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眼萬年
楊不一的目光略過人群，焦急地尋找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失去淡定的心情。似乎系統領地的事情都無法沖淡他此時內心的一種渴望。終於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發現了自己想要找的那個身影。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沒能忘掉你的容顏
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
從此我開始孤單地思念
想你時你在天邊
想你時你在眼前
想你時你在腦海
想你時你在心田
楊不一看到了人群中的那個他最想看見的女孩。黑黑的長發，秀美的身姿，卓然獨立其中。風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也未曾滴落，青澀的季節又已離她遠去，此時的她，亭亭玉立，不憂亦不懼。原本焦躁的心，在看到她那一眼的瞬間已經平靜下來了。就像微風拂過山崗，明月靜照著大江，一種微微的蕩漾流淌在心間，世間的一切都變的溫柔起來。
他不由自主地跟阿則揮了揮手，臉上的笑容再也隱藏不住。站人群中的阿則看著楊不一的樣子，抿嘴一笑，那眉眼，如詩如畫，讓某人如痴如醉。她也對著楊不一揮了一下手，素手纖纖，輕輕地在風中招搖……
原以為，李師傅會直接回家，誰知道他轉個彎居然開到了村長家裡。對於楊不一來說，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他還準備急著回去誘拐別人女兒的，哎，沒辦法現在就只有陪著這群興緻高昂的老男人了。看他們現在這磕了葯的狀態，估計是不會放自己單獨離開的，認命吧。
村長他們把楊不一安排在屋裡坐下，好茶好水的伺候著，然後幾個人就悉悉索索地聚在一起擬協議了。這辦事效率讓楊不一瞠目結舌，看這個樣子，似乎今天就要把協議擬好，然後簽字蓋章，這風風火火的樣子，看以後誰還敢說基層人員辦事效率慢？分分鐘鍾臉被打腫。
楊不一看著他們忙活，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系統大人，來咱倆接著磨嘰。」楊不一想著那個租金的事情還沒有和系統達成共識：「那個租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要求按耕地的價格3000一畝呢？」其實這會他已經想通了，管他的呢，系統要出多少就算多少吧，用不著瞎操心，哪怕出三萬一個月，他都沒有意見。他現在有點好奇的是系統為什麼要這樣做？以他那個一分錢要掰成兩半花的個性，以他那種想方設法都要剋扣自己的惡劣行徑來看，這完全不符合系統大人一貫的作風啊。難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嗎？
「地租按3000一畝來算，其實是為了你好。」系統的話讓楊不一有了一種冤大頭的感覺，難道你是要致力於把我的形象氣質打造成人傻錢多，速來，那種類型的嗎？錢多我喜歡，但是人傻這個標籤就敬謝不敏了。楊不一最大的理想就是別人罵他：「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人長的帥，又有幾個臭錢嗎？得意什麼呢，還不趕緊把你的賓利開走，瞎得瑟！」
系統不理楊不一的白眼，繼續說道：「當然，這塊地你按800一畝來租，沒有什麼問題，畢竟現在協議雙方都是你情我願的。但是這塊地的價值，相信你很清楚，未來的產出能到到多少？如果以後你地的產出很高，但是地租卻很便宜。那麼那個時候村民們會怎麼想？有時候有些人是會選擇性遺忘的，他們會忘記當初的情形，會眼紅當前的事情。或許在某些人的煽動下，會發生一些不必要的衝突和波折。當然，這些僅僅是我的猜測，僅僅是我對人性最惡意的臆想。也許這些事情並不會發生在這裡，不過我建議最好還是防患於未然，有的時候協議在一心想要撕毀的情況下，充其量只是廢紙一張。」
系統一番深刻的教訓說的楊不一安然不語，他確實沒有想那麼久遠，他對人性的認識也很單純。說白了，一個剛踏入社會的青年，他的認知裡面天還是藍的，水還是清的，人還是可以信任的。他對未來的想象，是充滿了陽光和溫暖的。不過現實確實殘酷的，尤其是在巨大的經濟利益面前。到底該不該葆有心靈的深處一片凈土呢？楊不一有點迷茫了。系統猜想的確實很有道理。現在看來他800一畝租下這些地，大家都會對他感恩戴德，因為這些是荒地，換不來任何利益。但是當以後，大家看到這些地，每畝能賺幾萬幾十萬的時候，很多人的心態都會失衡吧。現在救苦救難的大恩人，或許就會變成了巧取豪奪的奸商。楊不一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如果現在以正常耕地的價格租下來，那麼大家以後即便眼紅，也沒有了借口。都是同樣的種地，你的產出不如我，不是我租的地的問題，是你自己的問題。眼紅的肯定是有的，但是不至於大家一起同仇敵愾。他經常看到新聞，很多村子為了爭點水源都會發生大規模的械鬥，他可不想有一天以此作為背景上個頭條什麼的，他又不是汪峰。
楊不一此時豁然開朗，為了以後少點麻煩，這事還真得按系統的這個價格來。因為他有了黑科技以後，這地租多少對他來說影響不大，無論如何他都只會是穩賺不賠的。想到這，他對村長他們說道：「等一下，村長，關於協議我有個問題要說。」
屋子裡突然就安靜下來了，落針可聞，真的就是那種人生三怕之一的空氣突然安靜。現在的現場辦公氣氛略顯凝重。楊不一看著村長他們七八號人齊刷刷地轉頭盯著自己，連遠處那些閑聊著的族老們都停止了談話，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懟的氣勢。他知道這些人估計又誤會了。看來以後自己說話還是一口氣說完的比較好，雖然這樣可能有點不禮貌，但是總比現在讓他們提心弔膽的好些。
「是這樣的，關於那幾百畝地的地租呢，我想還是按耕地的價格來計算吧。我記得耕地價格每年每畝好像差不多3000塊吧，咱們就按這個價格來擬協議吧。」楊不一沒管他們自顧自的說完了，然後就盯著村長他們。
屋子裡還是一點聲音沒有，感覺過了好久，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楊不一就聽到滿屋子的吸氣聲，然後瞬間這裡就跟炸了鍋一樣，大家噼里啪啦地說話聲響起。不過誰說的什麼都已經聽不清了，太嘈雜了。楊不一悠然地端起茶杯，低頭輕輕地吹開上面的茶葉，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把杯子放回原位。那動作那神態簡直了，這逼裝的他自己都要給100分了，剛才的動作他都在腦海里過來好多遍的。這種不動如山的淡然氣質，他想想都覺得畫面太美，不敢看啊。
可惜他自以為是的套路動作，並沒有什麼熱心觀眾，大家的注意點都沒有在這裡。換句話說，就是舞與瞎看，對牛彈琴。村長他們一群人一下上來把他圍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著他吧啦吧啦吧啦.……看著眼前突然閃現出的無數張，快速翻動著的嘴。唾沫橫飛，口水四濺，這場景太像是《九品芝麻官》裡面舌戰群婦的樣子了。剛才還在裝13的楊不一，已經徹底傻在大家面前了，目瞪狗呆，哪裡還有一點點的高手風範啊。
最後還是村長制止了大家的七嘴八舌，由他擔任首席談判官來和楊不一進行交涉。在他眼裡，楊不一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了，他苦口婆心地勸說著。擺事實，講道理。但是對於楊不一來說就是幾個字「不聽不聽」隨你怎麼說他就是不為所動，堅持要加價。這畫風完全不對啊，賣方努力地要降價，買方拼了命的要提價，雙方的身份好像弄反了。意見有分歧，達不成統一啊。
實在沒有辦法了，楊不一隻能實話實說：「村長，你聽我說。第一，我不缺這個錢（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他覺得很酷但是其實他心都在滴血）；第二，土地正常租用一畝3000塊的價格是很正常的一個價格，說不上是誰吃虧；第三，我們研發了一些新的農作物品種，這裡各方面條件都比較適合，所以決定在這裡實驗種植。如果種植成功的話，是會賺大錢的，所以你也不要擔心我們會虧本。」楊不一想了想覺得還是當著這麼多人把醜話說在前面「按3000一畝來算的話，現在看來我這邊是有點吃虧，但是以後我們賺的會更多，甚至會超過你們的想象。所以我這裡多說一句，現在按3000來算，我吃虧，但是以後按3000來算，是你們吃虧哦。所以你們要考慮清楚哦，到時別反悔咯。」
村長一聽急了，這是人家不相信咱們啊，怕以後咱們眼紅變卦。這哪能行啊，他拍著胸口說道「小楊，你放一百二十個心，說好了這地就按800來算，今天我就把話擱這了，如果以後誰眼紅了，出來挑事情，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剛好這麼多人都在，大家都是村裡有頭有臉的人，你們一個一個來表個態吧。我們哈尼人一口唾沫一個釘，誰要不守陳諾，到時候別怪我們族規處置。」村長的話說得是態度堅決，而周圍的人也是紛紛表態，一個個面紅耳赤就差寫保證書了。楊不一還是很感動的，至少這裡的人還保留著淳樸和誠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堅持住了自我。但是系統說的對，人心這個東西會隨著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變化。或許村長他們這些人能堅守本心，但是其他的人？誰也不敢保證。
楊不一看他們吵吵嚷嚷誓不罷休的樣子，只好拿出殺手鐧，耍賴般地說到「反正這地就按3000一畝來租，租期30年，我條件就這樣，誰改都不行！你們要租，咱們就簽協議。如果你們不租，那就算了，當我沒來過，我這會兒就走了。」他擺出一副堅決抵抗的樣子，起身準備要離開。原本設想的時村長一行人馬上拉住他，順勢就答應了的。誰知他都起身了，沒有人搭理他；他又不甘心地向門口走了兩步，還是沒人管他；這下他就懵b了，大哥們這是什麼情況？他慢吞吞地挪著腳，心裡在吶喊著「特喵的，按劇本你們應該來拉住我啊，靠，再不來，我就要，就要走出房間了，快來啊，再不來就完了。」再不來拉著我，到時候我就尷尬啦，大寫的尷尬啊。總不可能讓我又厚著臉皮跑回來吧。老鄉，救命啊……
楊不一這會欲哭無淚，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正在他要絕望地走出房間的時候，還好李師傅反應過來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這一刻楊不一感動的啊，心裡哭得稀里嘩啦地。李師傅啊你就是我爹啊，我親爹，你要再不拉著我，這戲就演砸了。放心吧，我會好好對你女兒的，不管跑不跑題，楊不一越看李師傅覺得越是親切，他正無恥地想著，不如以後我們親上加親吧……
李師傅關鍵時刻起了關鍵作用，楊不一順勢停住了腳步。他就納悶了，村長他們咋不拉住自己，等他轉身一看，他一下子愣住了。一群大老爺們，此時的眼睛都紅通通的。好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在不停地擦著眼淚。那一雙雙布滿溝壑的手，不停著抹著眼角的淚水，可卻怎麼擦都擦不幹凈。那些淚水沿著滿臉的皺紋，肆意地橫流著，原本就黝黑的臉龐顯得更加蒼老。楊不一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到了，他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這一大群人。
村長的嘴角不停地抽搐著，眼睛里已經含滿了淚水，他一把拉住楊不一的手，全身都在顫抖著，斷斷續續地說到「小楊.……小楊啊.……謝謝你啊……謝謝你.……」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已經忍不住了，順著臉往下流，他也沒有去擦拭，任由眼淚從眼角流到臉頰流到嘴角流到下巴，最後滴在地上。那斷了線的淚珠，一滴一滴滴在地上，也濺在楊不一心上。
「小楊啊，我代表全村兩千多口人謝謝你啊.……」村長嗚咽著，老淚縱橫，一邊說一邊膝蓋一軟就要跪下來啊。楊不一現在已經反應過來了，這還得了他趕忙把村長攙住。開玩笑，要折壽的啊。村長一把鼻子一把淚的說道「你是不知道，這村裡是有多苦，我這個當村長的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啊。可再急我也沒有辦法啊，我們這裡地勢偏僻，路又不好走。全村上下老老少少就指望著在土裡刨點食兒。風調雨順的年景的還算好，不至於餓肚子；但是遇到災年，糧食欠收，好多人家裡都會斷糧的，都只能吃土豆啊。一天兩三個土豆，要吃四五個月，更別說吃什麼肉了。每次看到這樣我都難受的不得了。現在的糧價又賤，大家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種出的糧食都賣不上價啊。最上等的大米，別人才給2塊錢一斤，一年下來一家人才幾千塊錢的收入，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也著急啊……」村長越說越激動，剛剛止住的淚水，這會又不停地往下流了。
楊不一此時也明白了村長他們這些人為什麼個個都哭成了那個樣子。
生活的艱難和困苦，壓彎了他們的脊樑，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但是他們只能咬牙撐住。因為他們是每個家庭的支柱，他們的背後還有稚子老母，再苦再累，也得由自己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