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忍放枕鸞孤（10）
朱棣因著昨天碩妃沒有見自己而耿耿於懷，當時身邊帶著安安，有些話也不能多說，只得帶著安安回去。今兒一大早，朱棣便推了回門的事兒，等在碩妃宮門口。
等了許久，碩妃的宮門才緩緩地打開。還沒說話，貼身伺候的大宮女便已經笑臉相迎：「燕王爺，怎地這麼早就來了？」
朱棣頓了頓，一拂衣袖，正色道：「兒臣求見碩妃娘娘。」
大宮女捂著嘴笑了：「昨兒個娘娘還說呢，今兒個您一定是站在門口兒等著，讓我早早兒地守在這兒。沒想到真是如此。」
朱棣臉色瞬間一黑，清了清嗓子：「咳，那，本王就進去了。」
大宮女福了身子，趕緊道：「奴婢給您引路，您這邊請。」
大宮女並沒有領著朱棣到宮殿里，而是轉了個小彎，把他領到後院的亭子里：「娘娘請王爺在這裡稍候。」說完，便退了下去。
朱棣抬頭看了看天色，心裡琢磨著：今兒畢竟是徐安回門的時候，自己若一點不露面，怎麼也是不好看的。可是自己若是去，碰上小樂兒……
正想的入神，碩妃慢悠悠地溜達過來，似是沒有看見朱棣一般輕飄飄地走到欄杆邊，坐了下來。朱棣被碩妃的衣角劃過，連頭也沒抬，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兒臣給母妃請安。」
碩妃卻是一概不理，從宮女手中拿了魚食，轉頭逗弄魚兒去了。朱棣知道，自己娶安安，事先並未與母妃言明。這般舉動，只是在生自己的氣了。便服軟道：「兒臣知錯。母妃莫氣壞了身子。」
碩妃似是未覺，逗弄著魚兒並不答話。過了許久，碩妃清澈的聲音這才悠悠響起：「知錯？你又知了什麼錯？說來聽聽吧。」
朱棣一聽這話，趕緊低頭道：「兒臣，應當與母妃說了再娶妻的。」
碩妃不怒反笑，抬頭看了天色：「唉，開了春，這天兒是越來越熱了。」
朱棣不明所以，抬頭望向碩妃。碩妃回過頭來，眼神變得凜冽起來：「要不然，你也不至於頭腦發昏。連那些不入流的小伎倆都看不出來，巴巴地往人家的套子里鑽。」
朱棣心頭一跳，霎時間明白了碩妃的意思，頓時懊悔不已：皇后其實只是不想讓自己娶到小樂兒，先是威逼，見自己並沒有吃這一套，轉而利誘，太子雖然一直身體不濟，但好歹還是能撐個幾年，卻是不成問題。自己急功近利，皇后隨便拋了個無謂的名頭出來，自己就滴溜溜地跟著跑了。
碩妃見朱棣已然明白過來，也就不願再多說，聲音也是軟了下來：「明白過來就好。皇后這步棋確實漂亮，縱然我深思熟慮，一直護著小樂周全，卻也沒想到是你這裡出了破綻。」
朱棣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痛悔道：「都怪兒臣大意，不僅痛失摯愛，也連累了母妃。」
碩妃擺擺手，將魚食遞給宮女，拍了拍手，不在意地道：「無妨。這局未死，尚有活路。誰贏誰輸，還未見分曉。」
朱棣聽了碩妃的話，悔恨之餘，心倒是漸漸的定了，連忙道：「母妃這樣說，想必是有了計謀？」
碩妃站起身來，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衣裙，眸中的寒冰似乎更加鋒利了一些：「這是說的什麼話？」
朱棣被這道眼神一刺，瞬間清醒好多，自知失言，便不再多語。扶著碩妃，慢慢朝著宮殿中去了。
到了殿中，遣散了伺候的宮女，朱棣立時跪下：「母妃，兒臣知錯。請母妃責罰。」
碩妃默默不語，半晌，才悠悠嘆了一口氣：「行了，起來吧，地上涼。」
朱棣知道，自己剛才大意了，自己剛才的失言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後宮想必又是一陣腥風血雨。想到這裡，朱棣暗暗地掐了大腿根，恨自己一時高興失了分寸。
碩妃卻是放軟了聲音道：「你也不必過多責怪自己。母妃，只是恨自己的身份……終歸是幫不了你太多。」
朱棣見著這樣的碩妃，只覺得心尖兒酸的發疼，哽道：」母妃不用處處顧及兒臣，兒臣自是能照顧自己。「
碩妃輕輕搖了搖頭，轉了話題：「徐家的那個孩子，娶了便娶了，雖是皇后填進來的，是個好拿捏的就行了。」
朱棣點點頭，說：「兒臣明白。這幾日，兒臣並未碰她。並且，兒臣也與她把話挑明了，沒給她半分機會。」
「嗯，」碩妃應了一聲：「這樣也好。小樂兒那邊，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朱棣被戳到痛處，好半天沒答上話。沉默了許久，沉聲道：「她與我青梅竹馬，又有過命之交。我自是想將她納入懷中。但這般看來，她與我，終歸是落得個有緣無分。」
碩妃輕笑道：「那孩子或多或少也是我培養出來的，要是就這般放棄了，本宮都是不答應的。小樂兒那孩子，不是會束手待斃的，你便等著，找個合適的時機收了也就踏實了。」
朱棣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與小樂有緣分，瞬間高興起來：「多謝母妃成全。」
碩妃只是擺擺手，道：「這些並非是本宮的功勞，只是本宮與那孩子有緣罷了。」
「是。」朱棣謹慎地應著。
「行了，這時間也不早了。」碩妃軟軟地靠在椅子上，說：「雖然無心，但該走的還是要走，趕緊去將軍府吧。」
朱棣應了，轉身走了。
碩妃瞧著朱棣走了出去，還是保持著原樣兒的姿勢，卻是苦笑蔓延：這次皇后的舉動，除了成功地讓棣兒喪失了一部分競爭力以外，無非就是警告自己，自己的身份，終歸會成為棣兒的絆腳石。自己一直以來都不願與棣兒有著太過密切的關係，就是想著皇后能念著這些手下留著情面。卻不想，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想到這裡，碩妃握緊了拳頭，一股酸澀的滋味在胸口瀰漫開來：自己從棣兒還未出生時便開始謀划，難道說，此生，自己只能認命的讓棣兒成為太子的墊腳石？不！這次，就算不能送棣兒到那個位子，至少，也要讓皇上有這個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