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衰落
顧禮緊張地額頭都浸出了汗漬,後背更是濕了一片,還不待他站起來就看見顧若立了起來望著顧頤道
“祖父,是我派人刺殺的丞相大人。”
眼中一派的堅定,顧頤臉上掠過錯愕,目光緊緊落在顧若身上,不可置信道
“你?”
不可能的,顧若向來是一個穩重的孩子,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蠢事。
顧禮看著顧若,目光中又是擔憂又是慌張,恰巧此刻和顧頤威嚴的目光對上了,匆忙之下低下頭去掩飾。然而顧頤的目光已經緊緊落在他身上了。
“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若兒,這件事關乎顧府的生死存亡,我不希望你包庇誰。”
這些話是看著顧禮說著的,顧禮嚇得頭也不敢抬,整個身體都有些哆嗦。
顧若拜了一拜,跪直了身子,目光定定望著顧頤平靜道
“祖父,這件事確是若兒所為,但是若兒做這件事是有深意的,若兒希望可以稟明祖父。”
微微掃了一眼身後的人,顧頤知道這是要私下告訴他,但是他無論如何都不信顧若會做出這件事,思量了半晌,道了一句。
“你們暫且退下。”
所有人如釋重負般趕緊走了出去,顧府出了這麽大的事,誰知道顧頤會發多大的脾氣,生怕遷怒自己。顧禮看了自己的女兒好幾眼,終於最後走了出去,下人掩上門。顧頤的臉上怒意未褪,打量著顧若。
“說吧,你刺殺言容是為了什麽。”
刺殺丞相這件事無論是否成功,隻要他朝一經查出必是滅門之禍,顧若不是那麽一個不顧全大局的人。
“祖父,昨天夜裏丞相大人被刺殺之時若兒也在,還曾全力護著丞相大人。現在顧府處在風口浪尖,所有的一切又都是丞相大人所為。但是說到底也是皇上不容顧府,才會借丞相大人的手一再打壓。顧府現在在朝中的勢力大不如前,如果和君王敵對恢複往日榮光怕是困難,甚至連保全都是不易的。可如果顧府買了丞相大人一個天大的恩情呢,他日動手之時多多少少都會有所惦念,隻要顧府可以保全,他日朝堂風光定然恢複。”
曉陳厲害,動之以情,顧若可以說是句句在理,可是顧頤的臉色仍然不好看。
“你以為言容就查不出殺手是顧府派出去的嗎?”
依照言容的聰明,知道一切不過早晚而已。現在顧府已經在風口浪尖之上,這樣的把柄再落在言容手中定然是萬劫不複的。
顧若臉色鎮定從容,明亮的眼眸裏是胸有成竹的目光。
“祖父說的是,可是依照丞相大人的聰明定然也能想到殺手不可能是祖父派出去的,而我又救過丞相大人,即使他日事情敗露,也隻可能抓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丞相大人即使再狠毒,明麵上也不可能對相助之人趕盡殺絕。但若是丞相大人惦念恩情,顧府尚可有一絲喘息之機。”
雖然這樣的可能並不大,可是如今事情已經出了,誰也無法挽回,隻求可以保住她的父親。
顧頤沒有說話,眼睛盯著顧若,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在想什麽。其實他怎會看不出那件事是顧禮做出來的,顧若是他最器重的孫女,顧氏一族現在已經逐步走向沒落,盡管他自己也不想承認,可是卻不得不麵對這樣的現實,顧府確確實實再也回不到當年得到榮光了,顧府最好的結局就是安然無恙地幸存下去,不會被帝王趕盡殺絕。
當打壓富豪一事之後,他就不可能再保全得了顧府了,顧若說得沒錯,現下顧府想要立足,除非有所儀仗。言容或是雲複,是言容動手打壓的顧府,按照顧氏一族的尊嚴來說他是不想投靠言容的,可是言容的本事又是那般不得了,深受帝王器重。隻有言容才可以在如今的情況下保全顧府,可是他顧頤會那麽做嗎。
“你先下去吧,我累了。”
半生辛勞支撐打拚下來的顧國公府就這樣了,他已經是耳順之年的人了,即使再精明能幹又能做些什麽呢,或許他真的該好好想想顧氏一族到底該如何,他最後又能做些什麽。
鬢角早已經滿是白發,甚至連胡子都花了不少,精明的眸子裏是無盡的疲累,顧若看著這個鬥了一世,曾經風光無比的男人,她的祖父,不由地有些心裏酸楚。
拋卻所有的身份,他隻是她的祖父而已,一個疼愛她的祖父,而如今明明該是兒孫承歡膝下的年紀,還要扛起一族的興亡,他能不累嗎。
重重叩了一首,額頭磕在大理石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祖父,顧氏一族子孫興旺,所有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若兒但求祖父切勿過分憂慮,萬事還有若兒。”
雖是一介女子,她自信也可以幫助祖父拯救顧氏一族。顧頤望著自己得意懂事的孫女,欣慰地笑了
“祖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天兒變了,你自己多當心些。”
顧若抬首看了看顧頤蒼老的麵容,慈祥的笑意,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半晌又咽了回去,再叩了一首道了一句
“是。”
身子被太陽的光芒拉的碩長,顧若在顧頤的注視下走出房間,不知道為什麽在離開門口的那一刻淚水突得淹沒了眼眶,頓了頓腳步,半晌複又抬腳向前走。
六月的天,日頭已經開始毒了起來,樹蔭裏的蟬不聽叫著,院子裏往年現如今開的最豔的海棠花樹,今年一株花也沒有開,反而枝頭樹葉凋零,顯得有些破敗憔悴。
顧若立在那棵海棠花樹下很久很久,末了道了一句
“尋個最好的花匠將這棵樹打理打理。”
活了那麽多年的樹,怎麽會說死了就死了呢。
言容病了,丞相府一下子熱鬧起來,不過三天的光景,鳳陽公主來了三趟,聖女來了兩趟。其他官員侯爵自是不用多說,幾乎是日日客來客往,門庭若市。言容稱病一個也沒見,天天待在湘蕪院躲清淨,除了北傾顏硬闖進來過幾次就沒人進來過。
白芷還記得北傾顏那天進來的時候的模樣,還沒進門的時候不知道多高興,一進了門立刻變了臉色。
彼時白芷正一副大爺模樣似的半靠在床邊,嘴裏吃著丫頭們剝好的葡萄,而言容著樂一襲堇色的袍子,坐在那兒為白芷撫琴。
她的容哥哥都已經病重了,白芷居然讓他撫琴,這個女人心腸究竟是什麽做的。
可是天知道白芷有多麽無辜,言容有傷,有個屁的傷,他隻是和她玩兒五子棋被白芷棋高一招不得不答應撫琴的。
可是北傾顏哪裏知道,當時氣得臉都綠了,當場二話沒說就打算上去招呼白芷,白芷反應極快,一個側身便躲過北傾顏呼過來的一巴掌,扯了剛剛有點愈合的傷口低呼了一聲。言容手下的琴聲止住了,站起來就走了過來問白芷
“又扯到傷口了,快宣大夫來看看。”
從攙著白芷到問候再到蹙眉擔憂宣大夫,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看呆了北傾顏。她的容哥哥已經徹徹底底被白芷迷惑了嗎?
“容哥哥,她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土匪罷了,怎配你在意她的死活。”
北傾顏不甘心地扯著言容的衣服道,言容的臉色陰沉,不怎麽好看,冷冷道了一句
“白芷現在已經不是土匪,她現在是相府的人,她的死活本相一定會過問。”
白芷驚了,抬起頭定定看著言容,心裏千回百轉。
言容說這句話絕對不可能是袒護她,一定是在演戲給北傾顏,好讓北傾顏恨死她,然後等到有一天用不著她的時候再借北傾顏的手弄死她。
北傾顏的手鬆了,眼中的淚水就要滾出來,她的容哥哥說白芷現在是相府的人,她的容哥哥擔憂的在乎的是白芷?
那是她喜歡了那麽多年,忍受了那麽多的非議的難堪喜歡的男子,他現在真的喜歡上別的女人了嗎 可是前不久他還問她是否信他,怎麽會這麽快就變心了呢。不會的,她的容哥哥是不會變心的。是白芷,都是白芷使了手段,就如同後宮裏的那些女人一樣 為了留住皇兄不擇手段。
“容哥哥,在你的心裏究竟是我更重要一些還是她?”
北傾顏的淚水已經從眼眶裏麵滾了下來,手指指著白芷,眼睛裏麵盡是期待和恨意,她就不信她的容哥哥會覺得白芷比她更重要。
白芷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昏倒,生怕言容再說出什麽害死她的話。
“公主殿下,現在白芷性命垂危,還請公主殿下讓本相先行救治她再說。”
言容是冷著臉說完這些的,他明明知道論智謀北傾顏不會是白芷的對手,可是她伸手打白芷的時候他的心裏竟會生起一絲怒意,淡的,卻是以前沒有過的。
嫣紅的血浸出了衣服,看起來確實是扯破了傷口,北傾顏狠狠地盯著白芷,她就是用這種手段留住容哥哥的。故作可憐,簡直無恥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