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6）
朱元璋從皇后那裡出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其實皇后的心思，自己能夠明白：太子一直體弱多病，治國的方面也無甚建樹。近年來，老四倒是越髮長進了，不僅在武官中威望甚高，有幾個文官也和他關係不錯。徐家的老二太聰明，如果要是給了老四，恐怕太子的地位便是不保了。可是，這麼好的女孩兒若是給了太子，真真是糟蹋了。
朱元璋一邊琢磨著這件事，一邊一個人獨自慢悠悠地走在長長的甬道里。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碩妃的住處。旁邊的太監正準備揚聲通傳，被朱元璋攔了下來。
信步走到碩妃的小院子里，不得不感慨碩妃的心思靈巧。雖然已是秋天，但碩妃的院子里並不顯得蕭瑟可憐，雖然樹上已不再鬱鬱蔥蔥，但每一株樹，每一根藤上的顏色似乎都有所不同，它們都在向秋天昭示著自己的獨一無二。朱元璋看著這些植物，不禁失笑：這些個植物還真如同這個宮中的主人一般，不願隨波逐流，獨一無二。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宮門，果不其然，碩妃正在寢宮的床上歪著看書呢。朱元璋並不想打攪她，倚在門口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碩妃連頭都沒抬道：「來了？」
朱元璋有些奇怪，但還是順著答道：「來了。」
碩妃輕輕地合上書本，抬頭看著朱元璋，有些皺眉：「晚上寒，怎麼也不穿件斗篷？」
「無妨，」朱元璋輕鬆一笑，說道：「雲兒怎麼知道就是朕的？」
碩妃溫柔笑道：「並不難猜。皇上是男人，身上重，腳步也重。更何況走了很遠的路，氣喘的也有些粗。稍稍一想便想到了。」
「哈哈。」朱元璋走到雲兒面前，抱住了她：「雲兒果然冰雪聰明。」
碩妃「噗嗤」一聲，在朱元璋懷裡笑的開懷：「皇上真信了？其實是翻頁的時候用餘光看見了。」
朱元璋十分喜歡碩妃小女人的聰明，抱著更加用力，笑著道：「果然是我的寶貝兒。」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這才聽了下來。朱元璋摟著碩妃在床上喘粗氣：「對了，給孩子們選妃這事兒，你知道吧？」
碩妃點點頭道：「臣妾聽說了呢。皇上在為這事煩心嗎？」
朱元璋嘆了口氣，道：「朕倒是沒什麼想法，大臣中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女兒家多了去了。老四前幾天向徐家的二小姐提親，皇后不幹了。」
碩妃有些驚奇，捂嘴笑著：「棣兒這般魯莽，少見啊！徐家的二小姐？就是那個小樂吧？臣妾瞧著是個好孩子啊，皇后怎麼就不同意了？」
「那個孩子極其聰明，與朕頗為契合。皇后想把那個孩子給太子作貴妾，過兩年再抬了平妻。」朱元璋說道，暗暗觀察著碩妃的神態。
碩妃心道：皇後果然是好手段！自己這邊還想著今天能和皇上說說軟話兒，讓皇上同意這事兒，卻沒想到皇后已經捷足先登了。這樣的話，對棣兒……碩妃壓下心中的憂慮，笑著和皇上道：「臣妾沒什麼所謂，太子和棣兒都是皇后的兒子。徐家的二小姐只有一個，分給誰都對得起她的身份了。」
朱元璋心中明白，雲兒雖然聰明伶俐，但一直恪守規矩，對皇后敬重有加。老四明明是她辛苦懷胎，甚至難產的孩子，為了不讓皇后妒忌，還沒出月跑到自己面前求告將孩子交給皇后撫養。當然，自己並沒有答應，但她一直都堅持讓老四叫自己姨娘，並且教育著老四把皇后當成自己的親娘。
朱元璋當然明白，雲兒的這句話，就像她一直以來做的一樣：委曲求全。便說道：「雲兒，你當真如此覺得？」
碩妃神態不變，依舊是柔柔地：「臣妾覺得，皇上能為幾位皇子選妃，便已是他們莫大的榮幸了。棣兒這孩子若是能娶到徐家的二小姐，自是不錯；但皇後娘娘不是已經為太子許親了嘛。臣妾不學無術尚且知道太子是國之根本，當然一切優先太子了。」
朱元璋很是心疼雲兒，但他知道，涉及太子，這事兒就必須慎重三分：若是處理的不好，自己可是堵不上那滿朝文武的悠悠眾口。皇后倒是下了一步好棋，那太子做擋箭牌，自己就算想偏袒其他孩子，也要迴避三分。朱元璋摟著碩妃，溫柔道：「這個事兒朕會再考慮一番的。老四畢竟是你的孩子，朕自有分寸。」
碩妃心中暗鬆一口氣，自己這番做法終究是能讓皇上既消了疑心，又能為自己考慮一二。這麼看來，自己雖然在先手上失了一分，但倚靠皇上，自己倒是又扳回半分。若是自己趁此機會再加把勁，大概就並駕齊驅了。
這麼想著，碩妃站起身來，鄭重地跪地行禮：「皇上，臣妾無能，不能幫您分擔一二。但臣妾相信皇上，這件事情，一切由皇上定奪。」
朱元璋趕緊將她扶起，說道：「好了好了，有話就好好說。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心中無奈嘆道：這事，還是難辦了。一邊是這個國家的國母，聲望、實力都是不可小覷的；另一邊是最懂自己的女人，是自己的解語花。哪一邊受了傷害，都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
碩妃見朱元璋緊緊皺著眉頭，一臉的沉思。心中明白這下差不多可以收手了，用手指輕輕點在朱元璋的額頭，柔柔地說道：「皇上，別心煩了。總皺著眉頭可不好，臣妾給您按摩一下吧。」
朱元璋點點頭，閉起眼睛，享受起雲兒的按摩來，一激動，邊張口道：「雲兒，朕一定不會負你。」
「臣妾相信皇上。」碩妃嘴邊掛起一抹微笑，心中盤算著徐府那邊，也差不多開始出手了，不光如此，趕明兒還要叫棣兒過來一趟，好好兒問問他到底是如何想法。
碩妃房裡，說笑地聲音一直到深夜才熄。一直在皇上身邊貼身伺候的大太監終於能鬆口氣了：皇上剛才在皇后那裡生了好大的氣，這後宮中也就是碩妃娘娘才能讓皇上高興起來。雖然皇上不說，但是伺候了這麼久，碩妃娘娘在皇上心中是有特殊位置的，這大家心知肚明。現在，看著娘娘宮裡能傳出這麼輕鬆地笑聲，皇上這幾天的火氣，大概終於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