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月光之下
「當謊言被拆穿了，所有的一切都難以繼續，謊言之神原本可以打著光明神的旗號繼續招搖撞騙，竊取你們的信仰之力。但有人揭穿了他，並且更多的人在質疑著神力的真偽，於是乎，他的力量迅速減弱，光明神神職徹底消失了，怎麼樣，我說的事情有趣不有趣，嘿嘿……」
諾維雅錯愕的張大了嘴，她很想駁斥對方所說的都是胡言亂語，但她做不到，她知道事情或許真的就像這人所說的那樣……在那個冬天，她曾經聽過好友講述過這樣的可能，她的好友自然是從別處聽來，據說虛假的光明神這種說法在教廷中已經傳播開來，時間就是在碎星城大戰之後。也正是自那以後，神力的感應變得愈發困難，到了最後徹底失去了神力的感應。
「你，你騙人……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不可能……」即使知道對方所說的或許就是真相，但諾維雅還是不願意相信。
「我可沒騙你，我親愛的牧師小姐，你自己心裡明白，至於我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嘿嘿，告訴你也無妨。」他舉起雙手，神情狂熱的望向天空，「是神靈告訴我的！我所信奉的神靈，痛苦與折磨之神，他與謊言之神是多年好友，自然清楚謊言之神所做過的低劣勾當。」
隨著他激昂的語氣，他雙手之間出現了模糊的身影，那是一個邪神的影像，羊首，人身，手握蛇尾鞭，不斷的鞭打著可憐的奴僕。
「諸神大戰結束，混亂時代到來！邊境的鐘聲將要響起，隕石將再次降臨大地！這一切等待了太多時間，在這一刻終於所有的一切都將爆發，等待這片土地的是混亂與毀滅，哀嚎吧，愚蠢的人類！痛苦吧，在血海中掙扎！吾主將響應他信徒的祈禱，再一次降臨到這片土地，將毀滅帶給所有的存在，哈哈哈哈哈！」
癲狂的大笑聲中，就連打得難分難捨的兩人也同時住了手，那男人手中的影像變得愈發恐怖，血與肉的盛宴，痛苦的鞭笞，哀嚎中的死難者，血色天空下肆虐的大火，一幕幕一處處都在侵蝕著觀者的內心。
「現在，皈依吾主還來得及，成為它忠實的信徒，共同迎接吾主，痛苦與折磨之神的到來吧，哈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都震懾於男人癲狂的語句時，伊森忽然拉起了弓，而這一次的目標竟然是那個男人，當男人再次低頭時，前方已是一片雪亮，他只來得及喊上一句「你敢……」便被那光之件穿透胸膛。
「嘭！」下一刻伊森的背部整個炸開，他再也無法站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快，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那原本以為是一起的兩人便來了個兩敗俱傷。安里粗重的喘息著，遲疑不定的向前挪動，當看清那男人只剩下下半截的身子時，她才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只是心情變得格外複雜。
當安里經過伊森的身邊時，她聽到了伊森虛弱的呼喊：「那位……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伊森的聲音虛弱不堪，他跪在地上，腦袋耷拉著，他整個背部都一片血肉模糊，內臟落在到處都是，安里都不敢相信他這樣都還活著。
原本想要不去理會，可對方的行為救了自己一命，安里終究不是心腸如鐵的人，她來到伊森身邊，彎下腰說道：「你說吧。」
「那把劍……你帶回去吧，是我的過錯，那根本不是神器……」伊森的手顫顫巍巍的抬起，晃蕩著指向邊緣的角落。「請答應我最後的請求，將我和那個女孩葬在一起……做完這些，這把弓你就拿去吧……」他想抬起手，手中的神弓卻跌落在地。那虛弱的雙手再也無法支持，重重的垂下，伊森的頭低垂著，無聲的告別了這個黑暗的世界。
看著面前靜靜死去的男人，安里心中只覺得一陣悲哀，她一路尋來，只為了找到面前的男人，從她手中要回那把劍。可現在呢，事情完成了，但她又得到了什麼……傑森死了，粉身碎骨。奧露菲生死難斷，說不定撐不過幾天，而今，斷折羽翼再一次回到了自己手中，心中卻只有悲哀，深切的悲哀。
她不知道伊森經歷過什麼，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那牆邊被黑色斗篷遮掩下的女人。她抬起頭，只覺得這一刻那兩個悲哀的靈魂互相依偎著正朝著自己微笑，遠遠的她揮了揮手，等她意識到自己揮手時臉上唯有錯愕。
另一邊諾維雅低著頭，無聲的思考著，對於她來說，今夜的一切也是顛覆性的。曾經那樣真切信仰的竟然是一個盜竊者？他們傳播著福音，幫助著被遺棄的孩童，教導他們成人，成為聖騎士，聖職者，到頭來，所信仰的一切不過是假的。
崩塌了，一切，崩塌了，曾經無比熱愛的一切。諾維雅坐在地上，身上一點傷都沒有，但卻又是這裡……傷的最重的……
安里將伊森的屍體搬到了牆邊的角落，失去半邊身子的伊森輕的可怕。輕微的撩起斗篷，當看清裡頭的情況時安里唯有嘆息，她將兩人放在一起，默默的蓋上斗篷。
答應別人的事她一定會做。
「諾維雅，我們走吧。」她轉身說道，邁著疲憊的腳步走向眼神空洞的諾維雅，她懷中的奧露菲一動不動，只有那輕柔的呼吸聲還說明了她還活著。
就在這時，四周的血肉忽然動了起來，在兩人錯愕的目光注視下，所有的屍塊殘渣都動了起來，就連伊森兩人的屍體也被無形的力量拉扯，流向教堂中心。
那是……那個男人倒下的位置……
安里的表情變得猙獰，她憤怒的高喊著，握著長劍沖了過去，就在這時一個龐大的身影擊碎穹頂，從天而降，只一下便將安里徹底擊倒在地。
恐懼的諾維雅不住後退，她看著那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那是怎樣的一頭怪物啊，身形似狗，卻如野象般巨大，它全身暗紅，好似被剝了皮般，身上到處都是散發著惡臭的粘液，那碩大的頭部長著兇惡的四隻巨眼，那張嘴竟然是三瓣的，裡頭到處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齒。
那隻怪物將安里踩倒在地，隨即一口咬住了她本就重傷的右手，安里慘嚎一聲，巨大的疼痛險些讓她昏死過去，可她卻還是咬著牙死死的盯著前方。
那裡，無數碎肉集結在一處，融合在一塊，與那男人只剩下半截的身子連在了一起，一個恐怖的由屍塊構成的怪物就那樣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令人恐懼的聲音之後，那人的臉慢慢浮現，他晃蕩著依舊在不斷蠕動變化的身軀說道：「真是好險啊……要不是成為了神使……就死掉了，那個傢伙……」他這般說著，身體上伊森的臉立刻被他捏成碎塊。「真是個心狠的傢伙啊，不過或許這便是我的考驗吧，捨棄人類的身份，徹底的侍奉吾主。至於你們……」他轉頭看向兩人，身上大大小小十幾隻眼睛同時透露出貪婪。「可以好好玩一陣，我的小狗狗，可不要將我的寶貝弄壞哦。」
那隻龐然大物發出一聲嗚咽，不住的搖晃身子，被它咬住手臂的安里卻是無視了那刺骨的疼痛，只是死死的盯著那身子扭曲變形，由無數肉塊組成新身體的可怕男人。
「怎麼，安里，你的眼神變得好奇怪……那是……興奮？」
「是的，興奮，你沒死，這太好了。」安里冷冷的答道。
「哈哈，我的寶貝，你終於明白了我的好，想要回到我的擁抱了？」
「不，我為可以親手終結你的生命而感到興奮。」安里的話語中沒有一絲情感。
「你？殺我？」那人大笑著，身子不斷抽搐，幾乎連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安里啊安里，你還真是有趣，這樣的形勢你還看不到嗎？你還能翻盤？難道你能用詛咒咒死我嘛？真是有趣。」
刺耳的狂笑聲中，安里卻是神色冷峻的盯著那個男人，「不，咒死你太便宜你了，你對別人所做的一切我將全部還給你。」說話間手中的薔薇之刺忽然放出光芒，狹窄劍身上的符文緩緩亮起，第一顆，第二顆……
「薔薇之刺啊，請將你的所有力量借給我吧，即使我要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女人的眼裡此刻唯有堅定。
第三顆，第四顆！越來越多的符文亮起，當最後一顆綻放出刺眼的光彩時，整柄劍頓時被血光籠罩，劍身化作一片鮮紅，泛著妖異的血光。
「這！」那男人終於發現事情不對勁，那把劍上有著他所畏懼的氣息。「殺了她！殺了她！」
巨大的魔獸怒吼一聲，不斷拉扯著安里的右手，安里踉蹌中站穩，左手握住血紅的薔薇之刺，狠狠的砍向自己的手，右臂在瞬間斷裂，噴洒的鮮血中她卻彷彿感受不到疼痛，長劍刺出幾道血花，那好似被剝了皮的魔獸身上立刻出現了幾個血窟窿，慘叫一聲便要向外逃去，可剛跑出兩步安里已從後面追上，血紅的薔薇之刺當頭斬下，只一劍便將那怪物徹底劈成了兩半。
帶著惡臭的血肉紛紛揚揚的灑下，安里背對著男人，冷冷的說道：「現在，輪到你了。」
「殺了你！」男人怒吼著，屍塊立刻組合成兩條巨大的手臂，抓向安里，安里身子一轉，手中長劍編織出兩道血色的圓環，那巨大手臂一接觸到這劍光便立刻被切割粉碎。
男人痛苦的哀嚎著，身子不住後退。「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是神使，你不可能打敗我的！」裂口出又抽出幾根肉芽，纏向神情冷漠的安里。
安里踏步向前，手中長劍輕輕甩了甩，那些觸手立刻都被切成了碎片。「我說過，你曾經在別人施展過的一切，我都會還給你。」話音剛落，她身形一晃，下一刻便出現在那男人身後，同時那男人身上裂出了幾乎撕裂他半邊身體的可怕傷口。
黑濁的污血噴濺而出，他慘叫著，繼續抓向身後的安里。安里只是側了側頭便避開了他的攻擊，同時抬手便將薔薇之刺刺入了男人的胸口。劍身上彷彿帶有灼熱的溫度，刺入男人身體的部分不斷發出嗤嗤的聲響。
「不，這不可能，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男人眼淚鼻涕混雜在一起，踉蹌著後退，發了瘋般的攻擊安里。
安里腳步輕盈的躲避著他的攻擊，每一次揮劍都會斬下大片大片的血肉，沒多久那人便成了血葫蘆，他身上的肢體幾乎都被斬斷。
他重重的摔倒在地，這一次再也無法起來。
安里踩住了他流血的胸膛，冷漠的望著腳下那垂死的骯髒傢伙。
「不，不要殺我，求求你了。」男人哆嗦著說著，因為恐懼與疼痛，他的聲音嚴重變形。
「當那些女人向你這般祈求時，你又如何回答她們。」安里冷漠的說著，倒抓著劍，高高舉起。「那時的你，又是否曾有過一絲的憐憫？」
腳下的男人獃滯的望著安里，眼球轉了轉正要說什麼，長劍已經貫穿他的腦袋，將他釘在了地上。
「對於你，我永不原諒。」
皎潔的月光下，渾身浴血的安里抓著劍柄，緩緩抬頭。那一刻諾維雅獃獃的望著眼前的那個女人，月光下安里浴血的身影，永遠的銘刻在女人的記憶之中，難以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