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婢女反殺
一夜翻雲覆雨,褚饃神清氣爽。每當這個時候他都不得不讚歎一番自己的眼光,離開廂房之前瞄一眼床榻上那一抹白皙,念頭一片通達。
去到御膳殿,受過一眾御廚的拜禮之後,他又是開始了日復一日的享受,可就不知為何,右眉的微顫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似乎是應了他的預兆,臀下的椅子還沒坐暖,剛煮好的熱茶還沒完全接過,便見那親信急急忙忙地湊了他身邊附耳說道:「大人,長生道人出事了!」
哐啷——
褚饃手一抖,茶灑了一地,褚饃目中凶光乍現,那親信連忙退了兩步,前者的這個模樣他相當熟悉,這是他怒氣沖霄的徵兆,每逢到了這個時候總是會有許多人遭殃。
果不其然,只見褚饃大手一揮那遞茶的小幫廚便是被打飛到兩丈開外,胸腔是肉眼可見癟了下去,嘴裡頭更是汩汩地冒著鮮血像是一口小泉眼一般,眼看是活不成了。
這一幕亦是驚煞了座下一眾烹飪中的御廚,但他們不過是驚鴻一瞥就將注意力回歸到了砧板炤台上面,就連那負責帶小幫廚的亦是不敢上前多說一句話,人情涼薄,不過如斯。
「誰幹的?」
褚饃冷肅的聲音像是巨石一樣壓著那親信,顫顫巍巍的方才艱難地道出了自己所知。
「稟大人,屬下尚不知兇犯來歷,只知對方武功高強,長生道人是被纓兒湯硬生生給灌死的,且根據勘察所知對方應該還攜著兩位女眷,一共三人。想來是長生道人被人撞見烹飪纓兒湯所以……」
啪——
褚饃一掌將茶几上拍出一個手掌印,五官輪廓在一起,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長生道人可是身兼要職,如今七月七將至,食材卻遲遲尚未補全,這是要壞我的大事啊!」
「巫封!」
「屬下在!」
「如今長生道人罹難,我命你去繼續執行那任務,七月之前將食材一件不落,完好無損地送入宮中。」
「是。」
「還有,派人將那三人給我生擒,我倒要看看誰敢壞我的好事,不啖其肉,喝其血,我的念頭不通達啊!」
「是。」
一連串的命令安排下來,那親信巫封亦是深感伴君如伴虎,絲毫不敢耽擱,褚饃的氣剛緩下,巫封的人影也就不見了。
褚饃深深吐出一口氣,想來要調息一下,卻是不料才剛入靜,危險就開始朝他潛了過來。
絮兒較之褚饃是晚醒來了一個時辰,但是她卻是沒忘昨夜之事,下半身的疼痛更像是刻骨銘心一般時時刻刻都在提示著她,她清楚,自己被糟蹋了。
褚饃不是一個好人這是王城裡頭誰都知道的,但是誰都不敢說,褚饃的名字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個禁忌,所以漸漸地他做的一些壞事自然也就流傳不出王城之外了。
絮兒是來自一個王城外的小村莊,村莊雖小但五臟俱全,家中更是有著一個勤勉的丈夫以及一對孿生的兒女,生活過的也算是有滋有味。
然而那一天卻是噩耗突至,村中居然爆發了瘟疫,這瘟疫在一夜之間便是散播在了整個村子裡頭,可奇怪的是這瘟疫傳大人不傳小孩,傳男人卻不傳女人,讓人渾身乏力,精神渙散卻又不致死,一時間整個村子都失去了支柱,女人們也只好紛紛想著法子去掙錢。
這個時候村子裡頭卻忽然來了一個老道士說是來招人進宮當婢女,還只收剛誕子的,聽著對方說的每個月都會有的巨額俸祿,絮兒一時竟是有些懵了,家中男人倒下了,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正是無力為繼的時候卻驟然來了這麼一個消息,她便是想都不想就應下了。
宮中一切都是如此新穎,周圍的人待其亦是不錯加上每日好吃好喝地供著,這些日子是讓絮兒覺得自己上了天堂一般,原來大戶人家的日子便是如此,漸漸地,她竟是有些忘了家裡的丈夫還有一對兒女了。
可是,後來之事卻是讓其振聾發聵,她發現了所謂婢女的工作竟是為褚饃褚大人提供自己的奶水,更是要新鮮的,她也曾想過為何招人的要求為何如此獨特,到了這時她才方然醒悟,她萌生出離開王城回到那個小村莊中的想法,但是既然來了又怎會那麼容易讓她離去呢,她只能乖乖地順著要求祈禱噩夢快點結束。
出乎意料的是,褚饃像是大發慈悲了一樣,前日竟是允諾了她離開王城的請求,在那看得自己渾身毛骨悚然的目光下,她掏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氣確定了離開。
絮兒掙扎著起了床,她面無表情,看著那盛著殘渣的湯盅她的眼角竟是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
看著滴落在手背上的淚珠,她有些迷惘,自己為什麼會哭,自己不是應該憤怒應該生氣的嗎?
拾起湯盅裡面的一根根骨頭,她打小就有一天賦能憑著感覺將骨骼拼湊出它原有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居然不想去尋那褚饃問個清楚,而是想將這骨骼擺放好看個清楚。
隨著一根一根的骨頭在做上擺好,絮兒的眼淚就更是不可控制地越流越多。
呵啦——
絮兒懵了,她捂著自己的嘴竟是在乾嘔了起來,良久,她方才止歇了下來,在她歇下來的同時她的淚也止住了,但同樣的她的頭髮亦是一瞬間發白了,瞳孔在剎那間布滿了血絲,恍若是從十八層地獄下爬上來的修羅。
她抹了抹嘴,身上在不斷散發出一種肉眼不可見的戾氣,絮兒站的是越來越直了,似乎昨夜的傷害在剎那間都被她抹掉了一樣,絮兒的意識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將桌上整理好的骨骼重新放回湯盅之中打亂,再是打了一盆水給自己梳洗起來,見著水中倒映著自己雪白的髮絲,她咧嘴笑了。
不過是白了發罷了,又怎難得了我,絮兒如是想到。
或是天也在助她,染髮的東西院子里都有,樺木皮,包側柏,燒煙熏香油碗內成煙,看著銅鏡之中自己的頭髮變回黑色,絮兒的笑意愈發冷冽。
看著自己一身與往日無異的打扮,絮兒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目光落在湯盅裡頭,拾起其中最長的一根骨頭,輕撫著它很是不舍,但下一刻她的眼神堅定了下來,提著那根骨頭尋了一塊堅石就開始打磨了起來。
幸得是白天在這偏僻婢女居住的廂房無人留意,任她弄出多大的聲響也不會有人過來多看上一眼,絮兒也是深知這一點方才敢肆無忌憚地在宮內手磨利器。
將化作一柄短匕的骨頭收在衣袖裡頭,將有些起皺的衣裙捋了捋,準備萬全。
一切都是如此順利,絮兒剛踏進御膳殿的門檻就見褚饃在打坐調息,在他身旁兩個侍女面面相覷充滿驚詫的眼光下,絮兒面不改色地踏上了台階,沒有人留意到她已經偷偷將骨匕滑到了手掌心。
褚饃睜開眼的那一剎那,骨匕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他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面前發生的一切。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這一擊重創了褚饃,褚饃吐出喉頭湧出的熱血,他的情緒空前地平復了下來,繼而竟是不管傷勢轟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下子不僅是御膳殿的眾人就連絮兒這個兇手也被弄得呆住了,被刺殺的人不求饒反大笑,這是聞所未聞,可絮兒猛地回過神知道對方此乃怒極而笑,對方身受重傷但仍是與自己半斤八兩,雙方的氣機對峙一時竟是旗鼓相當,你我各是奈何不得對方,四周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觸兩者任意一人的眉頭。
「你笑什麼?」
「笑你太小覷我了!你刺中的地方可是討不了我的性命。」
「我知道。」
這下子倒是褚饃愣住了,他心臟生於右側之事知道的人唯獨他一個,對方怎會知道他的隱秘。
絮兒笑了,一句讓褚饃背脊生涼的話從其嘴裡徐徐道出:「那是因為昨夜我曾貼首於你左胸啊!」
絮兒說話的聲音很輕,唯獨褚饃一人能夠聽清,但他心中仍是不解。
「那你為何刺我左胸?」
「那是因為我看你在調息啊!打坐調息不得隨意分神這道理應該不用我這個平頭百姓告訴你吧!」
「你是故意想讓我練岔氣走火入魔么?你想得太簡單了!我可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絮兒聽著褚饃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的說話,嘴角揚了起來。
「我自是知道,所以我也防著這一點。」
絮兒將骨匕拔了出來,褚饃無意往其瞄了一眼,但就這一眼就使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只因為那根骨匕上面有一個洞口,不是在骨匕尖上而是在更過一點的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是專門用來放置毒藥的一般。
「我還知道王宮的後山還種植著很多植物,罌粟、馬錢子、鉤吻什麼的,這些東西我不擅長烹飪但拿來用用還是可以的。」
褚饃聞言一驚,只見他無意識捂住胸口的右手早已被汩汩湧出的黑血給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