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珠玉在前（中）
不過他只是位於邊荒小教會的亞父，哪怕是教會和帝國開戰，他也不能改變什麼。
不過有一點兒他知道，那就是絕對不能夠開暫緩交給神父糧食這個口子，哪怕是位於邊荒的一個小鎮也不行。
所以勞倫亞父堅定地搖頭，說：「抱歉，領主大人，這是孩子們奉獻給偉大的神父們的感謝，就算是我同意，這些可憐的孩子們也不會同意。神父的孩子們，你們說是不是？」
勞倫亞父口中的孩子們，正式此時在凈化場里圍觀的平民們。
平民們一個個麻木地看著上方的高台，聽到了勞倫亞父的話，全都畏畏縮縮地點了點頭。
看著下方平民們的反應，顏值抱歉沒有任何的意外。
試想一下，當你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突然有神父對你說，只要你肯供奉他，他就能讓你以後過上好日子。
你又有什麼理由拒絕神父呢？
畢竟在這個漆黑無邊的世界里，只要出現了一點兒燭火，哪怕是虛假的燭火，也會有大批的飛蛾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吧！
所以顏值抱歉只是輕笑一聲：「這樣啊……倒也是，我們不能夠擅自停止給神父的供奉。」
勞倫亞父鬆了口氣。
而這時，顏值抱歉突然又提了一個問題：「勞倫亞父先生，請問《神經》第三卷第二十六節第三行說的是什麼？」
勞倫亞父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何顏值抱歉會問這樣的一個問題。
不過他對於《神經》可以說是倒背如流，很輕鬆地回答道：「神父愛所有的信仰者如同自己的孩子，神父愛自己的孩子如同所有的信仰者。」
顏值抱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句話。」
勞倫亞父看著顏值抱歉，顏值抱歉能夠準確地說出《神經》的章節，那就說明他早就知道那一章節的話是什麼了，可他要他又重複一遍是什麼意思？
那張長著胎記的臉讓人完全猜不出他心裡的想法，不過很快，勞倫亞父就會知道顏值抱歉為何要問這樣的一個問題了。
只見顏值抱歉站了起來，轉身面向台下的平民，隨手指了一個看起來很蒼老，實際上只有不到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煩勞的工作使得這裡的人的蒼老速度比王都里的人要快得多。
「這位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你的孩子正在挨餓，但是你的手裡還有一碗多餘的米飯，你會選擇將這米飯給你的孩子吃嗎？」
被指名的那個男人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會的，我當然會把食物給我的孩子吃。」
「那你們呢，你們也是這樣的選擇嗎？」顏值抱歉又指了一圈剩下的人。
其餘的平民們都是成年男子，幾乎都有孩子，但是即便是沒有孩子的，也全都點頭同意先前那個男人的說法。
這景象讓勞倫亞父心中隱約感到不妙，他似乎明白了顏值抱歉話里的意思，也知道顏值抱歉接下來要說什麼。
果然顏值抱歉在得到了平民們的認可之後，轉過身子去，對勞倫亞父說：「偉大的神父視自己的信仰者如同自己的孩子，但是現在他的孩子們卻面臨著飢餓的處境。而就連平民們也知道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餓著的，我相信，如果偉大的神父知道他的孩子們還在飢餓當中，一定會將孩子們原本供奉給他的食物還給他們的。」
這話果然讓勞倫亞父臉色一變，而台下的平民們則使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顏值抱歉。他們的眼裡出現了希望的光芒，因為他們也知道今年的糧食收入只有往年的一半，恐怕今年又會餓死不少人，而餓死的人當中，可能就有他們的家人。
但如果神父願意將那一半的糧食還給他們的話，那麼他們就可以度過這個冬天了。
問題是神父會給他們糧食么？那可是對神父的感恩，如果就這樣收回來的話，那神父還會不會讓他們以後過上好日子呢？
「勞倫亞父，你的看法呢？」顏值抱歉微笑著看著這位腦門冒汗的亞父。
勞倫亞父咽了口唾沫，他真的沒想到，這位領主才來一天，就給他下了這樣的一個難題。
他知道自己的回答至關重要，既不能開不給神父交糧這個口子，也不能讓信徒們產生對神父的不滿。
真是該死，他只是邊荒城鎮的一個神父教的小小亞父，怎麼會攤上這麼重大的一檔子事兒，這個領主大人是來找茬的吧，這些平民們的死活，關他這個貴族屁事啊！
不過勞倫亞父好歹也是一個教會分支的總負責人，很快他就鎮定了心神。既然顏值抱歉是從神父身上作的文章，那麼這種事情就讓神父來處理好了！
勞倫亞父深吸一口氣，聲音中充滿著無奈：「領主大人，這件事情你我都說了不算，必須得是偉大的烈焰神父親自降下神諭，我才能決定是否免收今年的糧食。」
「必須要得到神諭？」
「沒錯，在得到神諭之前，任何人……任何人都絕對……絕對不能中止對烈焰神父的供奉！！！」勞倫亞父終於抓住了重點，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了這句話。
與此同時他也鬆了口氣，事情兜兜轉轉，又再次回到了神父的身上，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顏值抱歉沉思一下，然後說：「這樣吧，你帶著神諭捲軸吧，時間緊得很，你直接聯繫一下神父，問問偉大的神父是否願意免除今年這些可憐的孩子們的供奉。」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勞倫亞父的心中暗喜，他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然後從寬大的教會袍中掏出了一張火焰紋的捲軸。這是烈焰神父教分發給每個神父教支部的捲軸，用來代替神父下達神諭。
捲軸為兩卷一組，一卷用來給神父傳達消息，另一卷用來接收消息。上面的文字只有亞父們才能解讀，普通人是看不懂的。
於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勞倫亞父在捲軸上寫上了要傳達給神父的消息，然後掏出了火焰石，將捲軸點燃。
捲軸很快化為飛灰，又過了一會兒，勞倫亞父展開了另一張捲軸，原本空白的捲軸上出現了一行又一行奇奇怪怪的文字。
勞倫亞父手捧捲軸，整個人瞬間變得莊嚴肅穆，大聲說：「神父的神諭已經下達了！」
聽到這話，那些平民們紛紛跪倒在地。士兵們則是微微彎腰，致敬神父的神諭，連埃德加和莫妮卡也是如此。
唯有顏值抱歉站得筆直。
勞倫亞父心裡嘀咕了一句，不過在這緊要關頭也沒去管顏值抱歉的無禮，繼續大聲宣讀道：
「神父已經聽到了子民們的祈禱，知道你們今年冬天會面臨飢荒的問題。但是，這是因為你們當中有人犯下了不敬神父的過錯，才會使得神父讓你們遭受到這種懲罰的！」
下方的平民們聽到這話后，一個個都哭了起來：「偉大的神父，我從來都是愛您勝過愛我自己，絕對沒有不敬您的意思！」
「偉大的神父，我們願意接受您的懲罰，只求您能洗清我們罪孽，讓我們能夠抵達您偉大的懷抱！」
凈化場上一時間哀鴻遍野，到處都是虔誠的懺悔。
看著下方平民們痛哭流涕的懺悔，勞倫亞父的心裡鬆了口氣。說實話，他也不知道神諭上面這些亂七八糟的曲線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要想既不破除供奉神父的慣例，還能不引起民憤，就只能是他的這種解讀。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卻打破了凈化場上的這份誠惶誠恐。
「神父，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聽到了這個聲音，勞倫亞父轉過身去，跟說出這句話的人對視上了。
隨後，勞倫亞父便看到了那張長著醜陋胎記的，面無表情的臉。
「當……當然，這可是神諭，難道領主大人您……要質疑神諭嗎？」
不知為何，勞倫亞父的心中忽然出現了一種莫大的危機感，使得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我當然不會質疑偉大的神父所下達的神諭。」顏值抱歉搖搖頭，淡淡地說，「但是我覺得吧，可能是勞倫亞父您跟神父傳達的消息不清楚，使得神父作出了錯誤的判斷。畢竟，如此關乎於神父的孩子們生死的重大事情，怎麼可能僅憑一份書信就能夠說明白呢？」
「勞倫亞父，我覺得吧，還是得麻煩您親自去走一趟，當面跟烈焰神父說清楚比較好。」
顏值抱歉緊緊地盯著勞倫亞父的眼睛，勞倫亞父突然生出了一種恐懼的感覺。不知為何，那種感覺就如同他第一次見到那些食人的怪物——魔女的時候所產生的恐懼感。
那是一種毫無理由的恐懼，而現在這種恐懼的源頭，則是來自於顏值抱歉右眼的那個醜陋的胎記上。
「怎……怎麼當面說清楚？」在恐懼的籠罩之下，勞倫亞父下意識地問道。
「這還不簡單嗎？」顏值抱歉的笑容讓勞倫亞父頭皮發麻，顏值抱歉指著凈化場上的火星台，說，「這不就是可以讓人見到神父的神聖道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