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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都存在了肚裡

  「餃子都涼了,耽誤大家吃飯了。」首長說道。


  「不耽誤,我們已經吃飽了。」戰友們齊聲說道。


  首長走了,出去了,到別的班去了。


  爸爸和我握了握手,吃了一個我包的餃子,心滿意足的走了,他今年應該比往年高興一點,因為今年有我在身邊。


  媽媽呢?姥姥、姥爺、姐姐呢?他們會不會因為我不在身邊而不習慣呢?不會的,因為有一個小妹妹,每天把他們淘的焦頭爛額的,他們根本就顧不上想別的。


  我就是這樣,每天應對著殘酷的訓練,稍有瞬間閑下來的時候,也是要想想訓練中的事情,或閉上眼睛睡一下,實在是太疲倦了。


  難得休息三天,閑下來了,不由得想起了家鄉,知道也沒什麼大的變化,家家和去年一樣。唉,不想了,出去轉轉吧,操場上只有單杠、雙杠、軟梯和籃球架子,因為沒有一個人打擾它們而孤零零地在那兒戳著。


  想玩玩摩托車,也都在庫房裡鎖著呢

  山溝里的太陽,今天好像也起得早了一點,陽光透過那些乾枯的樹枝灑到了地上,清晨的寒冷霎時去了一半。


  宿舍里,下棋的觀棋的吵吵嚷嚷,撲克把人打的面紅耳赤。很無聊,便到二班找那位拉二胡的班長聊聊。


  「拉一段唄。」我說。


  「唉,不行呀,到外邊去吧,伸不出手,在屋裡拉吧影響大家的情緒。」那位班長說道。


  「奧,能影響大家的情緒,說明你拉的不錯。」我又說道。


  這時,班長手裡的半導體收音機傳來了嗩吶的聲音,聽出來了,是一首新曲,「山村來了售貨員」。


  「你也有半導體啊。」我問道。


  「指導員的,我哪裡配有這東西呀。」那位班長苦笑了一下,說道。


  「真好聽,我估計現在全國人民都在聽。」我深情地說道。


  是啊,家裡的收音機也一定是這個曲子,房梁圪垯上的大喇叭更是這個曲子,吹得多好,李家堡沒有一個人能比,忘了小時候別聽姐姐的,好好的練一練也許也能吹得很好。


  住在房梁圪垯下邊不遠的馮大夫一家,過得怎麼樣呢?


  馮大夫不在家,曉生還在下鄉醫療隊工作,此時正在邊遠山區駐紮,三天假是回不來的,家裡只有曉梅、曉署和她們的娘——馮大娘。


  在曉梅家房後面不遠處,房梁圪垯上的大喇叭傳來了演奏了半截的嗩吶獨奏曲。


  平時聽慣了社論和樣板戲,那種壓抑的心情豁然開朗了起來,只是沒過多久,嗩吶聲結束了,傳來了「剛才大家聽到的是嗩吶獨奏『山村來了售貨員』,這次節目播送完了,謝謝大家收聽。」


  「娘,我可是想去姑姑家看看小妹妹。」曉梅跟她娘說道。


  「別去了,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吧,咱家都這樣了,把你大哥連累了,別再連累了你金友哥。」馮大娘說道。


  曉梅悻悻地在炕尾躺了下來,馮大娘從被垛上拿了件皮襖扔在閨女身上,又拿了個枕頭給閨女推過去,曉梅拉過枕頭又拽了拽皮襖,用腳蹬了蹬,蓋了個嚴嚴實實,臉沖牆不言語了,一會兒便傳出抽泣聲。


  馮大娘含著眼淚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很無奈的從針線笸籮拿出衲了一半的鞋底子,拔下針錐子在頭皮上磨了兩下,開始繼續衲那一半鞋底子。


  曉梅躺在炕上思緒萬千,從那天默默地送走她的金友哥哥到現在,半年多了,沒有接到來信,她娘也不讓寫信,而且還讓她把以前的信件之類的,有文字紀念的東西全燒了。


  「娘,金友哥哥明天當兵要走了,我想去看看他。」就是我走那天的頭天下午,曉梅問她娘說道。


  「孩子,娘對你說,你一定要聽話,不然就把你金友哥哥害了。」馮大娘這樣對她說道。


  「為啥?」


  「今年部隊準備推薦你大哥上醫學院呢,就是因為你爹的這個事,把你大哥害了,提前轉業了,不過還好,部隊上給說了好話,按轉業幹部給安排了,沒有打回老家。部隊誰給咱說了好話,不用問,咱心裡都清楚,咱記著人家的好。咱們家要是再跟金友家來往,娘怕再害了金友,你可掂量著點兒,別干出壞了良心的事來。」馮大娘語重心長的對曉梅說道。


  「嗯,我聽娘的。」


  「金友以前送過你的東西,都給娘拿出來,娘看看。」當娘的又說道。


  曉梅便把以前我送給她的手絹、紗巾、筆記本、賀年片和扎小辮的紅綢子,還有化學的花卡子,統統拿出來堆在炕上娘的面前。


  「把這些有字的賀年片,凡是能證明你和他有來往的東西,都給娘添到灶戶里去,連這個筆記本。」馮大娘看了看這些東西,也有些捨不得,但終於還是閉了閉眼,狠了很心的說道。


  曉梅心痛的含著眼淚把這些東西添到灶膛里,然後往鍋里盛了一瓢水,蓋上鍋,劃了一根火柴,把灶膛里的那些東西化為灰燼。


  「娘,那這些呢?」曉梅指著那些手絹、紗巾花卡子,問道。


  「這些先留著,你不說,誰也不知道,只當是娘給你買的。先把它藏起來,往後看看形勢再說。」馮大娘說道。


  「明天你金友哥走的時候,你別去。那麼多人,看著都是人模人樣的,誰知道誰是壞人,有人要害你金友哥就等著找由頭呢。」馮大娘又囑咐道。


  「像你爹那樣,有人成心害你,抓住你半句話,就把你送勞改隊去了,可千萬小心呀。」馮大娘繼續對她進行著階級鬥爭教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馮大娘也是怕了。


  「放心吧娘,我明天遠遠的看他一眼就行,要不然我怕他生出別的想法,認為我沒良心,也不去送送他。」曉梅說道。


  「娘信你。」


  第二天,曉梅遠遠的為我送行,那麼多人,曉梅是唯一一個給我送行的人。


  曉梅躺在炕上,似睡非睡的想著她的金友哥哥。


  「我想你不會怨我沒有給你寫信,其實我給你寫了好多的信,都存在了肚裡,有朝一日我會背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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