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院門前，舊黃昏
千里之外，西蘭帝都的西郊，一片古樸的庭院里，沉寂許久的百里家族，在拿到一封詔書後，開始陸續走出幽深的院落。
闊別星城已有百年之久，正式回歸的路雖然還很長，對林嬰來說也算完成了自己的承諾。
讓林嬰也倍感欣慰的是，南風書院的重修也在反覆論證，測繪之後，正式被同意開始動工，現在那座聳立江邊的「紅樓」就是即將開館的新圖書館，不過在慕白先生的調度下，也不缺人手。
喝著茶，坐在花草間石桌旁，林嬰赤著腳，悠閑地整理著從老漢那運來的雜書碎冊，靜待著未知的秋夜。
前腳莫氏和軍府的人剛走，長老院的來人又毫無徵兆出現在林嬰面前，黑色長袍上綉著赤炎朱雀的紋式的壯碩男子，看著埋頭整理的林嬰道，「這幾年，過的還好吧！」
林嬰依舊看著雜亂的書冊，點頭道，「湊活吧！監理大人今日來，有何事嗎？」
那人冷漠的掃過這棟別墅，又落在林嬰身上，「你鬧出這麼大動靜，就不要對長老院說些什麼嗎？」
林嬰無奈站起身來，收好這些雜亂的書冊，抱起放回屋裡，在泳池前的水龍頭下，沖洗著腳上泥灰，穿上人字拖鞋，看著站在一旁那人道，「監理大人，走吧！」
站在攜帶型的飛行器上，林嬰向下看著飛掠而過的一排排樓宇，奔流如海的江水永不停歇，翠綠的蒼松點綴著聖靈山，兩人在高聳入雲端的摘星樓前，緩緩落地。
兩人正前方出現一道光柱，地上出現一枚隱隱浮現的光斑，一個人影緩緩出現在兩人面前，又是一個黑袍男子，對著林嬰身旁的那人笑著，「武兄，加涅大人已經到了！」
說著兩人架著林嬰的胳膊，步入那枚光斑中，一瞬即逝。坐在研究所的窗前休息的美丫，恰好看到這一幕，摸出手機，又放了下去，手臂枕在下巴上，趴在桌上，獃獃的看著窗外，一個頭髮亂糟糟的老頭湊了過來，往窗外打量著。
林嬰一直閉著眼睛，完全不去考慮自己會被帶到哪，一陣密集的嘀嗒聲射線掃描后，三人站在一個平台上，身體緩緩隨著平台上升。
平台突然晃動一下，林嬰知道應該是到地方了，悄然睜開眼睛，刺眼的光線在一道暗門打開的時候，瞬間讓林嬰眼前一陣模糊，徒生一種不好的感覺！
暗門也逐漸敞開，兩人也放開林嬰，站直腰桿，不敢言語。
一個身近兩米的青袍男子從門內走了出來，林嬰身旁的兩人恭敬對著來人單膝跪地，起呼大人。青袍男子看著林嬰，冷冷道，「你就是林嬰吧，隨我進來！」
說著沒有絲毫逗留，就帶著林嬰往暗門裡走去，單膝跪地的兩人直到暗門閉合，還是低著頭不敢言語，不斷頭上冒出冷汗。
許久兩人才起身離開，稍微年輕點的男子問道，「武兄，他人？」
走在前面的男子回頭道，「加涅大人的親傳弟子，『野徒』亞赫拉！」
男子聽了這個名字，瞬間脊背發涼，大呼慶幸，幸好沒出紕漏，那個傢伙在入修道院修習前，就曾徒手撕碎成年夜狼獸，在修道院里也是凶名在外！
林嬰跟著那個青袍人身後，進入這個視野開闊的房間內，巨型的飄窗外，雲霧繚繞，飛鳥穿梭其中，林嬰推測這裡會是比浮屠山還高的地方。
青袍人見個頭不高身披紫色長袍老者，拄著手杖緩步走了過來，慌忙跑了過去，攙扶著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林嬰看了一眼感覺挺是和善的樣子，放鬆心底的戒備。
老者盤膝坐在一個靠窗的蒲團上，青袍人立在他身旁，兩人打量著穿在背心，短褲，人字拖的林嬰，老者眯著眼開口問道，「寒老頭，身上的那塊火靈印，就是來自你身上？」
林嬰看著紫色的長袍，知道此人是一長老，拱手道，「長老大人，我身上的靈印，的確是被寒門得到了！」
老者點點頭又道，「稀有的純凈火靈印的確少有，是我也會心動，他們又給了你多少補償？」
林嬰聽到「補償」兩字，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腦海里浮想著那個道貌岸然的老頭，輕笑道，「兩張不足十位數的銀行卡算嗎？」
老者有些咋舌，雙眼又睜大了點，追問道，「你說的是世界幣，還是西蘭幣？」
林嬰聞言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對你們來說區別很大嗎？」
老者也笑了起來，對林嬰也來了興趣，說道，「的確，對我等修士而言，都是九牛一毛，不過這也不能成為你惡意報復的理由！」
林嬰不置可否，沒有解釋什麼，畢竟自己來到摘星樓，命運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上，他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王公、柱國家族不可詆毀，軍府、長老院不可忤逆的鐵律，我想你在扶南城征戰時，也領教過了吧！」老者手指在空中點擊著一張虛擬的紙張勾選著。
林嬰抬起頭向窗外看著，沒有回答，青袍男子見林嬰不尊老者，瞬間衝到林嬰面前。黑色的靈力爆發出來，打入林嬰體內，惡狠狠的拎起林嬰，眼中浮現著若隱若現的烈焰，隨時都要殺了林嬰。
「亞赫拉，住手！」老者依舊盤坐著，手中浮現一張表格。
青袍男子，扔下林嬰，回頭跪在地上，雙手接過表格，起身掃了一眼，輕蔑的將紙張，丟給剛要爬起身的林嬰，回到老者身旁站定。
林嬰擦拭著嘴角的鮮血，踉蹌的站起身來，看著這張長老院的審判書，這些罪行，讓他無力辯駁！
「沒什麼異議，可以簽字畫押了！」老者閉上眼，面無表情的說道。
林嬰看著判決結果，沒有絲毫的懼意，反倒釋然了，手指上鮮血淋在上面瞬間凝聚出林嬰的名字，林嬰按下指印，表格瞬間解體，化作灰燼落入一隻魔犀角杯中，傳出一聲悶響！
暗門再次被打開，林嬰踉蹌的往門外走去，帶自己來的黑袍男子，早已單膝跪地，等候在漆黑的外面。林嬰笑著回頭道，「長老大人，敢問三十三層浮屠山是在這下面嗎？」
老者笑而不語，林嬰點點頭，跟著黑袍男子離開摘星樓！
待兩人離開，老者閉目問著，「寒門給了你什麼好處？」
青袍男子立刻跪著地上，雙手奉上一盒透明的肉塊，老者沒有睜眼笑道，「深海鯪魚的靈肉，可以抑制你體內的暴烈，但·也暴露了你的軟肋！」
青袍男子伏地，不敢搭話，老者睜開眼來，掃了一眼地上青袍人，「請來吧！以後要小心了！」
磕了幾個響頭，才敢站起來，躬身問道，「師尊大人，此人是何來路，竟不是極刑！」
老者笑看著窗外捲動的浮雲道，「仇惡的種子一旦栽下，就難以去除了，此子以後或許能成為寒門的噩夢！況且百里雁南送來一封信，這薄面還是要給的！」
帝都西郊的深巷裡，一個素衣眯著眼睛的老者，靠著窄門前，曬著太陽，一個八九歲的孩童從門裡跑了出來，「太爺爺，太陽下山了，我扶您進屋吧！」
老者回頭看了一眼，笑著在孩童的攙扶下，駝著背緩緩的進了窄門，一個年輕婦人放下手裡的柴火，過來一同攙著老者，靠著一張「特製」的搖椅，其實就是把原本墊在背後的竹片去掉，留下大大的縫隙！
年輕婦人手裡挖著一瓢白面，問道，「爺爺，晚上想吃什麼！」
老人昏昏沉沉的笑著，「黃昏……面！！！」
撿著柴火的孩童看著老者安詳的樣子道，「娘，你看……太爺爺，又開始說胡話了！！！」
牆頭的夕陽掛著一抹紅色，在一盤墨色中攪動著色彩，像是伸在長長的尾巴的火鳳，沖入漆黑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