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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娑婆散人

  張塵見此人強橫霸道,草菅人命,先有幾分不喜。但他素來謙遜有禮,不像陳空那般粗魯暴躁,此刻只是皺眉道:「你是誰?」


  那人自然便是娑婆散人,他有一件和任風有關的隱秘之事,

  怕被任風泄露出去。因此才趁著愛徒落單,趕來將他一劍殺了。


  待他把任風屍身踢下山崖后,原以為再無後顧之憂,卻遠遠瞧見張塵將任風的屍體拖在河灘之上。


  娑婆散人本就心虛,生怕張塵也知道內情。便悄悄躲在一棵參天古樹后,準備伺機而動。待到張塵落單,四下無人,又見張塵腿部受傷,行動不便,於是才忽施偷襲。誰知道這凝聚畢生修為的一劍,竟被張塵輕巧躲過。


  此時他見張塵有此一問,乾笑道:「我便是這彌山之主,你說我是誰?」


  張塵見他無禮已極,卻依然沒有發作,拱了拱手道:「原來你便是什麼娑婆散人朱種地。我正有事情要問你,既然你自稱散人那應當閑雲野鶴,修道也好,念佛也罷,為何要越俎代庖管理彌山百姓?既然當上了彌山之主,又為何任由達官貴人欺凌百姓,沒有任何討回公道之意?彌山之主和娑婆散人兩個稱號,你對得起哪個了?」


  娑婆散人見他侃侃而談,話中詞鋒尖銳。氣度卻沉靜閑雅,不由得向他打量起來,他覺得張塵的俊臉越看越是熟悉,不由得想起一件陳年舊事來,頓時冷汗淋漓,脫口而出道:「怎麼,怎麼是你?你到底是誰?」


  張塵微微一笑,道:「在下便是陽炎張塵,請問娑婆派如今也要和陽炎開戰了么?」


  娑婆散人顫抖道:「原來陽炎的……二當家……張塵……就是你,可是……」


  娑婆散人此時被嚇破了膽,既想速速逃走,又想下跪求饒。正沒理會間,忽然靈光一現,索性把心一橫,將蟬鳴劍舞了起來,向張塵猛然攻去。


  娑婆散人的佩劍號稱蟬鳴劍,是因為這把劍的劍刃打造得極薄,正所謂「薄如蟬翼」。而且一但舞動起來,發出的破空聲也像是蟬在嘶叫一般。


  張塵的腿上依然傳來陣陣疼痛,料到已經使不出騰挪的輕身功夫,於是拔出長劍隨手格擋。


  兩人此刻身處瀑布之上狂風大作之處,娑婆散人的蟬鳴劍舞將起來,猶如夏蟬齊鳴,極是震懾人心。張塵不敢怠慢,只得凝神擋架。


  娑婆散人的劍法也頗為獨特,一招一式舞將出來竟然極為優雅,彷彿在舞蹈一般。他臉上罩著一塊薄布,僅露出一雙魅眼。此刻身穿的藍色羽袍,被風吹得飛揚而起。他在這青山綠水間似歌似舞,竟也頗有風致,渾不像在殘酷的搏殺。


  張塵心想:「這娑婆散人竟是女子嘛?若是如此讓他贏了便是。」拆解中但又瞥見他肩寬體壯,並非女子嬌柔模樣,心中又想:「莫非這堂堂娑婆首領竟是一個娘娘腔?之前聽陳空說過,古時武功頂尖之人,往往都要自宮修鍊。他們認為這樣就能去除心中的**,達到陰陽調和。難道陳空沒有信口胡扯,這人便是如此么?不過他的劍法實在也太過平庸了。」


  高手過招講究的是心無雜念,張塵能夠邊隨意擋架,邊想心事,只因他的劍法比娑婆散人高得太多,若真的以命相搏,十個娑婆散人也要被他斃了。


  但娑婆散人平日自大慣了,見張塵只守不攻,還以為他心生怯懦。於是精神大震,一鼓作氣將劍舞得吱吱亂響,暴風驟雨一般向張塵襲去。


  張塵素來心慈手軟,此刻見娑婆散人形同拚命,也不願痛下殺手。隨手擋住他攻來的幾劍。


  他正想拎起一腳,把娑婆散人踢倒在地時,提腿卻又是一陣疼痛,不由得苦笑道:「兵乃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我本來就不喜廝殺,況且你我又有什麼深仇大恨了?你好好對待村民,照顧好倪二娘之後的生活也就是了,我也不來找你麻煩。」


  娑婆散人見他劇斗間還能鎮定自若的說話,不由得又驚又怒,大喊:「還敢嘴硬!」於是奮起全力高高跳起,用盡渾身力量一劍豎劈,原想把張塵連人帶劍都砍了,誰知又被張塵輕輕一格,就擋了下來。


  娑婆散人心知不妙,連忙一個筋斗向後翻去,氣喘不已,道:「看來我的第一層心法千蟬鳴夏,還不足以對付陽炎二當家。現下我要用第二層秋蟬泣寒了。」說著擺了個劍仗,姿勢極為優雅美觀。


  張塵忍不住笑道:「閣下也真是有趣,比武廝殺自然用盡全力,哪有你這樣層續漸進的?我若當真痛下殺手,你可就後悔了。不如就這麼算了,你好好替小軍主持公道,贍養倪二娘。省的我那朋友陳空將這些事一肩挑了」


  娑婆散人氣急敗壞,聞言大怒:「你說我不是你對手嘛!去你的!哼!那倪小軍的老婆給八爺睡了,那是這娘們的福氣。倪小軍這畜生不識抬舉,竟然來問八爺討個說法,這種**賤種又配要什麼說法了?被我的娑婆門徒立刻使重手震碎了心肺,回去便死了,哈哈,要什麼說法?這便是說法」!說著將劍舞得十足,揉身而上。


  張塵聞言腦袋轟地一片空白,一陣洶湧的怒火從心底生起,幾乎要將他吞噬。


  張塵從未如此憤怒過,這十年間他除了身世未明外,可以說是呼風喚雨,他不僅地位顯赫聲名遠播,陽炎一派之長錢律更是他的知交好友,因此人人見了他畢恭畢敬,諂媚討好。


  直到此刻,在娑婆散人獰笑的口中,他方能真正感受到到無權無勢的草民們的切膚之痛。


  也終於能理解陳空一怒之下,便不顧一切的向施惡者復仇的舉動。


  張塵此時的怒火似有實質,將他身體燒的極燙。他的手指微動,輕輕摩挲著陪伴他多年的利劍。


  他只覺頭疼欲裂,似乎每個毛孔都要噴出火來,他知道自己此番是動了真怒——倪小軍慘死,小茴失蹤,倪家村數十人死於非命,陳空一意孤行成為玄門公敵。這些慘事的始作俑者雖然是八爺,但沒有娑婆散人的保駕護航,諒那八爺也不敢如此作惡。


  他不由得想到,引八爺這衣冠禽獸來到彌山的,派遣八十蓑笠門徒為難陳空的,將八爺牢牢護著的俱是此人。


  何況之前他早已聽小軍提起過此人魚肉百姓,草菅人命等諸多事迹,此時真是恨意滔天,怒火彷彿要擇人而噬,幾乎已經失去了理智。


  娑婆散人卻不知張塵異相已生,仍仗著蟬鳴劍對著他指指戳戳,張塵突然腦袋一熱,一陣頭暈目眩。


  張塵恍惚中,被一聲慘叫驚動,清醒過來時,便見到娑婆散人右臂血流如注。右手已經齊腕而斷。


  那隻斷手極是新鮮,雖已經離開軀體,但五指微動,好似仍想拔劍抵禦一般。


  娑婆散人又是震驚又是錯愕,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掌已斷,張大了瞳孔死命瞪著地上那章魚般的斷手。


  張塵全身滾燙,肌膚幾乎便要裂開也似,他猛然間想起些什麼,卻又仍回憶不起,只覺得身體若是不恢復平靜,會有極可怕的情況出現。


  此時樹叢里又傳來一陣摩挲之聲,卻是那金頭金腦的斯建陀提破。


  他見到張塵便縱身呼道:「恩公,我到下游找了半天,也沒有見到陳大俠的蹤影,不過吉人自有天相,他……」


  斯建陀提破話還沒說完,也見到了娑婆散人和地上的斷手,不由得「咦」了一聲。他將黃金巨杖用力在地上頓了頓,又擺起了玄門刑罰者的架子,對娑婆散人道:「豎子何事來此滋擾?手又為何而斷?速速給我答來!」


  那娑婆散人本就心虛,見到這玄門施刑者哪能不驚?再者自以為天無敵的蟬鳴一系功夫,遇上了這俊雅的白衣男子,竟落個斷掌的下場,當下也不答話,只想溜之大吉,連被張塵砍下的斷掌也不管不顧,倏忽向後平平滑去。


  斯建陀提破見他目視前方,身體卻能猛然向後退去,上半身更是絲毫不動。只有藍色羽袍的大袖被風推得揚起,猶如畫中仙人一般。這身進退自如的輕功身法實在是可驚可怖。


  斯建陀提破思索良久,想起除這斷手怪人外,平生所見唯有犀照掌門樂塔的「周易九宮步」,空門龍修禪師的「狂蟒化龍身法」能與之媲美,就連陽炎首領錢律,空門住持准提僧,也沒有這般本事。


  這斯建陀提破雖好大喜功,但極是愛才,此刻雅不願追上與其為難。甚至為他的斷手擔心起來,剛想開口招呼,卻見娑婆散人伸腳一蹬,身子向後滑得更快了。這下斯建陀提破終於看得真切,原來那娑婆散人腳下穿著一雙輪滑鞋,因此才能如此平平滑出,進退自如。雖是裝神弄鬼,但能在崎嶇陡峭的山路上,把輪滑玩的那麼溜,也非常人所及了。


  斯建陀提破卻不懂欣賞娑婆派極限運動家的這份突破自我的心,也忘了半古不白的句式,只是破口大罵:「我當這逼是什麼前輩高人,原來竟是和老子裝逼的,今天我算是遇到裝逼界的翹楚了,媽賣批的。」


  他罵得許久,心情稍佳,這才想起張塵來。見他半膝跪地,臉色灰敗已極,苦苦拄著佩劍才不至於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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