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章 研究所（十二）
「媽，咱能先別討論這個問題嗎？」晃平捂著臉道。
加悅拍了拍晃平的手背，神情卻變得有些落寞，「其實做父母的，真是做夢都想看到你們長大成人、結婚生子，這樣才不至於白來人間一遭。等到那時，死亡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
晃平的手頓時僵在那兒不動了，他的眼眶一陣發酸，「不，你們不會死的，我哪怕付出我的全部所有也不能重蹈覆轍。」
安井咳嗽了一聲，作為一個掌管研究所事務多年的副所長，以及擁有五十多年的人生經驗，他能感覺到晃平的表情不似在作偽。
難道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晃平低垂著頭，似乎並不想仔細回憶當年的情景。
「我記得那一天，和平常一樣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是的，這樣說來，地下都市的偽裝照明系統並未出現什麼問題。可是突然間，無論是天空還是地面上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怪人！甚至還有許多體型龐大的巨人。人們尖叫著四散奔逃，希望有奇迹發生，可是並沒有。它們咆哮著肆意殺戮，人間立刻變成了血腥的修羅地獄。那時應是早上，我和媽媽還在家中，父親您照舊在研究所加班沒有返回。我們嚇得立刻將屋門反鎖，躲到了裡屋。可是那怪人分明是要把人類趕盡殺絕，他們一家家破門而入，到處是絕望掙扎的慘叫。」
安井不禁攥緊了拳頭，「混蛋！你們那時怎麼不往研究所逃，這裡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晃平苦笑了一聲，「爸，你恐怕還不明白。那個時候，手無寸鐵的我們哪裡還敢擅自亂動，街道上，天空上到處都是怪人，他們見到人類就只有殺戮。而且，研究所恐怕更是重災區。」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安井眯起了眼睛。
晃平看了一眼加悅，她的目光里滿是悲憫，似乎對另一個世界母女倆的遭遇感到無比的同情和憤怒。
晃平忽然用一種譏諷的語氣說道，「指望你肯定是不可能的，因為在那時，說不定你已經死了。」
「……」安井扶了扶眼鏡，沉默地看著他。
顯然，如果晃平不說個一二三出來，這一切他都不會相信。
「所有的僥倖心理都在怪人破門而入的那一刻化為泡影，媽媽把我塞到了床底，自己卻以單薄的身體死死地擋住卧室大門。」
晃平的眼眶裡充滿了淚水，終於忍不住還是傾瀉而下，淚成兩行。
即便是加悅好端端的坐在身邊，但他依然心如刀絞，因為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加悅也哭了。
「怪人一腳就踢碎了木門，媽媽被那股勁力震倒在地上，爾後那怪人竟然桀桀笑著踩在了媽媽的腦袋上反覆蹂躪，我恨不能立刻衝出去與它拚命，但她的視線正好與我對上，用口型艱難地對我說，『別出來。』」
審訊室里一片安靜，安井和加悅誰也沒料到，晃平所說竟會如此慘烈。
「我痛恨自己的懦弱和無能，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多擁有一點力量，這樣就可以對抗怪人拯救父母了。可偏偏這時，玩膩了的怪人對媽媽痛下殺手，尖如利刃的爪子一下子捅入了她的胸膛，我從來沒聽過肉體破裂的聲音，可那一天，我聽到了兩次。」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怪人已經被我劈成了兩半。而母親也已經徹底沒了呼吸，她平靜地躺在地上，就好像永遠睡過去了一般。紅的綠的血液混在一起，彷彿一幅低劣的風景畫。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能自已，為什麼，為什麼直到母親去世，我才有能力去拯救她。」
加悅紅著眼睛抱著默默流淚的晃平，「孩子，真是難為你了。」
安井嘆了一口氣，剛要點煙，又想到加悅一直反對他抽煙，於是又將煙塞了回去。此刻，他才真的相信，或許，眼前的女孩真是另一個世界他的女兒吧。
「孩子，你現在是英雄嗎？」安井問道。
晃平擦乾眼淚點點頭，「是的。」
安井已經不再懷疑晃平的身份了，但此時擺在他面前的是更為緊迫的生存問題。既然另一個時空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那麼這裡也必定會有所牽涉。
「媽，你說說，你在研究所地下都看到了什麼。」
加悅簡單的對地下洞穴進行了一番描述，即便如此，她的話語還是讓安井大吃一驚。
他無法置信，研究所正下方竟然還會有那種地方，且聚集了大批怪人。
「看來，必須現在就要對他們進行圍剿，研究所有生物兵器在，不會怕了他們的。總之，我們不會重蹈覆轍。」安井斬釘截鐵道。
聽到父親如此說，晃平總歸舒了一口氣。
他自從重回地下都市，每時每刻都在受著煎熬，費盡千辛萬苦如今終於有了轉機，研究所能夠提前做好準備，這樣看來，說不定還真能扭轉乾坤。
至於研究所抓捕正常人充當實驗材料這件事，等這次危機過後再找到幕後主使人也來得及，只希望不是安井就好。
安井沖著監控室外招了招手，佐野立刻打開門走了進來。
「你也都聽到了吧？」
佐野嚴肅地點點頭，「想不到，確實令人無法想象。」
「所以，我們必須派出所有士兵參與此次清剿，到時佐野你帶隊。我倒要看看，有兵器坐鎮，那幫怪人能夠掀起什麼風浪。」
佐野道，「正是如此。不過，還有個事得單獨跟您彙報下。」
安井看了一眼加悅和晃平，「你們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加悅點點頭，「好的，佐野先生，我家先生就拜託你了。」
「夫人，您可別折殺我，安井先生是我的上級，一切命令聽從安井先生。」佐野恭恭敬敬道。
眼看二人先後走出房門，不知為何，加悅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
晃平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他撫摸著加悅的手背，讓她不要那麼擔心。畢竟研究所內部目前還比較穩固，而且有大批士兵防守，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可偏偏在這時，門外忽地響起了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