死兩名砂國士兵，若不是他眼疾手快，這些突然躥出的傢伙幾乎就要傷害到身後的莉莉安。
「你們注意到了嗎，這裡……只有人類士兵。」布蘭登擦拭著長劍上的血跡，開口提醒道。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一旁的西斯從地上拾起一把彎刀，雙手握著揮了幾下，「太重。」便隨手丟到了一邊，又撿起了一把劍揮舞了幾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那些鬼兵都不在這，難道說。」阿福停下腳步，看向東面，那裡黑煙衝天，震天的喊殺聲此起彼伏，如果要在這世間找一處位置稱之為地獄的話，那此刻東面的戰場便有資格被這樣稱呼。
沒人知道那充斥著血與火的區域中有著怎樣的敵人，在戰事總體佔優的情況下，砂之國放棄了西面城門，轉而將所有兵力投入到東城區的戰場，這意味著什麼，沒人知道，但結果會是怎樣，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除非這時天降雄師，否則等待城中殘留軍隊的只會有一條路……敗亡，通往死亡之路。
「走吧……子爵大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克勞什轉過頭說道。沃恩點點頭，神情肅穆的他開口指揮前方的士兵加快腳步，現在還有機會，可誰也不知道對面敵人的戰術何時會發生改變，要是不趁著現在突圍，等待他們的便是無法捉摸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