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主殿下說的是
白芷回到相府的時候已經是申時,宮廷開宴一般是酉時開始,但是大臣及其家眷應當提前一個時辰左右在那兒候著,以示帝王的天家威嚴,其間自然也有歌舞和戲曲之類,不喜歡的還可以賞花遊湖或者三五一群玩鬧鬥笑,倒也不失為熱鬧,因此大家大都願意早去。所以,現在白芷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言容氣定神閑地坐在書案前安然批閱折子,官服已經換下,發絲散著還未幹透,想必是剛剛沐浴不久,一襲月白色滄海浮雲繡紋長袍,唇豔如血,極盡魅惑。
“毆打尚書之子,惹是生非,罰禁足禁食三日。”
清冷的聲音在白芷踏進去的一刹那隨之而起,言容明明頭都沒有抬,怎知是她來了。
“哦,那是不是從今天就開始啊。”
比起進宮,還不如被關著餓著呢。
“宮宴之後,明日開始。”
“你……好美!”
又要關她又不讓她進宮,言容真是陰狠毒辣至極,可惜白芷還沒罵出口就被言容幽深得眼神逼的生生咽了回去。
“我打他又跟你沒關係,憑什麽關我?”
白芷一手撐在言容的桌案上,言容仰頭看她,雖然白芷居高臨下竟覺得有寒意襲來。
“憑那兩千多土匪的身家性命。”
言容勾唇,刹那唇畔生花,吐出來的話卻是歹毒無比,一下子白芷連接著罵他的話都沒法說了。
他這擺明了是要挾,要挾!以百丈山兩千多土匪的性命要挾她,偏偏她又不得不從。
“有的商量嗎?”
白芷換上了笑靨,單手支撐著下巴,諂媚之意盡顯。
“沒有。”
言容低下頭,直接無視。
白芷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她那麽好脾氣的山匪居然被言容逼成這樣,要不是看這兒是丞相府,他的地盤兒早就衝上去一陣拳打腳踢,照死了揍。
可是三日禁食禁足對白芷來說是毒了些,但是比起言容即將要對付顧國公那個老狐狸的手段,白芷已經好得多了。
“給你一個時辰沐浴裝扮,一個時辰之後從相府出發去皇宮。”
在白芷努力努力平了氣息的時候,言容合了最後一份折子,語氣保持一貫淡然道
“哼!”
一掌大力地拍在桌子上,白芷拂袖而去,轉過身的刹那唇角揚起。
她可是掌握好了力度,那一掌剛剛可以將硯台裏的墨汁兒濺起來,然後落滿言容一身。
不能揍他,怎麽樣也不能便宜他。
言容看著黑色的墨汁兒在白色的錦布上浸染開來,離去的背影在離門口極近的時候加快了步伐,大有幾分開溜的架勢。
看起來,他得要重新沐浴一次了,土匪白芷,真是一點虧也吃不得。
門外的侍衛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著裏麵,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感歎,土匪就是土匪,膽子真大,連言相都敢惹,她是不知道自古惹了言相會死的多慘吧。
雖是為丞相接風的宮宴,可是這種場合也隻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和位分不低的皇親貴胄才有參加的機會,一般官員都隻能帶上自己的正室和嫡長子,或位分官爵高者,可帶庶子之類。北寧易繼位之後,減弱了一些嫡庶之分,更加注重才能選拔,但是嫡庶之別長存已久,難以徹底化然。
白芷是和著言容一起去的,論起來她算不得言容的家屬,也不是門客幕僚之類倒是有些奇特的存在。
所以,當白芷背著手和言容並肩出現的時候,一眾齊刷刷的目光投來。皆是氣度不凡,七藝皆通的官僚貴胄或是公子小姐。
白芷抬眼望去,一個個的,莫不是錦衣華服,珠玉為襯,香囊相掛,極盡優雅。這樣看起來,旁邊的言容一襲水藍色雲紋長袍,玉冠束發,未飾什麽香囊玉佩,與他們比起來倒是多了幾分英氣,愈發順眼了。
那些貴胄小姐的眼神齊刷刷壓過來,恨不能放出可以供給全國照明的高電壓,可惜言容的目光卻落向了官員之中。
顧國公和大司馬已經至了,似乎言容因為她的原因來的有些遲了。言容給了她一個時辰,她以為搞得定的,可是誰知道那麽麻煩,光是沐浴焚香就差不多把時間花完了,還要什麽描眉敷粉染唇束發。
光是沉甸甸的釵飾,那些丫頭就給她壓了一頭,幸而白芷抵死不從,最後那三個小丫頭給她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插了簡易的白玉簪花,著了淺紫和白色相襯的錦袍,上麵繡著高雅的水澤木蘭。看起來,哪裏還有半分土匪的氣質,簡直就是一個出挑得不能再出挑的氣質女子了。
當然,隻要她不開口。
“丞相。”
“丞相”
……
官員貴胄們莫不隨著言容的走入拱手相迎,極盡客氣,就連昨天在朝堂上吃了虧得顧頤也是掛著笑意。
白芷不識得雲複,隻覺得他長得也是不差的。
他雖年長言容幾歲,可是容顏也是極盡俊美的,看起來官爵也不小,她就奇了怪,為什麽望著他的女人比言容的少,難道是言容的官爵比他大。
“大司馬有禮了,顧國公有禮了,本相因為事情耽擱來遲了,待會兒定當自罰請罪。”
言容說話的時候故意將人分地清明,似乎在指給白芷看一樣。眼尖的自然也注意到言容身後的白芷,
“丞相大人,想必這位就是傳說中深明大義,計謀過人的白寨主吧。”
宴會上大家褪了官袍換上常服,所以白芷是不知道說話的人是什麽來頭的,事實上,即使穿官服著她也看不出來。
言容卻是識得的,是工部侍郎羅伊,他開了個頭,後麵的人也三三兩兩議論起來。言容唇帶淺笑,側首看了一眼白芷
“羅大人好眼力,她的確就是白寨主,可是白寨主現在已經下了山,不再是山匪了,大家以後便去了後麵而寨主二字吧。”
白芷保持著笑靨並不答話,有言容在,能不說就不說。
言多必失,她無權無勢,即使是言容也不過是利用她而已,而且她一介山匪能入皇宮已是恩賜,再多話恐怕那個皇帝逮著個機會就斬了她,永絕後患。
“這就是那個傳聞中跟鬼一樣的土匪頭子啊。”
忍!
“對啊,聽說百萬兵馬都不怕,居然被丞相大人招安了,是不是覬覦丞相大人的美色啊?”
再忍!
“我看是,不過就是她這幅樣子送個本公子當洗腳婢都是不要的,別說丞相大人了。”
竭盡全力地忍!
“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白日做夢罷了!”
不行了,忍無可忍!
靠,想她白芷當年也是那片山上無數山大王追逐愛慕的對象,怎麽受得了如此屈辱,管它誰的地界呢,揍死他個說閑話的。
“臣等參見公主殿下!”
就在白芷轉身準備擼起袖子動手的刹那,隻見北傾顏在一群宮人的擁簇下走了出來,一襲豔麗又不失貴氣的鵝黃色牡丹花紋長袍,眉眼精致,帶與生俱來的傲氣。驚鴻一瞥,到有些神妃仙子的感覺,長成北傾顏這樣,哪怕不是公主熬到了二十幾歲也是能夠嫁出去的啊。
“怎麽了,白寨主如此看著本宮,難道本宮有哪一句話說錯了嗎?”
眉眼高挑,一臉的高傲,白芷審時度勢了一下,
“當然沒有,公主殿下說的是,像我這麽卑賤的平民怎麽有資格入宮呢,現下白芷立刻退下莫惹了公主不快!”
不得不說著北傾顏來的很是時候啊,給了她很好的開溜機會,罵就讓她罵兩句吧,反正她臉皮厚,又罵不疼。
白芷突地一下子竟然變得如此溫順乖巧,北傾顏是有些詫異的,不過更多的卻是得意的笑意。昨天在湘蕪院外受的屈辱她可是記得,即使要白芷滾,她也要好好折辱一番。
“知道你卑賤就好,就憑你的……”
“朕特意請了白芷你,難道都不想見見朕就要走嗎?”
北傾顏一席話還沒說完就聽得北寧殷威嚴的聲音自後麵響起,完了,走不了了。
“臣等叩見皇上,皇後!”
“皇妹叩見皇兄,皇嫂!”
北寧易免了禮,徑直走到白芷身前,他的旁側是大魏的皇後,百裏曦,溫婉大氣,容顏出眾,是大魏的書香士族,曾經三朝為太子太傅的百裏家族的嫡長女。
白芷咽了一口唾沫站了起來,北傾顏已經不甘地跺了一下腳跑到北寧易身邊。
“皇兄!”
她就不相信一向疼愛她的皇兄會在大庭廣眾向著這個山野女子,北寧易臉色微沉,極具威嚴
“傾顏別再鬧了,白芷今日是客,你身為皇家女兒是主,哪裏有主趕客的道理。”
北傾顏胡鬧任性是出了名的,他縱容她,可是也會分場合,更何況現在白芷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女子。
“傾顏,本宮聽說今兒個來了最好的戲班子,待會兒皇嫂給你點幾出好戲可好?”
百裏曦挽著北傾顏的胳膊,適時地上去打圓場,北傾顏滿腹不甘,可是北寧易一臉嚴肅,完全沒有幫她的意思。複又把可憐兮兮蓄了淚水的目光轉向言容,言容麵色淡然而立,仿佛剛剛的一切於他毫無幹係,雖然確實是沒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