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忍放枕鸞孤(9)
大婚三日,新娘子是要回門子的。本是一件高高興興的大事,但不成想,早上朱棣說軍中有事,便讓侍衛跟著,讓安安一個人回門子。
安安畢竟是新婦,不敢與朱棣過多計較。別彆扭扭地一個人坐在轎子里,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氣的不行:雖說朱棣說了是軍中急務,晚些到,但新娘子自己一個人回門子這種事兒著實是太丟人了一些。
隨手撩起窗戶的帘子,看著外面多多少少聚集起來的平民百姓,已經有眼疾手快地開始指指點點起來。雖然轎夫們的腳步輕快,但評頭論足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傳到安安耳朵里。
「喲,徐家的新娘子今兒回門兒啦?燕王爺怎麼沒在身邊兒陪著?」
「誰知道啊,這是回門子還是被休了啊?」
安安聽了這些個沒輕沒重的話,心頭火氣更盛。咬著牙忍著,心中卻是忍不住想著:這若是小樂,恐怕朱棣不僅是陪著,而且鞍前馬後的照應著不說,以他的性子,準是鬧的滿城皆知才罷休。
想到這裡,安安不禁苦笑:自己現在就是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今天這般光景,都是自己造成的。朱棣與小樂,終究是靠著自己這雙手,拆散了。安安將手展開,有些怔愣地看著自己這雙細膩白皙的手,就是這雙手,雖然沒有沾染獻血,卻早已是濁跡斑斑。
胡思亂想著,安安覺著心裡越發的亂了起來,絲毫沒有發覺轎子已然停了。在一旁伺候著的宮女倒是眼尖,只是走到轎旁,輕聲道:「回稟王妃娘娘,已經到將軍府了。」
安安這才恍然,趕緊穩住心神,淡聲道:「知道了。」由轎夫們壓轎,慢慢悠悠地從轎子里走了出來。
這時,將軍府早已是大門敞開,鞭炮齊鳴。徐達和煙兒都已是在門口恭候多時,見安安出轎,趕緊領著眾人行禮:「臣,徐達攜妻郭氏給燕王妃請安。」
安安見到此景心中激動萬分,但周圍還有看著熱鬧的平民百姓,若是失了態,便是失了皇家的威儀,這個責任任誰都是擔當不起的。斂了心神,安安開口道:「平身吧。」
徐達扶著煙兒起身,一家人這才進了府門,將軍府的大門這才緩緩關閉。
進到前廳,還未等徐達夫婦坐到主位,安安便含著眼淚跪拜下去:「女兒拜見父親母親,女兒不孝,不能在父母面前盡孝。」
煙兒也是悲傷不已,趕緊將她扶起:「這是做什麼?你現在也是皇家的人了,讓人看了笑話便不好了。」
安安忍了眼淚,垂下眼眸道:「女兒明白。」
徐達坐在主位之上,看到這般境況心中也是一陣疼痛:自己的孩子終究還是和皇家沾染上了關係。嘆了口氣,徐達啞著聲音道:「煙兒,先讓燕王妃坐下再敘也不遲。」
煙兒趕緊用帕子擦了眼淚,笑著說:「對對,你看娘,趕緊坐下吧。新娘子可是不能哭的。」
安安也是吸著鼻子,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不住的點頭。
過了一會兒,徐達見母女二人的情緒平復下來,才開口問道:「燕王今日怎麼沒來?」
安安頓了一下,這才道:「燕王.……王爺今日軍中有急務,等處理完了再過來。」
徐達擰著眉頭,心中一片清明:今日軍中根本無事,早上聽說燕王進軍隊訓練。看來,安安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作為父親,自己卻是不好安慰自己的女兒,只是站起身來,道:「也罷,燕王事忙,多擔待他些。你們娘兒倆聊吧,我去書房處理點兒事兒,待會兒燕王來了讓他直接到我那邊去吧。」
安安應著,送了徐達出去。
煙兒牽著安安的手,也是走到了後院的。煙兒看了看安安的臉色,心疼道:「唉,這幾日沒休息好吧?臉色都變差了,也瘦了。」
安安輕聲笑著:「這才兩三天未見,怎地就顯瘦了?」
煙兒知道按安這是再安撫自己,還是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新婦是累了一些,再忍些日子就好了。」
安安點著頭,心中卻是一陣寒意上涌:自己的母家再強勢又如何?自己受了委屈,自己的母家卻不能幫上自己半分,話里話外的都讓自己忍讓燕王。
這樣想著,煙兒領著安安到了自己房內,兩人這才能稍微鬆快一些說話。煙兒細細撫著安安的手,這才問:「燕王他,對你如何?」
安安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抽回了自己的手,嘆了口氣:「還能如何?總是沒有好臉色的。」
煙兒心疼到不行,嘴上不禁氣道:「這個老四,也是個死心眼兒的。這都成了親了,這心還飛著。」
安安心中畢竟還是向著朱棣的,雖然知道煙兒說這話也是氣的,但還是忍不住回護道:「總歸還是有些並不甘心的,日子還長。久了也就踏實了。」
煙兒其實心裡也是清楚的很,輕輕地拍了拍安安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這般喪氣,等日子久了,老四必然能見著你的好。你現在就多忍耐些,在皇后那邊兒能混出個樣兒來,日子也就能舒坦些。」
安安瞟了一眼煙兒,苦笑道:「哪有說的這樣簡單?昨兒個,拜見各家主位的時候還耍了回威風呢。」
「怎麼會?」煙兒驚道:「因著什麼事兒?」
安安冷笑著說:」因未有落紅便懷疑我清白。「
煙兒擰著眉頭,問:「怎麼會這樣?」
「因為,從大婚至今,他根本就沒碰我!」安安一字一句道。
「啊?」煙兒瞪大了雙眼,驚訝地無法說出其他的言語。心中一直都在嘀咕:怎麼會這樣?朱棣他……
愣了半晌,煙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安安眼神一冷,並未作答,只是轉而問倒:「小樂呢?娘打算怎麼辦?」
煙兒看著這個孩子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陣寒意:安安這個孩子現在越來越不一樣了,但願這個孩子日後不要因著這些走上歪路啊.……
見煙兒並未答話,安安轉過頭來:「娘?小樂怎麼樣了?」
「嗯?」煙兒回神,組織了一下語言:「哦,我一直找人看著呢。據侍女說,那孩子一直身著婚服,端坐在房裡。呵,大概還想著這幾日朱棣能退婚娶了她呢吧。」
安安聽了這話,一直懸著的心倒是放了下來:「這次倒是老實的很。那娘打算怎麼辦?」
煙兒絞著手裡的帕子,不在意地說:「今年秋後考試的時候,母家那邊兒會來個人。據說也是族裡的才俊,叫遠銳。我是捉摸著,若是能讓小樂嫁了那人,日後也就省心了。」
安安點點頭,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寒光:「嗯,這樣也好。諒她這輩子再有能耐,也翻不出花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