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與子（2）
小白聽到孫小六這個問題，雖然覺得對爺爺很不禮貌，卻也無比好奇，這一兩百年來，齊天大聖的形容一直是東勝神洲最大的秘密和話題——修為通天的妖皇，為何不以人形示人呢。
當然，因為孫悟空本人從來沒解釋過的緣故，現在大多數人都傾向於認為妖皇他老人家這麼做的原因是想用自己的形象，時刻提醒那些已有人身的大妖們，不要忘記自己出身，要記住自己始終都是妖怪。
畢竟確確實實有很多妖怪很是羨慕貪戀人類的一切。
說起來，小白也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但孫小六當面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她其實也很想聽到爺爺親口證實。
孫悟空沉默了很久，這沉默讓剛還嬉笑不禁的孫小六覺得有些緊張，也有點害怕，他感覺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
「俺的七十二變里，有一變是人變。」良久孫悟空才說了一句不怎麼相關的話。
小白還是個孩子，聽得一臉不明所以，但孫小六卻震驚了——乾爹話里的意思，就是他壓根就沒有人形！
這怎麼可能！
堂堂齊天大聖，早就跨過妖王門檻的妖界大能，居然沒有人形，只能靠人變之術才能變化人形！
「不自胎生，不能修成人形。」孫悟空很罕見地解釋了一遍，這怕是他第一次跟別人深入討論他的形象問題了。
孫小六頓時瞭然——乾爹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所以您老人家才會對人類女子那麼感興趣是么——孫小六霎時間想到前些天孫冰跟他說的，抓來些人類女子送到皇宮之中。
三人各有心事，接下來誰也沒再說話，不過一刻，孫悟空說聲到了，按下雲頭。
落地時，孫小六發現眼前是一道異常高大寬闊的山洞洞門。
洞口上方刻著三個大字：水簾洞。
一見這名字孫小六跟小白就有點傻眼，心裡都想難道俺們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其實水簾洞還有個後門么？
這山洞在一個峽谷之中，四面山頭綠樹蔥蘢，草木遮天，見光之處甚少；山洞在一面峭壁半截處，一條寬大堅實的石橋一端連接著洞口，一端連著另一座山的山頂平地，路的盡頭拐到山頂的樹林後面就去處成謎。
站在石橋上，上不可見天，下不可見底，處處透著寒徹骨頭的陰冷，只是偶爾吹過的風還好，雖冷，卻帶著一股清氣，讓人渾身舒坦。
這裡顯然不是水簾洞，卻以水簾洞命名，孫小六滿肚子問號，卻能憋著不說，他知道乾爹肯定會跟他解釋。
但小白只是個小丫頭，有什麼說什麼乃是本性，她怯生生地問道：「爺爺，為啥這裡也叫水簾洞？」
孫悟空沒有回答，招招手，帶兩人走進洞里。
洞里燈火通明，幾如白晝，裡面隱隱似有聲音傳來。
洞口往裡差不多走了五百來步，便是一個稍大一些的廳堂，裡面除了兩條台階別無他物。
台階一條向上，一條向下，孫悟空帶著二人走上向上的台階。
「俺忘了是兩百年還是一百九十年了，那年俺剛學藝回來，對了，那時候你們獼猴家還沒到花果山。」台階上，孫悟空一邊走一邊說。
「猴子們告訴我，這邊兒有個傢伙抓了俺不少猴子猴孫，所以俺就來找他。」
孫悟空開始講述他自西牛賀州學藝歸來后第一戰，或許正因為是他的第一戰，他印象特別清晰，所以他說得很快。
當年，住在這個水簾洞的並非外界傳言那樣是個妖怪，此人叫混世魔王，眾所周知，名字里但凡帶個魔字，那多半都跟魔界脫不開關係，這位混世魔王與魔界淵源更是不比尋常，他壓根兒就是魔族。
這混世魔王一見到孫悟空，就邀孫悟空加入魔界。
孫悟空一心向道也罷，或者有其它心思也罷，都不可能答應他，所以兩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那混世魔王也算得個好漢，孫悟空費了好大力氣才抓住他，卻沒殺他，這跟外界傳言混世魔王被他一刀砍成兩截完全不是一回事。
孫悟空對別人一向寡言少語，唯獨跟孫小六在一起時，才會變成話癆，他一路喋喋不休，孫小六卻並不感到厭煩，因為乾爹說的這個故事，似乎跟外面流傳的有些差別。
混世魔王實則是魔界派在東勝神洲的間諜，他在這裡的目的，就是籠絡妖界大妖加入魔界，為魔族添磚加瓦，所以他的洞里，有不少他從魔界帶來的寶貝，這些寶貝孫悟空當然毫不客氣地一股腦收了。
混世魔王把這個洞起名叫水簾洞，孫悟空猜這傢伙就是想用這個名字來刺激他，引他來這裡，不過他也懶得去改。後來花果山的猴子們為了抹黑這位混世魔王，故意對外面說這個洞叫水臟洞，孫悟空也沒糾正，於是水臟洞這個名字就在外界傳揚開來。
「後來俺在這裡建爐煉器，抓了些道門的煉器好手，專給俺們花果山造法寶，這些年出了不少好東西，要不然俺的寶庫哪禁得住你造。」
孫悟空說到這裡，白了孫小六一眼，孫小六的臉不自覺紅了——這些年他只管從寶庫里拿，卻從沒想過那些法寶神符都是哪兒來的。
別的不說，單說火雷果，這玩意兒仿照道門的符咒煉製，按理說都得要法力激發，但孫小六手上的這些，只要他扔出去就能爆炸，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裡面費了孫悟空多少力氣！
還有那些不需要法力，只要受到攻擊就能自動護體的法寶，除了孫小六誰還用得著？
明白這個道理的孫小六，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內心的感動卻難以言喻。
「收了混世魔王，魔界不幹了，派人又來找俺，俺就把那混世魔王放了，魔界那些傢伙，最是陰魂不散，還是不要把梁子結得太深。」
聽到這，孫小六猛然醒悟，道：「乾爹您那幾個結拜兄弟，都是魔界的？」
孫悟空搖搖頭，道：「牛魔王來歷成謎，魔道難分，但鵬魔王和蛟魔王確實都是魔界的，魔界派來找俺的，就是鵬魔王。」
「俺還是不明白。」孫小六低頭想了一會，道：「按說魔族功法，妖是不能修鍊的，鵬魔王真身是一隻金冠王鵬，也是妖啊，怎麼能加入魔族？」
「誰說……」孫悟空說到這猛然住口，他頓了頓，才淡淡地道：「有魔心都能成魔，修鍊什麼功法倒是其次。」
孫小六很清楚地聽到前面兩個字，雖然他走在孫悟空身後，看不到乾爹的表情，但總覺得有點什麼沒想通，具體是哪裡，他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