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盲眼少女
「這不可能，你在碼頭那裡不是還使用過神術嗎！當時我們兩人可都看見了，一下子所有人都睜不開眼，你難道想要騙我嗎？」安里眯起了眼，眼神變得格外狠戾。
「不，我沒騙你，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至於你所說的……」她伸手指向被兩人帶回來后便放在一旁的戰錘，「那不過是這把鎚子上頭所擁有的固有法術而已，並不是真正的神術。」
「魔法裝備？」
「是的。」
這一次換安里說不出話來，她細細一想，似乎事情真的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假如還能夠施展神術的話，雖說那天晚上或許逃不掉，可當時也不至於如此狼狽。要知道她過去可是曾經親眼見過諾維雅使用這把沉重戰錘戰鬥的模樣，當時的她遊刃有餘，氣定神閑，可不像是昨晚那樣每一次揮動都幾乎要將自己的身子也帶出去。細細一想，或許當時能夠如此暢快的揮動戰錘便是神術的作用。
「從碎星城事件之後？」
「是的，從那之後。」
「這麼說，難道王國對你們教廷動手，也是有人知道了這一點？」
「這我就不清楚了，你說的也有可能，或許便是有人出賣了我們失去力量的消息。」
在那個時間點選擇對教廷一網打盡，行事動作之快出乎所有人預料，可說是真正的雷厲風行，要說這事完全與叛徒將神術失靈的消息偷偷出賣無關，安里也是無法相信。畢竟當時的教廷也有部分武裝，數千的聖騎士放在哪裡也都能算是一支不錯的武裝力量，更何況有手握神槍「仲裁」的聖騎士蓋爾在場。無論是誰想要對教廷動手也要掂量掂量。
結果呢，兩大騎士團合力，幾乎與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發動了進攻，瞬間就打破了聖騎士団的一切，就連蓋爾也身首異處，此時想想若不是王國提前知道了那幫聖騎士們再不能像原本那樣感知神術的話，又怎會發動這樣的閃電攻勢。
「你恨那個叛徒嗎？」長久的沉默之後，安里再一次出口。
諾維雅握緊拳頭，原本甜美的長相立刻布滿仇恨，「恨，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這表情上的巨大變化讓一旁的奧露菲嚇了一跳，一雙美目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那你要是遇到那個人，會怎樣？」
「殺了他！」諾維雅狠狠的一捶桌子，只是很快轉過目光看向安里，「當然，只要你同意。」
對方眼中那宛如實質的仇恨讓安里忍不住嘆了口氣，她能夠理解那份痛苦，原本是天之驕女，集萬千寵愛於一生，可就是一日之間，便淪為被人喊打喊殺到處緝捕的通緝犯，冬幕節之後的幾個月時間，這位天之驕女才真正的認識到了世間的險惡。
過去的諾維雅或許真像那群年紀大的傭兵們喊的一樣，是一位不知道人間疾苦的小雲雀，整天微笑著在枝頭上清脆的鳴叫。而如今桌邊的她，模樣變化雖不大，但那顆心卻已是徹底變了樣。曾經的那位坐在雲上的少女，摔落下來，摔的那樣狠，那樣痛，那樣的刻骨銘心，足以讓這位年輕的女人徹底改變。
這種改變究竟是好還是壞，安里不知道答案。她或許曾經嫉恨過那位純潔美麗的小雲雀，但此刻當看到這位熟悉面孔眼神中那陌生的仇恨時，她又有些於心不忍。
她想起了蒼夜某一次隨口說過的一句話：環境改變人。
當時只是隨便一聽，卻不想在這時能夠那樣清晰的記起這短短的一句話，不得不說，人生便是如此。
她複雜的目光再次望向依舊握著拳頭的諾維雅，心中想著那要怎樣的環境才能讓這位小雲雀重新回到枝頭，無憂無慮？
……
「下一位，艾爾肯，今天又這麼努力，真是讓人佩服，這裡是你的酬勞，拿好，下一位~」男人說著話，將一小袋銅幣放在了面前年輕人的手中。那叫做艾爾肯的年輕人躬身行禮，接過錢袋滿足的退到一邊。
他掂量了一下錢袋的重量，確認無誤便塞進懷中，在四周人善意的起鬨聲中，笑著離開。
斜陽西照，大海上一片金色餘暉，分外美麗。但對於這終日生活在港口的人們來說，不過是尋常的風景，甚至引不起太多人注意。
艾爾肯也是如此，他沒有多看一眼海面上的風光。這個瘦削的男人眯著眼，身上的衣衫單薄破爛，肩頭還有幾處油污，一雙鞋子破了個口，風刮進裡頭，冷的厲害。早前忙時不覺得如何寒冷，現在歇了下來便有些受不住。
他加快腳步，穿梭在熟悉的巷子中，向著自己的住所前進，路過一條十字路口時便聽到一旁有個女人在喊：「安里安里，晚上去哪裡吃飯啊。」
「整天想著去哪裡吃，你也倒是心寬啊。」另一個女人的聲音藏著些寵溺。
艾爾肯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忍不住眯眼望向那幾人，當接觸到領頭女人的目光時，他又迅速的低下頭，穿過街頭。
「怎麼了？安里？」
「沒事，就是覺得那人看上去好可憐。」
身後傳來的說話聲讓艾爾肯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沒被認出，但他卻認出了那幾人，他記性很好，只要見過一次都能牢牢記住。只是從未想過那個女人會出現在這裡，是偶然嗎？還是說……
他不再去想這些讓他覺得煩悶的事情，天色迅速的暗了下來，點燈人已經開始顫顫巍巍的點亮一盞盞路燈。牆角邊上隱約還能看到些積雪，或許明天再出門時這些陪伴了這個城市近半年的色彩便要消失不見了。
艾爾肯胡思亂想著，轉過一個轉角，走入了一個偏僻的巷子，最終停留在巷子底部那老舊屋子的門口。
他摸出鑰匙，窸窸窣窣的插入鑰匙孔，打開了門。
屋中一片黑暗，他關上門，腳步輕快的走到了矮櫃邊上，取來打火石點亮了燭台上的一截短蠟燭，廉價蠟燭燃燒時放出熏人的煙，他忍不住咳嗽了幾下。
內屋裡傳來動靜，隨即一個少女出現在內屋的門口。「艾爾肯，是你嗎？」少女的聲音帶著期待，她身上的衣服不知洗過多少次，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色彩，皮膚白皙到接近透明，她擁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只是那雙眼睛美則美矣，瞳孔間卻是沒有一絲色彩。
艾爾肯端起燭台，回頭看向那讓自己留戀的身影。「是我，我回來了。」他溫柔的說著。
得到這個答案，少女瞳孔中略微有了色彩，她笑著伸開手，艾爾肯連忙上前抱住了這個身材單薄的少女。
「艾爾肯，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少女興奮的說著。
「哦，是嗎？究竟是什麼呢？」艾爾肯寵溺的在少女額頭吻了一吻，對方嬌羞的一笑，踮起腳尖輕輕的在艾爾肯的唇邊回吻了一口，隨即便從艾爾肯的懷抱中逃開，笑吟吟的說道：「你身上太臭了，先去洗澡，洗完澡再告訴你。」
艾爾肯點點頭，經過少女身邊時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長發。「喂，不要亂摸了，真是討厭。」
這聲嬌嗔讓艾爾肯笑的更加開心，「水燒好了，就在那裡，你自己倒吧。」少女的聲音從後頭傳來，他答應了一聲，經過那狹窄的走道，向著裡屋走去，他走時抓著燭台，身後卻是逐漸被黑暗再次籠罩。女孩就那樣站著，帶著微笑。
晚飯很簡單，熏魚加上乾麵包，一點點乳酪汁。桌邊的兩人卻很是滿足，那少女一直嘰嘰喳喳的說著話，眉飛色舞的模樣讓艾爾肯很是開心。
「艾爾肯，你知道嗎？大祭司今天告訴我，我的虔誠已經引起了父神的注意，邀請我去參加祈禱儀式。」
「哦？什麼時候。」艾爾肯仔細的挑著熏魚中的魚刺，將挑出的魚肉放在少女的盤中。
「快了，就在這幾天。大祭司告訴我，祈禱儀式上偶爾會有神跡降臨，假如我運氣好的話，或許就可以看見東西了。」少女興奮的說著，手臂因為激動而連連擺動。
艾爾肯張了張嘴，有些詫異，但旋即便也跟著激動：「那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只是看著少女的表情卻並不如他語氣表現的那樣激動。
盲眼的少女嘻嘻笑著，向前探出身子，那雙美麗卻沒有色彩的雙眼靠近著桌邊的艾爾肯。還未開口，一張臉便已紅了，「艾爾肯，等到我眼睛復明了，我希望能夠第一個看到你，我都沒見過你長什麼樣，你一定很英俊。」
艾爾肯愣了愣，自嘲的搖搖頭：「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可一點都不英俊。」
「不會的，艾爾肯是最英俊的，沒有誰能比得上你。」少女倔強的回答著。艾爾肯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堅持下去，他笑著伸出手，在少女的腦袋上摸了摸，「好了，先吃飯，都要涼了，等到你眼睛好了，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是嗎？那是什麼，能告訴我嗎？」少女興奮的追問道。
「當然不能，所謂的禮物，自然要保持著神秘，要不然你就不會那樣期待了。」
「不會的，只要是艾爾肯送給我的禮物，我永遠都保持著期待。」燭光映照下，少女笑魘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