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推心置腹
冥界之民？
這古怪的名字在萊斯特腦中打著轉，他好奇的打量著不遠處的那個模樣冷峻的男人，他又高又瘦，皮膚毫無血色，白皙的有些病態，在一幫子皮膚或是紅潤或是黝黑的村民中顯得格外醒目，除此之外便再無有任何特殊之處。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萊斯特的打量，看了他一眼，便又繼續忙著清點貨品。
「那，這裡就是全部了，這份名單沒有錯吧，你們對照一下。」那位冥界之民將一張清單遞了過來。瓦爾特湊近仔細比照，最後才點點頭。「沒錯，這次辛苦你們了。」
「都是為陛下辦事，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的，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他點點頭，在一幫子孩子的歡送聲，擺擺手離開。隨著他的動作那空地上十幾台石像鬼運輸機都活了過來，扇動翅膀緩緩升起，巨大的氣流吹得人們歪歪斜斜，卻是沒人害怕，有幾個淘氣的孩子還一邊鬧騰一邊呼喊，場面很是熱鬧。
那些石像鬼運輸機又是排成幾列整整齊齊的飛向那龐大威嚴的城堡。
「它們回去了？」
「恩，回去了，基本上一周一次出外，每周都能帶來些必需品，副統領你要是需求什麼也可以跟我們說，我們現在報上去，隔一周，也就是下下周基本就可以拿到，不過最好是必須要用到的東西，如果只是享受用的估計上面不會通過。」恩格跟瓦爾特打了聲招呼，又推著板車和散開的人群共同離開，另一邊則有十幾個健壯小伙在瓦爾特老頭的指揮下，將大大小小的貨品搬走，那個鐵匠也在裡頭，帶著幾個年輕人正興奮的搬著那箱頗為沉重的模具。
「不用給錢？」
「錢？」恩格似乎聽到有趣的話，哈哈笑著回答道：「這裡可沒人用錢，而且陛下也不需要我們給什麼。」
「有這種好事？那他不是很虧嗎，這些貨物我雖估不出到底值多少，十幾個金幣的價值總還是有的。」
「陛下並不缺錢。」恩格認真的回答道：「這是上一次陛下來到這裡時他親口說的。」
「什麼時候，我怎麼沒注意到。」
「那天下午你睡著了，我們沒叫你。蒼夜陛下當時的話很多人都聽到了，他說他在這裡並不是缺錢，也不缺奴隸，他想要的只是一批想要為了自己美好生活而努力奮鬥的人，一群為了守衛自己的家園願意灑下熱血的人。這兩句話我們都記得很清楚，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塞西爾。」
「他缺人？他在這裡招人了嗎？」
「目前還沒有，只有一批人被招去醫療所培訓，還有一部分則跟著村子那頭的冥界之民在學習石芥苔的種植。」
石芥苔萊斯特倒是知道是什麼，那是一種特別的植物，搗碎后口感獨特，清爽芬芳，這裡的物資還不充裕，除了偶爾從林中捕到的野味外，村人中最受歡迎的便是石芥苔。萊斯特隱約聽到有人提起過，這種特殊的苔蘚生長在地下，此時聽到恩格這樣說，心中也明白，看來這可食用的石芥苔也是那些冥界之民所掌握的一種植物。
「那別的呢，別的沒招人？那個叫蒼夜的不需要別人幫他打仗嗎？」這句話說得有些大聲，周圍的人聽后都有些惱怒的望著依舊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的萊斯特。
恩格連忙告了聲罪，推著板車離開人群。「副統領啊，你可別亂說話，我知道你還是看不起陛下，這我們管不了，但在村裡還是要對陛下保有尊敬。」
「這有什麼，難道連不夠尊敬都要治我罪嗎？」萊斯特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梗著脖子反問道。
「那倒不會，蒼夜陛下心地仁慈，自然不會因為這點事怪罪你，可是這村裡的人們可都把陛下當作神靈來愛戴，要是剛才有一個衝動點的，說不定就因為你這句稍顯無禮的話把你給揍了。」
「打就打，我怕誰！別以為我現在腿腳不便，便是好欺負的。」萊斯特一掀毯子，氣惱的握緊拳頭。一旁的小泥巴連忙拾起落在地上的毯子，撣掉上面的塵土。
看到萊斯特這幅模樣，恩格也知道有些話多說無益，嘆了口氣，語氣放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副統領我們大傢伙也都知道，你心裡還記掛著你在王都的家人，我們也明白，等到你傷養好你會回王都，這我們不攔你。大傢伙的這條命都是你幫著救下來的，這份恩情我們都記得。但副統領，你難道忘記你這條命是誰救的嗎？不單單是你，在我們淪落在囚籠中，淪為角鬥士時，又是誰把我們救出火坑的？」
氣氛變得凝重，恩格一番推心置腹也讓萊斯特不知道說些什麼。恩格繼續說道：「要不是陛下手下的那幫人幫助，我們現在估計早就成了長滿蛆蟲的屍骨，哪還會有現在的日子。副統領，你或許會怪我們沒有鬥志，竟然偏安於這種偏僻角落，想要做個不起眼的農夫。但副統領你實話說，見識過那樣的情景之後，想要平平靜靜生活的我們又有什麼錯？」
萊斯特自然明白恩格所說的情景是什麼，此時腦海中浮現的也是那如火的夕陽之下，淪為廢墟的城市中，無數士兵呼喊著與黑屍近身搏殺的情景。他的眼神更加黯然。
「我原先以為我們西邊防軍的漢子都是好樣的，在那種地獄般的戰場中也能活下來，以為憑著這功勞怎麼也會得到點賞賜，但結果呢？等待我們的又是什麼？！那群混蛋的圍追堵截？揮動同樣紫羅蘭王旗的追兵？他們諷刺，他們嘲笑，他們拔劍相向，對著的可是我們啊？！副統領，根本沒有做錯的我們啊！那群混蛋只是運氣好，沒有趕上黑屍潮，可他們又有什麼資格取笑我們？我們西邊防軍最窩囊的男人也比他們好上一百倍啊。」說到這裡，恩格已是老淚縱橫，一旁的小泥巴乖巧的抱著毯子，一聲不吭。
「我們為那個王朝付出了這麼多，這麼多兄弟因為保護平民義無反顧的衝進屍潮，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可回應我們的又是什麼？西南公爵派兵圍殺我們，只是為了讓我們這些倖存者不去亂說話。我們淪為奴隸，成為玩物，變成別人伸手就能捏死的角鬥士，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那時候那些官員在做什麼？皇帝陛下又在做什麼？曾經讓我們誓死捍衛的紫羅蘭王旗可曾因此蒙羞？答案是沒有……對於我們這些小角色，他們又何曾想起過，就算我們在那暗無天日的牢籠中腐爛生蛆，他們也不會有哪怕一絲絲的感傷。」
恩格寬厚的大手放在萊斯特的肩膀上，他抹掉眼淚，「很多話兄弟們並不想說的太細，大家沒有在回憶過過去的事情就是因為這個，我知道他們的心思，在他們心中，紫羅蘭王國已經不重要了，就當它是不存在的吧，未來他們將在這裡紮根，將在這裡生兒育女組建家庭，未來要是有個萬一，需要我們站出來保護這片土地時，我想凱撒他們也不會猶豫，他們會放下鋤頭，再一次拿起劍，誓死捍衛著這片土地，只因為這裡是我們的，我們是這裡的主人，而這一切都是那位蒼夜陛下給我們的，或許陛下不是完人，他的目的或許也並不單純，但至少他給過我們什麼，而不是像那個腐朽的王國，只知道命令我們，卻連一線生機都沒有給我們留下。」
話說到這裡，他從小泥巴手中接過毯子，為萊斯特蓋上。「小泥巴，你推副統領回去吧，要吃午飯了，可別耽誤了。」
小泥巴應了一聲，推著依舊神情獃滯的萊斯特向著住所行去。
恩格望著逐漸走遠的兩人背影，輕嘆了一口氣：「副統領啊副統領，希望你早一點想明白吧。」轉身走向那還在建設中的學校。
一路之上萊斯特都好似啞了一樣，一句話不說，小泥巴也是乖巧，只是安靜的推著車，這時前方的森林中出現了一群人，那群人挽著褲腳，手裡拿著各色農具，最吸引眼球的則是他們身邊那幾頭模樣怪異的東西。
「那是什麼怪物？」萊斯特嚇了一跳，習慣性的摸向腰間，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沒有帶著武器。
「副統領你可別緊張，那可不是怪物。」小泥巴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
那東西渾身灰白，四條腿行走，身子寬厚敦實，相比之下四條腿便顯得小了一些，不過最醒目的還是它頭上彎曲的角，如牛一般。
「這是骸牛，可不是怪物，它們可乖了，力氣又大，還聽得懂人話，讓它往哪拉就往哪拉，有它們幫忙開墾的工作才輕鬆了許多。恩格大叔說了等到副統領大人好了以後，我可以去跟著管理這些骸牛，到時候也算是賺工時，不是一個閑人了。」小泥巴直直的望著那些一聲不吭沉默著行進著的骸牛，眼中充滿希望。
「它們也是陛下……弄來的？」
「是啊，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別處可見不到，可別看它們模樣怪，看上去還有些嚇人，可其實呢這些東西都是能派上大用處的好幫手。我在田裡見過，有它們的幫助，犁地的效率可高了大半，恩格大叔說要不是這些骸牛派上用場了，今年的春耕說不定都趕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