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成為師姐那樣的人(上)
七、成為師姐那樣的人(上)
她睜開眼時,兩邊濕漉漉的,她知道師姐已經不在了。她抓起被子蒙住頭,縮在裡面緊緊的,細聽才能聽見許些嗚咽聲。
「這不是你想要的么,這具身體完全屬於你了。」冉珏被她哭的心煩,就帶上了幾分不耐煩。「行了,有什麼好哭的,人在的時候又是一個樣,假慈悲。」
「還不是怪你!」楚玉一掀被子,露出兩隻紅紅的眼睛,鼻頭甚至都有些紅。冉珏見了,那些到口邊的話拐了個彎又咽下去了。「你說這具身體是我的,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你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你來的時候這具身體剛好可以用,如果是讓你身體來,那要消耗大量的能量,並不划算。」
楚玉聽了抓起枕頭就摔去,她知道不可能打到冉珏,但聽見那沉悶的撞擊聲,還是心理舒服了點。「那是一條命不是么?」
「從醫學來說,這個身體確實是已經死亡了。」冉珏不知道怎麼和楚玉解釋,只能盡量挑一些她能懂的說,「以你們的醫學來判定,腦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這具身體在你來的時候,是主動放棄了。」
「主動放棄?」楚玉敏銳的抓住了一個重點,她扣了扣身上的被子,立刻否定道:「不可能,師姐那樣的人,誰都會放棄,但師姐一定不會。」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放棄,就憑一個夢?」冉珏的聲音一降,嘲諷道:「她既然放棄了這具身體,同意了你的到來。卻仍是殘留一絲神識,沒準是想奪舍也說不成。」
「你窺探我的夢?」楚玉嗓音瞬間拔高了幾個調,她煩躁的扯了扯被子。「就算你是gm,至少也應該懂得什麼叫做隱私權?」
「窺探?」冉珏怒極反笑,冷哼一聲,「就你這智商還需要窺探?滿腦子想法都擺明了往臉上寫,難怪差點被人賣,還當是好人!」
「那你就是好人么?拿著別人的身體騙我是自己的,你有把人當過人么?」楚玉被冉珏說得心煩氣躁,指著門口不擇言道。「你滾好吧,我不需要什麼gm也不需要什麼系統,不就是個任務么,我自己來,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楚玉,你能不能別這麼眼瞎?」
「我瞎?」楚玉指著自己,冷笑一聲,「是夠瞎的,可不就是瞎的信了你的話么?」
「既然我眼瞎你還跟著我幹嘛,你也是夠瞎的!」楚玉說完就把臉埋進被子里不說話了,鼻尖都是颯颯的青竹味,是這個身體的,也是師姐的。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再聽到冉珏的聲音,她想呼叫系統,但又怕回答的是冉珏,那該多面子呀。
她懊惱的叫了聲,那、那就這樣吧。她翻了個身,癱在床上,不想修鍊,如果是師姐的話,碰到這種事會怎麼處理呢?她想了想,大概,師姐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事吧。「我不是師姐,」她從未有一刻這麼清楚的認識到,她揪了揪被子,「可是我想師姐了。」
身體依舊毫無反應,她垂下眼,這已經是她的身體了,「其實我是不想要的。」她悶悶的聲音小小的響在屋內,沒人聽見,也沒人回答。「我還是希望師姐回來,哪怕任務失敗。」
「啾啾——」窗外突然傳來幾聲鳥叫,她聞聲望去,是一隻青色的小鳥,眼睛那圍了一圈細細的白線。那鳥兒見她也不怕聲,縮了縮腦袋,張開翅膀啄了幾下,那圓溜溜的眼睛止不住的轉,又突然盯著她,叫了幾聲。「啾啾——」
她盯著那鳥兒沒動,那鳥兒飛到她身旁,輕輕的啄了下她臉,不疼有些痒痒。她伸手摸了摸它腦袋,毛茸茸的,十分舒服。「你膽兒還真大,是不是聽得懂我說話?」
鳥兒歪著腦袋看了她一會兒,又啄啄她手指,拍著小翅膀飛了幾下,見她沒動,又對著叫了幾聲。楚玉意外的挑了挑眉,翻下床跟著它走。那鳥兒飛的不快不慢,楚玉慢悠悠也跟得上。
她注意了下走過的路,發現這是上山頂的路。她還記得當初御劍時見到的那一幕,狀似尖刀挺拔天地的那座山峰。她抬頭看向山頂,只感覺直插雲霄彷彿望不到頭。
「要上去么?」她停在山腰上,眼前的路根本不叫路,雜草叢生。「啾啾——」她和它對視了幾秒,突然嘆了口氣,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一隻鳥兒,自己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她提了一口氣,腳步一蹬,凌空躍起。築基雖然沒有像元嬰那樣,可以直接御空飛行,但徒手爬山一步十丈這些也不是夢想。她有噱止,但她更想自己試試,路從來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有想法固然好,等到真正實踐起來,才知道其中艱難。她沒有任何攀爬經驗,只能依靠眼力和修為,見到一個能落手的地方就借力一下,不敢多待。沒一會兒,她便開始喘了,向上依舊是見不到頭的山,看下,高的讓她都有些腿軟。她咬著牙,空出另外一隻手,擦了擦額間的汗,運轉起靈力,身上的疲憊頓時消散個一乾二淨。
她覺得這樣爬下去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掐了個指訣,噱止從儲物袋飛出,立在她身旁嗡嗡作響。她抓起噱止就往山體插去,結果一陣金銳之聲響起,並未插進。她不信邪的又試了幾次,可最終結果都一樣。
她運起靈力,附在劍上,這次插進去了,但並不輕鬆,反而還沒有她徒手爬的輕鬆。她想了想,解下髮帶,用嘴咬著在手上繞了幾圈,握上噱止后,連著劍柄又繞了幾圈,不放心的打了個歪歪斜斜的結,磕得牙一陣酸。
沒有一個劍修會丟下自己的劍,無論何時。她怕自己握不住,但也不想丟了自己的劍,這是師姐給她的。她吐出一口氣,猛的一蹬,躍起後用劍猛的一插,山體的堅固有些超出她想象,震得手發麻,她皺著眉忍下了。撐著劍身子一轉,用力抽出又是一躍,如此反覆,速度確實比之前快了不少,但虎口已經有些開裂。
她咬咬牙,單手握劍,另一隻手稍稍調整了下綁在手上的髮帶。她其實是怕疼的,但都爬了這麼高,讓她放棄又有點不甘心,但要用噱止,莫名總有股羞恥感。她努力平復情緒,整個人吊在劍上,閉上了眼。
她已經有了劍意,那應該也有劍氣。她的劍意是舍,那劍氣呢?劍意是一個人意志的體現,氣是氣性么?她回想了下渡劫那天師姐的劍氣,滿滿的堅韌不屈,一往直前,縱是歧路也不悔。那她呢?
「歧路敢走么?」她沒回答,遲疑著。她換了一種方式再問,「想成師姐那樣的人么?」
「想!」
「歧路敢走么?哪怕沒有頭?」她嘆了口氣,她還是不敢。她不是師姐,但想成為師姐那樣的人。「可以試著走么?」
她腦海中浮現出師姐問天那一幕。何為道?梏桎。我能否破之?或許能呢!
何為歧路?沒有頭。我是否敢走?「或許能呢!」她當不成師姐那樣的人,但她可以嘗試著成為師姐那樣的人。她睜開眼,拔起劍,挽了劍花,劍尖一點,微弱的劍氣傾瀉而出,她藉機一揮,十分輕鬆在山體上留下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雖然有些小,但已經夠了,隨著她一次次的出劍,劍氣越來越凝視,她的心一點點沉澱下來。
她不是師姐,做不到無淚無悔。但她現在的舉動,未嘗不是歧路的一種,身在歧路而不自知。就算是歧路,也總有個頭。若是沒有盡頭,那就劈出一個頭!
她落下最後一劍,腳尖一點,翻身上了山頂。直接癱在地上,看著滿天的星辰,突然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她伸出手,她知道那顆最亮的星星是啟明星,師姐,我想成為你那樣的人,也會成為你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