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動搖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北寧易幾乎把宣政殿內的東西摔了個幹幹淨淨,無力地頹坐在地麵之上,猩紅的眼眶裏麵竟有晶瑩的液體滑落,那副模樣看起來頗為可憐。
北寧易,不過也是一個可憐至極的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朝堂之上的氣氛愈發詭異,已經不止一次皇上與丞相大人的意見相左,最後誰也不讓,隻得將意見容後再議,寧王殿下進宮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言容蹙著眉頭立在走廊上,任由風吹著雪花落在自己臉上,似乎沒有知覺一般。不多時回廊不遠處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影,她遠遠瞧著他,不由得也隨了他蹙了眉頭。
言容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老是一個人蹙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每次她問他怎麽了,他總是笑道是因為她還沒答應同他成親,所以他才憂心地很,不知道還有什麽法子可以讓她喜歡上他。
這麽拙劣的借口,她怎麽會看不出他在騙她,可是言容不肯開口她也問不出什麽。她隻是覺得言容在等,她不知道他在等什麽,可是她知道言容等到了他要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將改變。
“這麽大的雪,不冷啊?”
她牽了言容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搓著笑問道,言容回過神看著麵前這個眉目淺笑,一點兒也不霸道蠻橫的姑娘笑了。
“冷啊。”
將另一隻手深了過來,陰謀詭計的丞相大人無賴似的道,白芷笑著搖了搖頭,將他的另一隻手也放在了手心裏,眼神落在手上。從言容的位置剛剛可以看到白芷長長的睫毛,有一片極薄的雪花落在了上麵,他突地俯身,溫熱的唇瓣落在睫毛上
“你幹什麽?”
白芷嚇了一跳,退後一步驚道。言容這些時日雖然變著法兒對她好倒也守著君子之禮,如今竟然……
那樣受驚的模樣,好似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似的,眼睛裏麵都還有剛剛的驚懼。所有的謀劃擔心都在白芷剛剛的模樣中消散,他伸手拉了她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將她拉倒了懷裏
“你睫毛上剛剛落雪了。”
他輕輕說著,唇畔嫣紅地就像雪地裏盛開的臘梅花兒,白芷看了一眼心髒就嚇得砰砰直跳,盲移開眼睛望向別處道
“雪又沒什麽打緊,化了就是了,以後不準這樣了!”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鼓了腮幫子仰著偷瞪著他,麵上還有剛剛未散的紅暈,他的眉眼裏麵寫滿了溫柔
“好,無論你說什麽都是好的。”
承認錯誤的態度這麽好,白芷都沒法兒接著罵他了,隻能硬生生別過頭去,眼睛看著落雪。
他抱著她的手緊了緊,下顎微微抵著她的頭,細細的頭發摩擦著他的下巴
“阿芷,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他問她,聲音柔柔地落入耳中,飛雪就在眼前,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寒冷
白芷笑了笑 眼睛微微眯著,絲毫在認真考量
“有啊,我想要……”
她突地轉過身子抓著他的胳膊,一隻手攀上他的麵容,慢慢地撫著他的眉毛
“我想要你的眉頭不會再皺,言容,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想要做什麽,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看不清你,不知道站在我麵前的你是不是真實的。可是言容,我不喜歡你皺每天,我認識的丞相大人應該是天底下最毒辣最無所不能的丞相大人,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憂心,他的每天,應當上天天舒展這的。”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不問因果不問前塵,一心隻是希望他好好的嗎。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他,可是一旦喜歡上了,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她的眼睛就那樣看著他的眼睛,溫溺,明亮,直抵他內心的最深處。猛地抱住眼前的女子,這一刻才真真切切覺得自己擁有過什麽一樣。
“好,我答應你。”
阿芷,再等等,再等等一切就都好了。
在朝堂詭異氣氛持續的二十多天以後,北寧易生辰的前一天,一道邊關告急指令突地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大楚突的不顧於大魏的和親,發兵攻打大魏邊疆,軍事猛烈而又土壤,以至於大魏完全沒有防備,以至於節節敗退 不過五日的時間就丟了平陽城。一時間朝堂嘩然,帝王臉色大變,和殿外白雪的顏色形成鮮明對比。
“大楚竟然不守合約不尊規矩,簡直無恥!”
龍椅之上的帝王講奏折狠狠一扔怒道,頓時整個大殿鴉雀無聲,群臣頷首。
大魏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剛剛遭受了雪災,緊跟著大楚又攻打大魏,也不知道大魏今年哪一頭的風水這麽差。
北寧樾蹙著眉頭思慮著突然而來的戰爭,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可是又實在想不透這其中的不對究竟在那兒。
群臣戰戰兢兢安安分分立著大氣都不敢出跟別說說話,可這時候就是該大家一起提出應對之策的人辦法,北寧易掃了一眼底下的群臣麵色更差了,平日裏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朕的打起仗來屁都放不出一個,這就是大魏最了不得的臣子?
“丞相大人對大楚突然進攻有何看法?”
北寧易突地點了近日與他最不對盤的言容問道,群臣一下子把目光全落在了言容身上,都知道得寵了十幾年的丞相大人突然不得寵了,可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今日皇上突然點了丞相大人的名字,都是懷中一腔的好奇的
隻見言容不慌不忙走了出來,恭恭敬敬揖了一禮道
“稟皇上,臣以為大楚既然一句攻打大魏必然是蓄謀良久,如今再去追究原因已無益處,不若考慮該派何人前去抵擋大楚兵馬,守衛大魏的疆土更切實際。”
若是換了往常北寧易一定是以為言容在為他考慮,到了今日的局麵他卻覺得言容的話是在說他剛剛斥責大楚的話毫無用處,心裏雖然惱極,可是也不得不承認言容說的是實話。
“那丞相大人可有何應對之策?”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問出這句話的,他是大魏的帝王,可是麵對言容的時候還是沒辦法好好控製自己的情緒,若非言容手中有那樣大的權勢他一定早將他剝皮抽筋以消心頭之恨了。
言容卻恍若未察覺北寧易的情緒一般,麵色從容淡定,緩緩開口道
“大楚突然進攻大魏,大魏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丟了平陽城軍心渙散,大魏這些年兵強馬壯並非不敵大楚,隻是事發突然。可已經敗了一仗,下一仗若是不能挽回頹勢隻怕是不止君心,民心都亂了。所以臣建議,當挑選身經百戰的謀略過人的將軍率援軍至平陽城迎敵楚軍,而且初戰一定要告捷方能安撫軍心。”
言容分析了一通局勢,好歹將看熱鬧的大臣拉回到大魏正在被大楚攻打的事實上,底下不少臣子三三兩兩討論起來說該派誰去迎敵。北寧易瞧見這個光景,好歹欣慰了些,言容不愧是言容,三兩句話就可以讓朝堂熱鬧起來。
隻是如今大魏剛剛曆經雪災,天寒地凍的,援軍根本不好派 就連幾個重用的將軍也安插在與鮮卑匈奴接壤的地方,沒有料想到簽了盟約的大楚會來犯。
在那些地方調兵遣將並非明智之舉,朝堂上也留了幾個將軍,要麽是世襲貴族,要麽是軍功在身留守帝都好幾年沒有打過仗,麵對大魏的來勢洶洶,他還真不敢冒險。
“丞相分析的如此透徹,不知你可否有推薦的人選?”
若是言容說出的是他手底下的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言容在此時抬起頭,定定看著北寧易,一掀衣袍跪下叩了一首堅定道
“皇上,現在大魏境內遭雪災,大魏邊疆被突襲,各邊防駐地將軍不可妄動以防其他國家和部族趁虛而入,所以臣建議自平陽城前方的饒州徐州借兵,臣親自率兵抵禦楚國進攻,若不能抗退敵軍,臣願意以死謝罪!”
以死謝罪四個字如同一顆驚雷砸了下來,北寧易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言容,一臉的不敢相信。言容此時的目光正與他對視,滿是忠君愛國的大義,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冤枉言容了。
當初言容為了鞏固他的皇位,奪取兵權攥在顧頤手中的兵權,曾經上過戰場以身犯險披甲上陣解大魏邊疆之危。最後大魏邊疆的威脅是解除了,沒想到言容卻受了重傷丟了半條性命,差一點死了。因著嚴重的刀傷,他的心口落下了頑疾,太醫曾交代過再不可冒險上陣了。也是在那個時候,他徹徹底底相信了言容。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可以上戰場,那他現在在做什麽,命都不要了嗎?
北寧易覺得自己有些生氣,卻不敢深想那生氣的源頭,言容可能早已經背叛他了,他還管他的死活做什麽!
“丞相大人不是說笑吧,你親自帶兵抗敵?”
帝王抿了唇畔笑道,目光一直定定看著底下跪著的人。
言容亦看著他,那樣深,那樣暗黑的眸子,饒是他們做了十幾年的君臣北寧易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