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10)
自那日宴會之後,戰事倒是緩了下來。這一緩,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戰事,終於正式進入了最後的階段。軍情不急,徐達這幾日倒是能穩穩噹噹地在家呆上幾日,可卻也閑不下來。徐家的小院子里,總是傳來陣陣的談話聲。
這日清晨,煙兒正伺候徐達洗漱,下人著急忙慌地進來稟報:「老爺,夫人,元帥和劉軍師來了。」
「請元帥和軍師在前廳稍坐,奉茶伺候。」煙兒一邊麻利地遞給徐達水杯,一邊吩咐道。
「哎,這倆人也來的太早了些。」徐達一口水含在嘴裡,含混地抱怨:「這兩個傢伙最近來的是越來越早了。」
「哼,這兩個人就是不打算讓你歇著呀。」煙兒不情不願地接過水杯,又拿著濕帕子準備幫徐達擦臉:「這原來是壓根不讓你回來,這沒仗打了,好,倒天天跑到家裡來了。」
「唉,」趕緊接過煙兒手中的帕子,隨便抹著臉說:「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戰事倒是不吃緊,關鍵是後面怎麼走,倒成了最大的難題。」
「你說的這些,我是不懂。」煙兒瞧著徐達擦臉,轉身到徐達身後,開始為他梳理起頭髮來:「我沒想管你們這仗還打不打,怎麼打。我只知道,你已經有好幾天沒進房了。」
「呃,」徐達語塞,轉頭就想說什麼,煙兒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不要亂動。徐達默然,小聲辯駁道:「這,這不是看你已經睡了,怕打擾你嘛。」
「算了。」煙兒吸了吸鼻子,將徐達的髮髻挽好,束上布帶,端詳了一會兒,道:「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我也是沒法管的。你趕緊忙去吧。」
說完,將徐達手中的帕子拿走,轉身扔進水盆里,看也不看徐達一眼,端起水盆就走。「哎。」徐達起身就追,卻沒想到自己還沒穿好鞋子,差點絆了一跤,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門,也沒見煙兒回頭看一眼。臉,瞬間黑了。徐達鬱悶地看著煙兒的背影,默默地回到房間里穿好靴子,凝視了一會兒書房的桌子,大掌一輝,「啪」的一聲就將厚實的櫸木桌子拍成了兩半。深深地吐了口氣后,這才推開房門,吩咐守在門口的小廝:「進去,把咱家的書桌換了吧。」
直到徐達吃完早飯,也不見煙兒的身影,徐達的臉,更黑了。扒拉完最後一口粥,徐達將最普通的藍花瓷碗放到桌子上,若有所思的摩搓著勺子。突然站起身來,淡定的撫了撫衣袖,拍了拍椅子,椅子「咔嚓」一下碎成兩半。走到飯廳門口,面無表情吩咐剛剛趕來的小廝:「去,把裡面的椅子也換了。」
行至前廳,只見朱元璋端正地坐在主位之上,端著茶盞,正在和劉伯溫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抬眼看見徐達走進來,笑著說:「喲,這臉色可真夠黑的,嫂子又給你氣受了?」
徐達不語,劉伯溫笑著接過話茬:「哈哈,元帥別再說了。」起身走到徐達身前,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女兒用的羽扇,輕輕地勾起徐達的臉,嫌棄道:「嘖嘖,瞧瞧這臉色,咱今兒個不用磨墨了。」
徐達的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朱元璋看著徐達的臉色知道玩的有些過了,放下茶盞,輕輕咳了一下:「咳咳,好了,我們該聊聊正事了。」
劉伯溫笑著看了徐達一眼,一起躬身行禮道:「謹遵元帥之令!」
朱元璋擺擺手,示意讓兩位坐下。當劉伯溫和徐達落座之後,朱元璋沉吟了一會兒道:「前兒,咱們把日子定了。但現在還有個問題,這日子怎麼能讓所有人都能隱秘的知道呢?」
劉伯溫搖著羽毛扇,說道:「眼下,這戰事已接近尾聲,大部分的眼睛都盯在咱們這裡,有點什麼動作都能被很多人知曉。若是隱秘的傳遞時間,恐怕很難。」
徐達也是附和:「是呀。另外,最近戰事不緊,許多士兵回歸田園,若想集合士兵傳遞消息,動作未免太大了些。」
「那行不行?」
「不可。」劉伯溫踱著步,悠悠道:「元帥想想,這城中的士兵何止萬千?若是一個個傳遞,得要多久?更何況鴿子這種東西在天上飛的多了,扎眼的很啊」
「哎,」徐達一拍腦袋,說:「要是尋個由頭,放些風箏,上書日期,不就行了?」
「嗯,不行。」朱元璋擺擺手:「這風箏要有多大才能讓全城的人都看得見?就算看見了,我估計那些不安分的,也都看見了。」
「不如,」劉伯溫搖著腦袋,說:「將紙條藏在衣服中,然後以元帥的名義送些棉服。」
「噗嗤。」徐達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這讀書人的彎彎繞太多了,萬一碰上個粗人,就是當成棉服傻穿了,你的一番心血去不白費了?」
「那,這不行那也不對,我們怎麼才能穿出去呢?」劉伯溫用扇子抵著自己的下巴,喃喃道。
三個人不斷地提出意見,又不斷地相互否定。一時間三人的意見怎麼也統一不起來,同時陷入了沉默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