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那些記憶深處的不堪回首(二)
明天就要賣的……
年幼的安里根本不明白,為什麼人可以像貨物一樣被出售,長輩們從來沒有說過這些,想起家人,她屈起身子,覺得冷的厲害。那一夜的苦難已經過去,然而帶來的痛苦卻永遠不會停止。親人們悲戚的慘叫每一晚都在噩夢中重複,揮之不斷。
第二天午後,木門開啟,幾個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將關著五人的籠子抬了出去,安里知道時候到了。
被運到大房子的另一頭,那裡人聲鼎沸,很熱鬧。
「都打開,把人帶出來,先警告你們,誰要是敢亂來,就別想活著出去。」一個男人狠戾的警告著。
沒人敢亂來……那些敢亂來的早就在之前都死掉了……你們乾的……安里低著頭,默默的想著。
有人上前將五人的手腳用鐐銬鎖上,鐐銬很沉,虛弱的安里幾乎無法抬起胳膊,鎖鏈將五人串在一起,囚犯一般,沒多久便有人帶著五人走了出去。
安里發現被帶到了一個高台上,高台下面坐著很多人,有男有女,服裝華貴,一個個臉上都寫著趾高氣昂,看得出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都是一等一的好貨色,各位先看看,滿意的話就出個價吧。」高台上另一個中年男人笑盈盈的說著。
「這樣能看到什麼,都把衣服剝了。」台下,一個沙啞的聲音帶著興奮喊道。
有人走了過來,粗暴的撕扯掉五人身上本就難以蔽體的衣服,身體一下子被暴露在這麼多陌生人面前,強烈的羞恥心幾乎擊敗安里,她艱難的抬起手想要遮住些什麼,卻被人用力的撥開,那人狠狠的掐了她一把,壓低聲音說道:「再不乖乖的,就是找罪受。」
身邊另外一個女人掙扎的厲害,挨了一巴掌,現在捂著臉低聲哭泣,儘管安里還小,但至少知道那個女人很好看。
台下一面面牌子被舉起,台上的男人口若懸河的述說著,聽了幾句安里便明白,那是台下的人正在給自己五個報價。
要被賣掉了……一種生生的可悲感從心底升起,迅速的吞沒全身,她麻木的站在高台上,麻木的看著台下那形形色色的人,看著那些穿著名貴的人眼中的貪婪與情慾,那可惡的嘴臉只讓她覺得一陣噁心,幾乎要嘔吐出來。
那個身材完美的女人賣了一個好價錢,爭著出價的人很多,最後報出的一個價格安里並不知道那具體代表著多少錢,只是聽到高台上那個男人語氣中的興奮便知道這是個大數目。
安里便沒有這麼多人報價,很快便被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拿下。
但令人意外的是這五人中被賣的最貴的卻是那個始終沉默的清秀少年,出價的人並不多,只有兩三個,卻爭得厲害,此起彼伏的抬手,越來越高的價格,議論聲漸起,隱約中似乎聽到了些難以記住的名字,一些晦澀的話語,具體在說些什麼安里還聽不明白。
最終成交的價格達到了那女人價格的兩倍,安里看了一眼那個清秀的少年,他臉色很差,蒼白的厲害,全無一絲血色,消瘦的身軀連肋骨的輪廓也隱隱可見,安里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看上去並不起眼的人可以賣出這麼高的價格,難道台下的人是有病嗎?
拍賣很快便結束了,安里穿上一件粗布衣服被交到了那個買了他的男人手上。在台上看時還只是覺得這人有些胖,當真正走近看時才覺得這人怕的可怕。只有看到他時安里才知道原來人可以胖成這樣。
那人肥碩的身軀猶如一座小山,衣服綳得緊緊的,讓人擔心下一秒紐扣會不會崩掉,腮幫子邊的兩坨肥肉幾乎垂到了肩膀,襯得他那對三角眼尤其的小,現在那雙讓人厭惡的眼睛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好似盯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肥美的肉。
那眼神好可怕,安里被看得瑟瑟發抖,想要逃離卻被後面的人一把推了出去。
「約瑟夫先生,錢貨兩清了,現在她是你的了。」
被叫做約瑟夫的胖男人點點頭,醜陋的笑著,一把抓住安里嬌弱的胳膊,「嘿嘿,小妹妹,不要害怕,別看叔叔我長的古怪,心腸可是很好的,保管好好疼惜你……」
安里可不相信他會是好人,至少好人不會在說完那話之後轉頭就把自己再綁起來,扔上馬車。
「你先把她帶回去,我在這裡還有點事,你待會再來接我,注意,別被那個女人發現,機靈點。」
趕車的男人看了眼被捆得嚴實的安里,似乎還是不放心,又上來親手拉緊了繩結,這讓安里格外痛苦。很快馬車便開始移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逐漸放慢了速度,周圍的吵雜消散了許多,似乎是快要到目的地了。
「喬治!你滾去了哪裡!?」一個女人高亢尖利的聲音從外頭傳來,馬車隨即停住了。
「夫人,我跟著老爺出去辦事了。」
「哼,那混蛋人呢?在車上嗎?」
「不,老爺還有點事,讓我先回來。」
「那車上現在有什麼?」女人的聲音更加近了。
「沒,沒什麼。」馬車夫的聲音明顯的帶著慌張,看起來他的演技似乎不怎麼行。
「沒什麼你擋著幹什麼?走開!」那女人一把推開了車夫,打開了車門。
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安里雙眼流淚,她轉頭看向那門口的女人,那女人很瘦,病態的瘦,儘管身上穿著剪裁得體,布料名貴的裙子,卻依舊難以掩飾那種令人不安的消瘦,她露在外頭的胳膊幾乎是皮包骨頭,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人。
「哦?一個小姑娘?為什麼她會在車裡?!」女人厲聲喝問著,邊上的車夫已是滿頭大汗,支支吾吾的卻說不出什麼。
「那個混蛋,哼!就他那根小蚯蚓,也難怪要買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回來。」那瘦女人怪笑了幾聲,表情又變得陰狠。「他想的倒是美,不過她是沒機會了。喬治,我記得你還沒結婚吧?」
車夫喬治似乎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愣了愣,「是的,夫人,我還沒結婚。」
「那這個小丫頭就做你老婆吧。」
「啊?」喬治以為自己聽錯了,「夫人您剛才說什麼?」
「我是說,這個沒長熟的臭丫頭就丟給你了,你不要嗎?!」女人的聲音又高了八度。
「夫人。」喬治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夫人我在這裡做了十幾年,可從未犯過錯,夫人請放過我吧。」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哪裡要害你,給你個女人玩玩不好嗎,還是個雛,你可賺到了。」瘦女人趾高氣揚的俯視著跪在腳邊的車夫。
「夫人,這是主人買來的,要是我帶回去主人知道了非得殺了我不可。」
「知道?為什麼要讓他知道?」那瘦女人笑了笑,將那車夫攙起。「我是生他的氣,又不是生你的氣。喬治你為這個家工作了這麼多年,我對你很放心,這件事目前就我和你知道,我不會說出去,難道你會主動告訴那頭肥豬?」
喬治呆住了,目光望向馬車裡的安里,心中似乎在掙扎。
「你就說回來被我撞到了,然後人被我放了,至於去了哪裡就讓他找去吧,後面的還用我教你嗎?要是你真不要我就真把人放了哦,我可不缺人幫手。」那女人背過身便要離開。
安里看到那個叫做喬治的男人死死盯著自己,目光如針般讓人刺痛,他的喉結動了動,隨後似乎下定了決心。
「謝謝夫人賞賜。」他遠遠的對著那走遠的瘦女人說了一句,遠處那女人陰狠的笑著,好似聽到最好玩的笑話般。
車門重新關上,馬車又動了,車上的安里緩緩鬆了口氣,她躺在車廂里,身子隨著馬車的搖晃而搖晃。
總比那個男人好……天哪,真不明白他是怎麼長的,竟然有這麼多肉……那個馬車夫四十來歲的年紀,看起來老實木訥,屬於最不起眼的男人,與那肥胖如豬的男人相比,他可是好的太多了。
更何況……他同樣也是苦難人,心地應該善良許多,假如求他的話,也許能夠讓他改變主意。
相比那些在路上便因為過分掙扎而被處理的貨物,和那個在自己面前活生生被施暴致死的女人,安里覺得自己的下場應該好得多,也許……也許甚至好過同一批被賣掉的那幾個人。安里可不認為他們會遇到類似的遭遇,至於那個少年……即使到了現在,安里也不明白為什麼他能賣出這麼高的價格,難道說他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她搖搖頭,年幼的腦子還無法思考太多,靜下心來,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次沒過多久車便停下來了,車門被打開,外頭的光線暗了許多,馬車夫那張因為長期日晒而顯得黝黑的老臉湊了進來,他仔細的看著被捆著的安里,眼神似乎頗為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