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訂計

  常青又一次來到文工團的排練廳，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在唱，「幾天來，摸敵情，收穫不小.……」


  金友？不可能，他不可能來。可這嗓音拿捏的多像。


  常青有些激動的撩開門帘兒走了進來，看到了和阮志剛對戲的那個人：沒金友高，比金友胖，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農村人，看那架勢就能肯定。還看的出來，用了假嗓，那臉和脖子憋的又紅又粗，真的也是費了大勁了，為了模仿英雄人物，不但一舉一動要像，連嗓音都要像。


  「.……扮土匪鑽進敵心竅，方能夠裡應外合搗匪巢，這任務重千斤……」


  唉，是夠重的，好好的練吧，月底要演出的。常青繼續默默地叨叨著：誰也比不了人家金友，人家也唱過這一場，也是和阮志剛配的戲，也唱的是少劍波，看人家唱的，就像龍吐水一樣，那嘴一張嘩嘩的往外流，是那樣的輕鬆自如，人家不用假嗓，不用憋的臉紅脖子粗，倒好像是喇叭里的那個人在模仿他似的。再看看人家那瓷頂頂的身體，那麼大的個子，跳起來卻是身輕如燕。人家那兩條腿直流的，騰空劈叉，簡直就是平的，而且落地無聲。


  唉，再看看他們那兩條羅圈兒腿，文工團指望他們長臉，當初為什麼就不先好好的長兩隻眼呢？


  不過人家金友說了，人家根本就不想來。


  「.……這一次若派他單人入險要，相信他，心紅紅似火，志堅堅如鋼，……」


  常青側坐在幾角處的一把椅子上，右臂搭在靠背上，頭靠在勾在一起的兩隻手上，沉沉睡去。


  「常青，常青。」阮志剛過來搖了搖她。


  「啊，你練完了？」常青緩緩地直起身來，甩了甩麻了的手臂，用左手輕輕揉了揉眼睛，關切的問道。


  「你又來了，這麼老遠你累不累呀。」阮志剛蹲下來給常青揉著那隻麻了的手。


  「不累，我坐公共汽車來的。倒是你挺累的。」常青用左手給阮志剛抹了抹鬢角上的汗珠。


  「沒事，醒一醒，待會兒咱們去吃飯。」


  「吃飯不當緊，我來是有事要跟你商量的。」


  「昨天你就說有事跟我商量，結果到走你也沒說。害得我猜了一夜。」阮志剛說完笑了笑。


  「昨天那事，先不說，等你匯演完了再說。今天這事我昨天想了一夜，來聽聽你的意見。」


  「奧，走吧，還去昨天那兒。」阮志剛說罷扶常青起來。


  「你們食堂就沒飯？打點兒就行了，我這還帶著呢。」常青怕他又要花錢，站起來說道。


  「領你去食堂，同事們會笑話的。」


  「奧，我給你丟人了？」常青疑惑了。


  「不是，是笑話我不領你下飯館。」


  「奧，那有啥，是我不想去嘛。」


  「給我留點兒面子，走吧。」


  「好，走！」常青學著沙奶奶的一句話，跟著阮志剛出了文工團的大門。


  又進了昨天那家飯館，又坐上昨天的那個位子。阮志剛又要去買飯，常青攔住說道：「今天我有準備，帶了兩個人的飯。」


  常青把一個大飯盒放到桌上。阮志剛打開一看，樂了。


  「這哪是兩個人的飯？」


  原來，常青的娘並沒有多下米，是常青最後連糊鍋巴都鏟了起來，也沒多了多少。


  「先緊著你吃，我回家再吃。」


  「不用，今天少買點兒，」阮志剛說著，轉身到櫃檯前。


  「奧，又是你們呀，這樣吧，買上兩小碗肉絲麵，泡上你們的小米飯，就夠啦，吃著還挺合適。」櫃檯里的女售貨員也是記住他們了，替他們盤算了一下，說道。


  「啊，行呀。」阮志剛說著掏出了錢包。


  「六兩糧票，三毛四分錢。」售貨員說道。


  阮志剛拿著兩個竹片片去了打飯窗口，這回看清楚了，竹片片上燙了「小肉」兩個字。


  為什麼麵條就是竹片片，而肉餅就是紙片片呢？

  原來，這吃麵條的人多，這飯牌兒周轉快，那紙片片用過幾次就廢了，餡餅太貴，吃的人不多，用紙片片也就行了，另外還有一個行業潛規則，就是看似不起眼的紙片片，卻是最貴的肉餅，顧客說的餡餅，在飯館里分肉餅和餡餅，餡餅僅次於肉餅。


  看似豪華的竹片片，卻是最便宜的麵條。麵條也分「大肉」大碗肉絲麵，每碗半斤。「小肉」三兩，還有「大素」素麵，「小素」等等。


  米飯，饅頭，燒餅，油條，直接在櫃檯上買。


  阮志剛在窗口等了不長時間，便端回兩小碗肉絲麵，說是小碗，也就是當時百姓人家吃飯用的普通碗。


  「這麼多，能吃完嗎？」常青問道。


  「沒事，反正我下午還是訂計，多吃點兒也沒事。」阮志剛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常青將碗里的湯倒進飯盒裡一些，將麵條推向阮志剛。


  「幹啥呀，一人一碗，你吃呀。」阮志剛嘴裡塞得滿滿的一邊咽著一邊說道。


  「你一天挺累的，多吃點兒。」


  「我可以吃點兒小米飯嘛。」


  「你在外面，沒人心疼，多吃點兒白面，啊。」


  接著，常青便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阮志剛。


  阮志剛想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對金友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我開始想追你的時候，見你跟他那麼親密，我就有點兒眼氣，儘管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頭，隊長隊長的叫我，可我總看他是絆腳石總想踢他一邊去，可後來追上你了，我回頭想想，他還是挺好的，就拿我頂了他這件事來說，我都覺得對不起他，沒臉見他，要不是他演得好，我能頂了他，進了文工團？」


  「其實也沒啥，人家說過根本就不想來文工團，他學習那麼好，歲數又那麼小，還想著好好念書呢。唱歌跳舞那是人家的業餘愛好，就算他想來，他媽和他姐也不會讓他來。」


  「他媽和他姐？那他沒爹嗎？」


  「沒有，他只有一個爸爸，在部隊工作。」


  「那爸爸就是爹嘛。」


  「奧，我知道，可你問的是爹。就這樣吧，按照咱們盤算的，試試吧，你多會兒排練打虎上山，讓他來聽聽音樂。看看演出那天能不能暗中替你一下，我想應該沒問題。」


  「後天上午吧。」


  兩個人吃完飯，回到排練廳聊了一中午。


  下午上班了，又要開始排練了，阮志剛把常青送出了文工團大門。


  常青在去汽車站的路上，進了一家文具店花了四分錢，買了兩粒紅色色精（沖鋼筆水用，學生們一般都買藍色的。）到家后沖開一粒，灑在草紙上，扔到茅廁坑裡，然後用土蓋住。


  轉過天來，當娘的去茅廁看到了，也就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