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驅邪逐穢（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江湖上風平浪靜，再也沒傳出過一星半點關於魔無相的情報，就像是真的喪命在了皇宮一樣。
但是，深居在桃花溝里的眾人卻是清楚，魔無相仍然存活於世間，他是在等待著一個出手的最佳時機。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礙著何天問一行人的好心情，儘管這些日子裡，何天問是將所有桃花溝中所有人體內的黑氣都凈化了，感應不到魔無相的存在，但公羊夏柳卻也恢復了大半的實力與壽元，現在的公羊夏柳可是比梅百花還有胡蘆都要強上一籌。
一襲如瀑的白髮，嬌嫩欲滴、白裡透紅的白皙肌膚，往日那個渾身像是長滿樹皮的老婆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著異樣誘惑的芳華少女。
她才又送走了最後一波被治癒的黑衣衛，現在這個偌大的桃花溝就僅剩下寥寥數人了，除了與何天問是有關係的，就是一些在成為黑衣衛之前就無家可歸的人，在公羊夏柳的同意下，他們紛紛選擇留了下來做個打雜的。
清風拂過，身處桃林中的何天問攤開手，一片桃花花瓣落入其手，他淡漠地對身後人說道：「真的不後悔嗎？」
公羊夏柳緩緩踱步走到何天問的身旁抬頭看著漫天飛舞的桃花，輕聲嘆道：「對付魔無相，你我足矣。」
何天問抿嘴一笑，他能從公羊夏柳的話中感受到她那強大的自信心，雖然很大成分都是自己的原因，不過暫時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事，最起碼的，現在公羊夏柳的實力恢復還是很可觀的，特別是在自己將天人造化圖傳給她之後，她不僅短短數日就修復了過去速成道化真經留下的暗傷還有弊病，就連與之前功力不搭配的修為境界也是一日千里地在進步著，直至現在也不曾見有要衰弱的勢頭。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我等對手可亦是獅子之流。」大敵在即，還是應該稍微敲打一番。
公羊夏柳年紀雖輕，但自小殘酷的經歷導致她的心性亦是異常的成熟，自是明白何天問的用意，她也很明白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似乎是對何天問產生了一定程度的依賴和憧憬，儘管每次在看見何天問與梅百花待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有著百般借口讓自己不再貼著何天問，但每每見到他單獨一人的時候，總是按捺不住想要走近他的身旁。
眼眶有點發紅，似乎是想要流眼淚了，公羊夏柳不動聲色地頷首低眉，有如蚊喃般說道：「你放心吧，我會盡全力盡量在他下手之前恢復到鼎盛時期的實力的。」
「嗯，如此便好。我先回去了，你……」空氣愈顯尷尬，何天問心中已生去意。
「我還想多留一下。」
「好，不過別留太久，很快就要開飯了。」
「我知道了。」
才走到伙房附近，就是見著好些人是在外頭內里地忙活著，正在挑選食材的那人，正是胡蘆的親爹。
「胡叔。」何天問走過去象徵性地打了個招呼，這些日子以來，他對於這個胡蘆親爹的感官還是相當不錯的。
雖然髮妻身故的噩耗讓他消沉了數日，但在胡蘆的勸解以及何天問的「幫助」下，他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不但繼續當著伙夫，還不時兼任疏導他人的工作。
同是天涯淪落人，或是因為如此，不少跟他一樣的苦命人都因他打開了心結。
「是天問啊！」胡叔聞聲回過頭來，見著是何天問，霎時毫無表情的一張臉笑得就像是一朵菊花一樣。
「怎麼？是來找百花的嗎？」
何天問笑了笑，說道：「沒有，就是無聊四處逛逛罷了，不過說真的，胡叔你是真的不打算跟你的老鄉一同回去看看嗎？」
「回是自然要回的，不過起碼得等一等胡蘆，畢竟只有她娘見著我倆平安才能走得安心些吧。」胡叔很是惆悵地嘆了口氣，他又何曾不想早一日回去拜祭一番自己的亡妻呢。
看到這一幕，何天問自是清楚一切的源頭都是出自自己的身上，怕是不解決了魔無相，除了這個心頭大患，她是怎麼也不願意離去的了。
只是，魔無相久久未現身江湖，何天問心中已是有了些想法，前者所求的禹王鼎想來對方至少已是搜集了一尊，愚公道觀那一尊據胡蘆打探的消息已是失蹤了，至於自己藏匿在藏書谷中的六尊還有百賢國的一尊，任憑他渾身解數，最多不過是奪得稷下城閱江樓中的那一尊還有不知銷聲匿跡在何處的那一尊，頂多三尊罷了。
而且依著何天問的推測，當初的羅睺，現在的魔無相，對著禹王鼎都有著一種莫名的執念，應該是他們有別的法子能從上面悟出點什麼東西。
也不知魔無相需要多久才能出關。
不過不管怎麼細思極恐，其他人怎麼焦慮，何天問始終都還是保持著一顆平常心，該提示的提示，該修鍊的修鍊，一切都遵循著道家無為的理念。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所有東西都講究個水到渠成，何天問也是如此，超脫之境的修為，不壞不漏的軀殼，何天問把關於自己武道的所有都打磨到了一個極致、圓滿。
靈肉合一，性命雙修，動靜結合。
萬法歸宗，何天問自信自己已經可以超越前人開闢出一個新的傳說，只是，他心中還有一個隱隱地期待，他充分希冀著魔無相的到來，看看你我是否能勢均力敵的打上一場，死！生！不論！
何天問心神變化牽引著天地，好好的一個晴朗白晝轉眼間就變成了陰雨連綿，雷音隱作，然而這還不是他的極限，雨勢是朝著祁山的方向綿延了過去，天地間水汽的變化空前劇烈，此異象自也是引起了魔無相的關注，畢竟他現在也是拼了命在完善從禹王鼎上悟出的武功，心覺空前靈敏，天地間的絲毫輕微變化都瞞不過他，更何況這般大張旗鼓地引雷招雨。
「哼！就算你是知道本尊計劃又如何，你還不是依舊奈何不得本尊！不過，本尊也不是這麼好欺負的，正好，就拿你來試試本尊的這八層功力吧！」
說罷，魔無相身上便是迸發出了一股隱晦邪性的氣息，黑氣凝於手，化作幽冥鬼爪，他緊緊盯著天穹。
轟隆！
就在一道九霄天雷正欲劈下的瞬間，魔無相騰身而起，一爪，撕天！誅神滅佛九大限——誅心，終於今日展現出了真正屬於它的無上風姿。
僅僅一個扒拉，整個天幕就像是被他狠狠地挖下了一大塊，那道狂雷還沒來得及作響，就已經銷聲匿跡，不顯於世了。
而且這一記誅心之威還不只是如此，在魔無相落回地上的那一刻，陰雨連綿的天氣便是散去了，除了仍在上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的空間裂痕，天氣早就是恢復了萬里晴空。
打量著自己黑氣繚繞的手，魔無相倒是有些津津樂道：「真想不到，這一下竟是讓本尊將誅心圓滿了，很好，剩下的一尊鼎也是該差不多送到了，就讓本尊看看，以本尊逆練成的的三大限，你這個黃毛小兒是否能抗的下來！」
雲消雨散，何天問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或是欣喜或是哀愁，不管怎麼樣，現在都可以確定了，魔無相的實力還沒臻至超脫，不過，他似乎是練成了一式逆天的招法，能使他的氣與勢延伸千里之外，還能讓自己感到心悸，但這招式似是頭尾不齊，氣未蓄滿，勢不盡泄。不然，與自己分庭抗禮不是不無可能。
不用想，這應該就是脫胎自禹王鼎的功夫，何天問抿嘴一笑，聽著屋子裡頭梅百花喊著開飯，他是打算在吃完飯後，自己也要好好梳理一遍，創出一套不世奇招！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時間過得飛快，一下子就是大半年過去了。梅百花他們心底里甚至產生了一種會在桃花溝里長住下去的錯覺，只是當聽到八荒之中有一大世家的一尊青銅鼎失竊的消息之後，何天問等人便是清楚，用不了多久，魔無相就會再次現世，並且親自找上門來。
現在只不過暴風雨來襲之前的剎那安寧。
咻！咻！咻！
何天問在偌大的桃花潭上肆意遊走，背負著雙手如同天上謫仙，這大半年來，何天問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神在專研拳腳功夫上面，誰也不知，他現在的實力到底是在何等層次。
期間，桃花溝里的人不時也會向他討教，梅百花、胡蘆、公羊夏柳最甚，半年，她們的實力已是相差無幾，尤其是梅百花、胡蘆跟隨著何天問最久的二姝，在內力修行方面更是后發先至，儘管沒能感悟到天人奧妙，但籍著合擊之術，二姝已是能和公羊夏柳在二十合之內不分上下。
由此可見，作為師者，何天問的實力又是何等恐怖。據公羊夏柳的推測，現在的何天問怕是不動用內力，也無需一招就能將自己擊敗。
何天問站在水面的中央，水面如同他的內心，一樣的古井無波，他就靜靜地遙望著遠空，像是在等待著某個人。
鷹唳高鳴！黑影乍現！
就在何天問看著的那個方向，一個米粒般大小的影子不過瞬息就變得有巴掌大小，那是一隻由幽幽黑氣凝聚而成的雄鷹，其氣勢之兇猛，較之野山荒林里殺出來的猛獸是不知強出多少，它所到之處，無不是變得萬籟俱寂，死氣沉沉。
颼！
黑鷹滑翔而下，隨著愈發接近何天問，它的黑氣亦久愈發淡薄，直至消散得無影無蹤，露出裡面的人影。
魔無相！
不得不說，在見著眼前這個人的時候，何天問有些被驚到了，魔無相散盡身上的黑氣，包括臉上的，但是他的臉，不，應該是說魔無相連臉都沒有，他有的僅僅是覆蓋著層層肌肉的骷髏罷了。
而且還不止如此，隱隱約約的，何天問還從魔無相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你來了？」
「久違了。」
「還需準備嗎？」
「本尊等這一天很久了。」
「那就動手吧！」
兩人文縐縐地對上了幾句話，實則二人早已蓄好了勢，只待一觸即發，不知是否緣分，他們二人都是主修拳腳之道，才上手，兩人就是分別一爪、一掌試探起了對方的底細。
哐啷！吼！
風一吹，水乍起！兩人的攻擊竟是幾乎把整個桃花潭的水都給炸了起來，但是卻是對他們造不成絲毫影響，潭水化作水滴嘩嘩啦啦地作一陣小雨降下，可始終打濕不了他們的衣裳半分。
何天問臉上無悲無喜，魔無相則是看不出來表情，只是後者經此一擊，也不知作何想法，竟是沒有立馬搬出殺手鐧，反倒是用著江湖上最引人不齒的江湖六殺式。
耳光式，撩陰式、跺腳式、戳眼式、扣喉式、鎖氣勢。一招連一招，招招皆攻人要害，何天問神閑氣定，總是后發先至，先人一步躲開，使得魔無相屢屢失手，無得而返。
「想不到，你在拳腳功夫上竟是也有了如此爐火純青的修為。」魔無相的語氣聽著有些惱怒，他似乎很是想不通，像何天問這般有著堪比神兵的肉體，再加上浩瀚無盡的內力，這樣的人，為什麼還會去專研拳腳功夫，而且還是專研得極深的地步。
何天問也是耐心，反正以他的九識完全不懼對方的偷襲，竟是在桃花潭上與魔無相聊起天來：「一拳破萬法自然神妙，但我的視野可是從來沒有局限，能對我自身有所增益的，無論什麼功夫，我都會將其統統納為己用。」
「哦，既然如此，本尊就來與你印證一番！誅心！」
話未曾落下，魔無相便是凝出了幽冥鬼爪凌厲地朝著何天問的胸膛抓了過去，只是後者也是感悟過閱江樓那尊禹王鼎的，如此心悸之感，何天問自然明白這正是上次雙方隔空交鋒，魔無相所使出的那一記招法。
然而就在鬼爪離著何天問胸膛還有數尺之遙的時候，何天問卻是手掐寶瓶印，安逸的闔上了雙目。
「如是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