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雙雙拜祭（下）
梅百花、胡蘆二女見著何天問帶著一副骷髏回來的表情可謂是精彩至極，從開始的害怕、畏懼，到後面的好奇、崇拜，之間的轉換遠超出了何天問的想象。
胡蘆害怕地抱著何天問，但她的小眼神卻始終在坐忘老人的遺體上打量著，「哥哥，這就是坐忘師公的遺蛻嗎？」
「嗯。」
「雖然是骨頭，但真的很漂亮啊！」作為三個人裡頭對骨頭的認識最為精湛的梅百花看向坐忘老人遺蛻的眼神則是充滿了一種審美的眼光。
「我帶你們去小茅屋休息一陣子吧，我先給師傅做一幅棺材，一下子弄好了之後我會叫你們的。」
「嗯。」
二女跟著何天問來到了湖畔的邊上，望著這幅美景兩人又是驚嘆了起來。
「天問，你……小的時候就是住在這裡的嗎？」
何天問看著湖中島，感慨地點了點頭，「不錯，我就是靠著這茅屋度過我的童年的，這裡每逢日落時刻便會潮落，日升時分便是會潮漲，可是好玩得很。」
「那哥哥你在這吃的什麼啊？」
何天問隨機找著些以前經常採摘的一些果樹，用著隔空攝物之法採下了好些果實遞給了胡蘆和梅百花。
「別看這些果實寒酸，它們可是世間難求的寶物，不知多少人尋之而不能得。」
「赤如血，香醒人。」梅百花嗅了嗅，也不擦拭一下便是一口咬了下去咀嚼了起來。
咕——
一口果肉咽下，梅百花自覺得自己體內頓時充滿了精力，就連長時間奔波勞累導致的精神萎靡也在這一剎那好上了不少。
「莫非……這便是赤心果！」看著自己手上其貌不揚的果實，梅百花想起了自己父親曾留給自己關於天下食材的記載，其中便是有著一種與這果實一模一樣的，其名就是——赤心果。
霎時間，梅百花抬起頭兩眼發光地緊盯著何天問，似乎還在期待著什麼。
何天問倒也沒令她失望，思忖了一下然後便是指出了好些植株「我以前吃的東西基本都是在那邊採摘的，朱果，百香瓜，清神葉，青玉菩提什麼的，你可以自己看著采上一些。」
「嗯。」
「如果你們累了的話就去茅屋裡頭休息一下吧！對了，那地窖我已經用石板蓋住了，你們可別又偷偷跑了下去哦！」
「知道了啦！」
胡蘆聽著何天問的話便是清楚那是在說自己，在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話之後就拉著梅百花去果樹邊上採摘起了果實。
見著她們二人都有事情做了，何天問鬆了口氣也是開始找起了心儀的樹木。
爛柯淵裡頭，彭溫韋亦是清醒了過來，在調息了一陣子之後身子終於是恢復了不少，但腦袋始終殘留著一些不適感。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但是不知為何在看到旁邊地上的木渣滓的時候，心中總是會莫名泛起違和感，似乎他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頭疼得更加嚴重了，彭溫韋再次用掌心輕拍了下太陽穴，以望著能用這種方式驅散腦袋的不適。
踉踉蹌蹌地步入師尊的房間裡頭，坐在師尊過往平日打坐修鍊的床榻之上，一陣陣朦朧的記憶像是紙影戲一般斷斷續續地浮現在腦海里，可不管他如何追溯下去卻始終恍如水中月，鏡中花，摸不到，看不透，憋屈的感覺就這麼揮之不散，縈繞心頭。
想得越深，腦袋越疼，彭溫韋抱著頭在床榻上打起滾來，積了數年的塵土一下子都被他弄得雞飛狗跳，整個房間里霎時都瀰漫著濃郁的煙塵，但卻在這個時候，彭溫韋像是要停歇下來了。
一段稍為完整的記憶浮現了出來，封塵的往事終於見到了一點眉頭。
「師尊，弟子的修為已臻至先天之巔一年有餘，不知……」
一副山野村夫打扮的彭溫韋朝著一個坐在床榻上打著坐的老者恭敬地行著弟子之禮，老者氣度非凡，氣質縹緲，道骨仙風，一眼觀去煞是一位瀟洒天地間的逍遙仙人，若是不識得的人定會覺得好生奇怪，怎麼一個山民竟能拜得一位仙人為師。
老者眼睛始終閉闔著，就像是由始至終都沒有彭溫韋這個人一般，既像是他拋棄了世界但又何嘗不是世界拋棄了他。
「溫韋，你又是急了。」
老者的聲音是大道之音，自然而然，無跡可尋，彭溫韋也是習慣了，脊樑彎得更下，此時他的外表看起來雖然鎮定，但何嘗不是知道自己不管怎麼做都是瞞不過眼前這位師尊。
「弟子知錯。」
「唉~你可真是成也執念，敗也執念，罷了，我知你如此也是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一個法子，但一切須看你造化。」
「謝師尊！」
「你且過來，此法只得以心念相承，且除了我派弟子萬不得已之時絕不得傳！」
老者一指點在了彭溫韋的額上，亦就是他識海的位置，一道玄之又玄的波動隨之散發出來，彭溫韋雙眼流光四溢如同醍醐灌頂，剎那間便是通曉了通天之路。
待得老者收回手指的時候，他亦是氣喘吁吁，本在數年之前為了挽回彭溫韋之性命，老者幾近拼盡一切才將其救回且順帶將其易筋伐髓，築下無上根基，在此之後，老者便是一尋得空閑就是在調息養氣，不望恢復巔峰，只求傳承無漏。
然而老者卻是不知道他那日傳下的那道法門成就的可不是他鐘愛的弟子，而是一個連他都不曾意料到的無上魔頭！
「斬三屍！本源成道，他心盡斬，化七情，融六欲，萬道不存！」
彭溫韋眼中精光一閃，竟是當著老者徑自修鍊了起來，漸漸地，他身上出現的變化愈發明顯，老者也不禁嘴角微揚，面露滿意之色，但不知為何心中莫名的衍生出一絲絲的不安。
空明，這便是彭溫韋當下的感覺，他在旁觀著自己這一生的閱歷，無喜也無悲，他只覺得世間百態花開花落皆該如此，然而卻是不知不論是彭溫韋自己還是老者都是小覷了彭溫韋心中的慾望和執念。
在彭溫韋在為斬三屍而感悟的時候，他心中的陰暗面亦就是心魔也是在借著這個機會迅速成長壯大，斬三屍修鍊地很是順利，然而心魔也是乘機果熟蒂落，自成魔道。
待得老者發現的時候已是太晚了，彭溫韋的心魔不但早就接著天人殿的傳承推演出了自己專屬的魔道神功，更是接著斬三屍之機硬是造就了一身與彭溫韋本尊同層次的內力，而且相較起來殺傷力更勝一籌。
在老者後悔莫及的眼神中，彭溫韋的心魔陰笑著將其殺害了，而且更是狠辣地用著剛有雛形的天魔拾遺大法將老者僅剩的精元血氣盡皆化作己有，也就是在那一天，心魔先於彭溫韋一步成就了天人宗師之力，也是在那一刻，心魔為自己起了個名字——魔無相！
天生為魔，我本無相。
魔無相魔功大成，整個爛柯淵亦是霎時天地變色，鬼哭狼嚎，陰風寒氣這種奇觀更是無中生有。
憑藉著強大的實力和淵博的知識，魔無相硬是推演出了適用於自己的一些旁門左道隱藏住了彭溫韋的好些關鍵記憶，但也是在這時，識海又是異變橫生。
就連魔無相也道不清楚此中緣由，一個嶄新的人格就這麼突然地出現並茁壯地成長了起來，其中更是奇怪的便是，這個嶄新的人格竟是個女的！
魔無相觀想著識海中還在孕育著的那個人格，終究想不出個所以然，到了最後只能將一切都歸根到斬三屍這個法門的上面。
「啊！！！」
彭溫韋猛地睜開了眼睛，魔無相在爛柯淵所做的事都歷歷在目，彭溫韋看著自己的雙手，雙目皆是充滿了難以置信。
這是什麼？
魔無相是我的心魔？
是我……親手殺的師尊？不是師尊拼著最後的性命給我傳功嗎才導致他老人家身隕的嗎？
一個接連一個的問題不斷在彭溫韋的腦海里泛濫起來，他此時的腦袋雖不疼了但較之之前卻也好不了多少，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是漿糊一般，什麼東西都攪和在了一起。
彭溫韋沒有發覺自己的七竅已經開始溢出了丁點的血跡，也沒有發覺自己的內力早已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在體內胡亂的衝撞了起來，這都是要走火入魔的徵兆。
噗！
一口熱血噴出！彭溫韋再次躺在了床榻上昏闕了過去，幸之又幸地逃過一劫，在迷迷糊糊之中他彷彿聽到了魔無相那陰冷的笑聲在他的耳旁響起！
嘩啦——
何天問看著眼前被削爛的樹榦嘆了口氣，摸了摸胸口，剛剛有一瞬間他居然感到了莫名的心悸，這可是從他修鍊有成以來少有的感覺。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搖了搖頭，就將這剛剛萌生出的感覺擱置起來。轉過身子，何天問又是砍下了旁邊一顆大樹，繼續削起了棺木。
就差一個棺蓋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弄好它！
何天問如是想到，手頭上的速度更是快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