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人有九識
時曆數日,西行的路上偶有風波,但卻不像是一線天那時要命,田、牧、白三大家族也都偃旗息鼓了,何天問後來也走歷了不少茶館酒樓,平日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也聞不到絲毫風聲,甚至就連火燒山那麼一大件事,知道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但是,何天問最挂念的還是那個黑影人,他所變現出現的都讓何天問感到擔心,魔無相的師尊,禹王九鼎的事,自己傳承的來歷,褚饃身上的變化,總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謎,而且最令何天問擔心的就是,這一來,彭溫韋是魔無相本尊的嫌疑又是恢復了,更重要的是,好些事情竟然能夠捋順了。
短短數年憑藉著天人造化圖功力大增,其中想來少不了那黑影人的助攘,甚至有可能所有的事都是他在幕後推波助瀾,暗箱操作,不然,為什麼他會知道魔無相都不知道的禹王九鼎,而且還找到了他的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何天問去細細推敲。
這所有的事都是在何天問平時閑來無事琢磨出來的,當下他的心思最多還是放下任督二脈的上面,雖然堵塞嚴重,但是籍著何天問一身深厚的內力還有無盡天地偉力的支撐,他還是硬生生地消磨了開來。
但是此間何天問體內的陰陽二氣亦有了失調的前兆,重心落於任督,自然疏忽了周身氣血的調和,加上每天趕路騎乘著飛廉與梅百花發生親密無間的接觸,火氣順其自然地蹭蹭漲了不少,就連自武功大成后不曾流過的鼻血也是突兀地冒了出來。
在距離關口千里的地方,何天問三人暫時都在這裡歇住了腳,因為這幾天是他要打通天地橋的關鍵時刻,不容疏忽。
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這些只有天人宗師潛心修鍊方會衍生出的奇景如今,在何天問的身上一覽無遺,他可以說是一個奇葩,不過弱齡之際便修成了先天,拿武林中廣為流傳的常識放在何天問身上根本一點都不適用。
什麼任督通則百脈皆通,在何天問的身上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周身百脈在任督還未長成之際便已貫通無阻,不然他的晉陞之途為何一直暢通無阻。
嘭——轟——
氣血激蕩百脈百穴,陰陽二氣升降往返,凝神調息,貫通經絡,生死玄關只在一線之隔。
梅百花和胡蘆坐在一旁遠遠地看著何天問身上的變化,看似盤腿而坐,實而懸於半空,三花五氣,玄之又玄,看得二女一陣陣的眼花,感覺何天問像是仙人修道,一時間,血脈賁張,心潮澎湃,二女竟是也萌生出了突破的跡象。
剎那間,天地變色,風雲變幻,整個客棧像是陷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之中,既像是龍鳳和鳴,又宛如琴瑟相調。
就在駐紮在客棧不遠的一支商隊之中,一個體型發福的人影看著這陡然出現的天地異象,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發散人手將那客棧守住!一隻螞蟻也不許給我放過!」
「是。」一眾身穿商隊制服的護衛異口同聲齊齊應道,聲音之洪亮,反應之迅速,讓人覺得他們似乎絲毫都沒有被眼前的異景給震撼到。
不過片刻,一眾護衛便是拎著佩刀各自分散了開來,至於下達命令那人也是亦步亦趨地朝著客棧的正面走去,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老百姓跟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遠遠就看到了客棧的門前,一眼過去,不見一人,慢慢走過去,細看客棧的外頭像是有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罡風,罡風的對面則是躺著一個小二打扮的年輕男子,嘴裡冒著白泡像是癲癇之症發作了一般,斟酌了片刻方才作出了選擇,謹慎地套上了一雙銀光流轉的手套,他方才敢去伸手一探究竟。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互擊之聲陡然響起,手驟然不自覺地縮了回來,揮之不去的麻意,瞬息讓他感覺自己的手變得陌生起來,蹙著眉頭,運起內力一遍遍的洗刷,方才緩解了些許。
「叔叔,你沒事吧?」
一道金閃閃的臃腫身影突兀地映入眼帘,眉頭一皺,將還在發麻的手朝著對方的腦袋拍了下去。
「給我去換一套衣服!」
倘若現在何天問三個人有一人開窗往下瞄一眼,定能認出那在街頭上打鬧的兩人正是田有錢叔侄。
一線天裡頭發生的事他們也略有耳聞,他深知何天問的底蘊,也是在知道自己的孿生哥哥竟是答應了牧家聯合絞殺何天問之事之後就馬上追上欲要阻止。
可惜,事不從人願,在他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被燒成灰燼的山野,還有牧家、白家前來斂屍的隊伍。
目光所到之處只有死寂,漫山遍野皆化作了一片飛灰,腳下走過的泥土無不是黑色,空氣中更是瀰漫著散不去的刺鼻焦味,好好的一處生機勃勃之地便就這樣化作了一片死域。
然而在這一切不幸中的萬幸的是,田家的人幾乎都還活著,雖有傷亡,但與牧家、白家的全軍覆沒相比,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在籍著田有錢天下錢莊全力鼎助之下,田家終於止息了一線天的風波,而且就著這次機會,整個珈藍都趁著牧、白兩家家主剛逝,族中骨幹損失嚴重,無不盯著這兩塊大肥肉。
至於何天問他們那幾個小蝦米,除了外域勢力還有田有錢,珈藍裡頭哪還有人會顧著他們。
不過天下錢莊的勢力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籍著財大氣粗,硬是在何天問他們要離開珈藍之前尋到了他們的蹤跡。
話說正題,金不換揉著腦袋不時偷瞄兩眼田有錢嚴肅的模樣,再看著四周有如天災降臨,他的心不由得七上八下,打起了鼓。
「叔叔,這裡看上去太危險了,還是先去躲避一番吧!」
田有錢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揪著金不換的衣領眼看就要揍人了,但最後田有錢還是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將金不換扔在了地上。
「爛泥扶不上牆,給我回去守著。」
話罷,田有錢轉過身抬頭看著天空的異象,心裡頭髮出一聲無奈的苦笑,以自己的實力強行進去怕是少不了吃上一番苦頭,還是等著這異象結束吧!
田有錢作為天下少有能富可敵國的富商,他的見識自然非一般人能及,臻至先天高手的異象他也曾親眼見識過,但那也不過是什麼筋骨齊鳴,虎豹雷音,再者也就最多來上兩個擾人心神的旱天雷。
今天這一幕可是徹底覆蓋了他的常識,這般異象不管怎麼瞧都不可能是無中生有的,但若論人為,除了待在廂房中修鍊的他,這裡還有誰有那樣的本事。
七彩的極光化作匹練覆蓋著整片的天穹,無盡的罡風更是化作屏障庇佑他的身旁,從窗戶紙中隱隱透出的萬丈光華更是大有衝破雲霄化身光柱的勢頭。
屬於他的氣息在這方圓百里滾滾如潮,一浪接一浪地寰轉左右,練武之人都講究一個福至心靈,悟道自然,今日,田有錢便是了了自己這個一輩子的夙願,看著眼前的通天異象,眸子一片空靈,悄無聲息之中,罡風是將他也包裹了進去,金不換都來不及把他牽扯回來。
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異象看似悠久,其實遠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風消雲散,光華散去,萬物終歸平靜。
天地二橋通得是那麼的突然,打了何天問一個措手不及,原以為要打上很久的持久戰,卻不料竟是「嘭」地一下就結束了。
儘管如此,何天問以及另外三人仍是雷打不動地沉溺在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絲毫沒有要轉醒的跡象,尤其是何天問,他腦海涵蓋天地至理,三千大道,縱然只取其中一瓢亦是足以讓其他人望塵莫及,此番他的任督得以貫通,受到天地的洗禮和淬鍊,便是感到了某種冥冥之中的升華,精神與肉體更加契合統一,內力流動也是變得更加混轉如意。
精氣內斂,氣血無漏。
待得梅百花、胡蘆、田有錢各自紛紛轉醒,何天問也終於穩固了修為,這一回的突破,是讓他一腳踏入了超脫。
睜開眼睛,是以恢復了光明,但是所見事物都是朦朧不清,只有個模糊的輪廓,眉毛一蹙,耳朵輕輕抖動,以往戰無不利的順風耳自今日突破之後竟是變得不靈醒了,比起耳背也不過是好了一點點。
何天問心中一凜,知道沒有必要再深究下去了,這樣的癥狀,無論在佛教也好道家也罷,都有過詳述的記載。
天人五衰,此乃超脫之大劫,凡人眼、耳、口、鼻、觸之五識與生俱來,五識衰之,大壽將近,生死轉輪盡在此著,渡則生,乏則死。
解脫,唯無色界矣。
無色界是佛教的稱呼,道家稱其識海,那裡沒有任何物質,包括肉體,只有意識存在,因此不會出現天人五衰的現象。
何天問深諳佛道之法,無色界亦就是識海,於他而言不過是一處想去就能去的地方罷了,在那裡,或許能得到解脫,但想超脫,只能循序漸進地接受這個劫難。
神在給你關上門的同時,往往還會給你開上一扇窗。
何天問早就於五識悟到了之上的第六識心覺,也知道,五識的封閉,其實也是為了讓人更好地「看」清這個世界,更好地「看」清自己。
人自以為天生有五識,殊不知其實共有九識,不同前五識有形有質,第六識心覺,第七識末那識,第八識阿賴耶識以及數之極第九識無垢識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其中關於精神、時間、空間這些虛無縹緲的存在只能全憑自己感悟。
一旦完成九識的開發,天人五衰也便無疾而終,跨過最後一步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天問,我跟胡蘆都突破先天了,你怎樣了?眼睛恢復了沒?」
見著何天問睜開眼睛,梅百花的話便像是連珠炮突突突地襲了過來,然而何天問當下五感大衰,聽力衰退的他可摸不清梅百花說什麼,只能籍著第六感的心覺以及對二女的回憶來推演該說的話。
「我已經能看得到東西了,放心吧。不過你們的同時突破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就在梅百花張嘴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何天問突然往嘴邊豎起一根食指,指了指門戶外面。
吱——
將門猛地打開,是打了田有錢一個措手不及,本想著偷聽一下何天問他們在聊什麼,卻是忘了自己剛剛突破的內力是如何澎湃,如此大搖大擺地站在一個天人宗師的門外,儘管是陷入天人五衰的,但一樣是在作死。
「不知田叔叔此番前來是有何要事?」
田有錢的到來,是何天問的意料之外但也算是意料之中,但現在在敵友不明的情況下,可不能示敵以弱。
何天問微微彎著腰,單手晾在膝上,裝出一副凌厲的眼神緊盯著田有錢那球形的輪廓。
想不到這一下還真的有用,田有錢還真的就被嚇住了,誰叫何天問剛剛弄出的聲勢實在是太過誇張了,簡直是聞所未聞啊!
而且如今雙方實力也顯得相當懸殊,何天問一個天人領著兩個先天,自己這邊也就自己一個先天,要真打起來,自己不死就要偷笑了。
田有錢算計著步子跨入門檻,清了清嗓子便是言簡意賅地道出了自己此番目的。
「一線天之事,我已經壓了下去,你那邊我也是希望能就此掀過,如何?」
何天問眼珠子一轉,頭有些暈,田有錢的嘴動得有些快了,「看」不清對方是說了什麼,但籍著對方的情緒,想來是有求於己,便是點了一下頭。
田有錢見狀,心中大喜,雖然覺得何天問的模樣有點怪,但也沒往別處想,畢竟剛剛弄出那麼一場大風波,表現得疲憊些可是一點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