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分田
老莫是永安城外莫家村的村長，聽說長毛打來了，他按照以前對付土匪的辦法，帶領村民逃到附近山上，這一躲就是好幾天，可莫村的長毛一直駐紮在這裡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大夥在山上犯難了，一部分人想回去，一部分人堅持留在山上等長毛離開，還有的人沒有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
「快入冬了，山上實在是太冷了。這山洞不能再住了，我們娘倆熬不住了。咱還是回村子去把，這麼多天了也沒聽說長毛殺人放火啊。」王寡婦哄著懷裡兩歲大的孩子抱怨道，她的孩子臉都凍青了，嗚嗚苦個不停。
「你有幾條命啊，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土匪就是土匪，他們殺人可都是不眨眼的。」李大媽立刻反對道，她的兒子就是被土匪抓走的，兒媳也被姦汙了，不堪的往事依舊曆歷在目。她雖恨得牙根痒痒，卻又無可奈何。
「話雖這麼說，但咱們地里的莊稼都熟了，就這麼放著等著它們爛掉？這可是我們過冬的口糧啊。」趙老漢心痛道，地里的莊稼可是自己用汗水一點點的種下去的，平時伺候這莊稼比伺候家裡老婆子還勤快，眼看稻子都熟了，卻不能去收穫，這可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大家再熬一熬吧，再等幾天，興許這長毛就走了。我們如果回去，就算那長毛不殺人，可那蘇保德不是好惹的。當心他給你扣個通匪的帽子，最後搞得你家破人亡。」張郎中皺著眉頭說道，這幾年永安團練頭子蘇保德借著剿匪的名頭，勒索當地百姓也是常有的事，他在官府那邊要不足銀子，就在百姓頭上搜刮作為他團練的軍餉。
「就是，這個蘇保德比土匪還壞，真是吃人不吐骨頭。我聽一個貨郎說他被長毛殺了，也不知道真假。」一個年輕的後生接過話頭繼續說道。
「搞不好是真的哦，隔壁村的錢家不是蘇保德的親家嗎？他們家舉家全逃了，換作以往他們應該派人去蘇保德那裡一起剿匪的，保護他們家家產的。要我說，這蘇保德八成是完蛋了。」又一個小後生立刻響應道。
經過這麼一番七嘴八舌的討論，贊成回去看看的逐漸佔了上風，但還有少部分人仍然堅持留在山上，誰也說服不了誰，意見始終不能統一。
「村長，你給大家拿個主意吧，我們聽你的。」張郎中對在一旁始終不言語的老莫說道。
老莫是村裡唯一的鐵匠，雖然現在都六十多了，但精神相當矍鑠，身子骨也挺結實，一點都不像上了年紀的人。村裡的農具都是他給打造的，也是莫家的族長，在村裡頗有威信。
老莫坐在石頭上，猛吸了幾口旱煙，他腦子裡的思緒如桂江的江水洶湧澎湃。他有一種感覺，這些長毛和以前的土匪不同，因為前兩天他派兒子回村悄悄打探過，家裡的東西全都在，那些長毛甚至連他們家的門都沒有進，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土匪。他心裡是偏向回去的，但他又不敢拿莫家村三百多號人的命去冒險。
可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自己身上，老莫知道他現在必須說點什麼了，他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鄉親們，聽我老頭子一言。我們隨身帶的乾糧不多，不能一直在山上耗著。我看這樣吧，有膽量帶把的漢子跟我老頭子下山去看一看，女人和孩子留在山上，等我們的消息。大家看怎麼樣？」
老莫這個折中的辦法，終於讓全村人的意見得到了一致。他領著幾十個後生出了山洞，往莫家村走去。
「天兵專殺妖魔，絕不傷害百姓。鄉親們，不要害怕，都回家吧。」楊小山的隊伍一路喊著口號沿著山路行走著，正巧遇上了這幫莫家村的人。
「楊軍帥，前面發現了幾十個村民。」一個天兵過來報告道。
楊小山在馬上昂首眺望，果然在山路的上頭有一伙人，衣著襤褸，神色緊張望著自己的隊伍。
「所有人都停步，把武器收起來，別嚇著他們。」楊小山出城已經走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才遇到要找的村民，如果嚇跑了可真要吐血了。
「孫保長，你跟我前去跟他們說話。」楊小山走到隊伍前面，甩蹬下了馬，招呼孫保長道。
「好的好的。」孫保長知道用到自己的時候到了，連忙跟上去。
「鄉親們，不要在山上再藏了。天兵不傷害百姓，不要怕，都出來吧。」孫保長使出全身的力氣，非常賣力的扯著嗓子喊道。
「這不是孫保長嗎？」老莫倒也認識，去永安交皇糧的時候和他打過交道。有了熟人，老莫膽子壯了一點，他回頭對其他人道，「我出去看看，你們看我的手勢，如果情況不對就逃。」
老莫領著兩個兒子，父子三人走了出來，雖然認識孫保長，但他們心裡還是有點害怕，聲音都有點顫，「你們真不傷害百姓？」
「小山，我來了。」羅大綱在後面不放心楊小山，看到他們有三個人，自顧自地提著大砍刀催馬上前。
楊小山氣得差點暈過去，這關頭你這麼凶神惡煞地過來，還不把他們嚇跑，連忙眼睛一瞪，「大綱，你別過來，回去！快回去！別嚇著人。」
羅大綱很少見楊小山這麼銳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退了回去。他摸著自己的刀疤臉，心裡別提多委屈了：「我不就是丑點嘛，有那麼嚇人嘛？還不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以後說不準就是一家人了，不識好人心！」
老莫三人看到羅大綱騎馬過來，的確被嚇到了，特別是那把大砍刀，讓人有拔腿就跑的衝動。
「鄉親們別怕，我是這裡的頭。你們有什麼要說的，只管對我說。」楊小山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顏悅色一點。
「對對對，這位是通天侯大人，絕對能能給大家做的了主。」孫保長連忙附和道。
「是小侯爺啊。」老莫一生見到最大的官不過是吳知府，侯爵這一級的只在戲班子見過，對他來說那是天大的官啊。老莫連忙拉著兩個兒子跪下，這時代就這樣，平頭百姓對官員那是有天生的奴性，更何況是面對這麼大的官。
楊小山上前扶起他們，「不要怕，太平軍不會傷害你們一根汗毛，我可以在這裡擔保。」
「我們信，我們信。小侯爺，那我們村要交多少糧食？」老莫心裡稍微安心了些，又慌忙問道。這不要命肯定要糧，就是朝廷也都這樣，只要別太多，老莫也願意出這個買命糧。
「不用交。我看你們也不像有錢的地主，我們太平軍對普通的農民不征糧食。」楊小山看著老莫身上打滿補丁的衣服，微笑道。
「有這麼好的事？」老莫心裡開始懷疑了，不要命不要糧，這裡面必然有詐啊。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想找個機會脫身。
「不過你們還是要按地里的收成交點稅。」楊小山補充道。
老莫暗想：「我就說嘛，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要。」
「要交多少稅啊？」老莫的兒子緊張道，地里可是他們過冬的口糧，交得太多這冬天怕是熬不過。
「一成就行，沒有銀子也可以拿糧食抵。」楊小山回答道。
老莫父子終於放下心來，這年頭朝廷都要收五成了，為了交稅，還要賣掉糧食換銀子，被奸商們又剝削了一層皮，這些長毛們要得真是不多，這簡直是太好了。
「還有一件好事我要告訴大家，蘇保德已被太平軍斬首了，他的田地全部沒收。你們誰先回村誰就可以優先分到他的一塊土地，在他地上種的糧食一半歸你們自己，一半歸我們天國。這樣的好機會可不多哦。」楊小山拿出了殺手鐧，農民最渴望的就是土地，與其啰嗦其他什麼的，不如直接給地來得最直接，也最有效。
「真的嗎？還有這種好事。」老莫簡直樂壞了，蘇保德的地大極了，這麼多年幾乎每個村都有他的田地，這些都是上好的良田啊。「我這就去招呼村民們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