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碧城十二曲闌干，犀辟塵埃玉辟寒
「老大老大老大，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陸宇清的聲音隔著走廊飄了進來，火急火燎的氣勢實在是很難讓人忽視。
「什麼事慌成這樣。」沈墨說著順手關掉了正在進行音頻文件。
「那…那個梁老頭找你呢。」
梁老頭本名梁國治，正是他們班的輔導員，年紀尚才四十多歲左右，並不算老，可一頭標誌性的地中海髮型瞬間把他拉入了老年人的行列，故此，學生們私下裡才給了這麼一個綽號，
「他找我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見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沈墨也鬆了口氣，重新拾起桌子上的書翻看起來。
「不是，他好像知道秦雨薇拿剪刀刺傷你的那件事了。」
「什麼？」沈墨頓時驚住，「這件事已經過去幾個月了，怎麼現在又被翻出來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陸宇清站在門口努力搓著手，試圖要自己鎮定下來，「剛才我在樓下遇到鄭雨桐，就是她告訴我的。」
「好，我這就去。」沈墨此時倒是比他鎮定多了，腦子裡飛速的轉動著，「對了，你跟他們兩個說一聲，不論是誰問起這件事都說不知道，還有傾城，不能把她也牽扯進來。」
「好的，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如果能聯繫到喻凌雲和陸修文的話，順便也把這件事跟他們說一下，讓他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老大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找他們。」
「嗯，辛苦你了。」
沈墨推門進來的時候一眼就對上樑老頭的目光，連忙擠了個笑容出來，「梁主任您找我。」
「嗯，就找你聊聊，坐吧。」
辦公室老師里其他老師早就走了，顯然梁老頭暫時還不準備把這件事情做公開詢問，既然這樣，那就比預想中的好多了。
沈墨選擇了和他正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這種完全對立的位置，實在是適合進行一場談論，至少是從心理上來說。
「最近多雨，身體怎麼樣。」
「一直很好，多謝梁主任關心。」
「也是啊，年輕人嘛，經得起折騰，就算受了傷很快也就能恢復了，對不對。」
果然開頭的溫和都是假象，梁老頭最終還是決定直奔主題。
「梁主任有話就直接說吧。」
沈墨還是決定裝傻到底，又或者說他是在以靜制動，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之後才能更好的反擊
「沈墨啊沈墨，你還是不肯說對么，這我要是沒有實際的證據，又怎麼會找你來呢，你跟我說說，那個秦雨薇到底是怎麼回事。」
「梁主任恐怕有所誤會，我和她並不熟悉，也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你以為你這是在幫她，是在為她好？你這是在助紂為虐。作為一個法學院的高材生竟然會包容罪犯，這就是你將來作為律師的職業操守？」
傾城她們趕過來的時候就聽到梁老頭這句怒氣衝天的話隔著門板傳來，「怎麼會發這麼大火啊，沈學長不會被打吧。」
「這倒不會，他這是愛之深責之切，不生氣才怪。」林軒倒是一點也不見擔心的樣子。
「什麼意思啊。」
「秦雨薇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總歸屬於持械傷人事件，若真的按法律程序處理是要行政拘留的。」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裡面…」傾城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
「這就是他生氣的地方啊。」何超凡解釋道：「首先，這種惡性事件就不應該值得包庇和維護，其次，對於秦雨薇來說，犯了錯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懲罰，如果以後她也抱著這種僥倖的心裡踏
入社會的話，無疑對她和她周圍的人都是危險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和沈墨都是學法律的，未來會成為律師，而律師不論何時都應該是堅持正義的一方，如果連他都認為這種事
情是可以被原諒的話，那麼恐怕由於他的太過感性而導致事件的錯誤判斷。」
何超凡的話讓人無力反駁，傾城擔心的看著辦公室方向，一時間心裡亂七八糟想法都冒出來了。
「您說的嚴重了，作為一名律師，我知道自己應該堅持什麼。只不過秦同學現在還尚年輕，不應該因為這件事讓她的人生留有污點，這對她的未來不利，而且她也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所以，
基於同學間的友誼考慮，這就是我的選擇。況且，法律的存在不應該成為無情的牢籠，它應該被人們尊重才對。只是，我的做法可能讓您失望了。」
「你還知道讓我失望了，對了，還有音樂系的那個陸修文，你們倆發生這麼大的事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報，到底是怎麼了，一個跟著一個犯渾。」
梁國治話音剛落，沈墨就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一回頭，正好和那人的目光相接，陸修文，還有秦雨薇，越過二人身後赧然看到傾城她們正趴在門邊努力的往辦公室里張望，活像個被串成了一
串的小倉鼠一樣，這一幕著實超出預料的範圍，沒來由的心頭一暖，對著他們笑笑，示意不用擔心自己。
辦公室的門再一次關上了，幾個人站在走廊里相對無言，其實也並不是無話可說，只是在各自想著問題而已，沒想到大家都這麼同調，竟陷入了沉默的局面。
陸宇清耐不住這壓抑率先開了口，「你們說梁老頭是怎麼知道這事的？老大千叮嚀萬囑咐的，我們誰也沒往外說過啊。」
何超凡點點頭，接道：「剛才我也在想這個事情，我覺得問題絕對不是出在我們身上。」
「什麼意思。」
「那還不簡單啊，你這腦袋是不是壞了。」林軒白了陸宇清一眼，又接著說：「首先，老大和陸修文倆人原本就是息事寧人的態度，肯定不會再去如此折騰。再說秦雨薇，這事因她而起，真
要鬧出來對她是最最不利的，所以她也沒有理由給自己找事情做啊。拋開這些，難道我們就沒有什麼遺漏么？」
經他這麼一說，傾城恍然大悟，「你是說那天在場的其他同學。」
林軒看著她，一臉欣慰，「正是，我猜老大後來應該也有想過這個問題，畢竟當時後台還有不少人在，要真的被傳出去了也並不奇怪。」
「所以，沈學長也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吧，只是沒想到會是時隔幾個月之後才被提及。」
「是啊。」
這邊案件緣由正在分析中，那邊沈墨卻從辦公室里出來了，傾城連忙迎了上去，「沒事吧，你們這個梁主任看起來好凶啊。」
對於她的話沈墨深表同意，「是有點，不過已經沒事了。」
陸宇清立即蹭了過來，問道：「那梁老頭把他倆還找來幹什麼？」
「受害者和行兇者同時出現，我想，應該是為了落實案件。」
這麼一說，也就印證了大家剛才的猜測，不過既然沈墨說沒事，那就肯定是沒事了，不由得又鬆了口氣。
「哎呦媽呀，梁老頭可真把我們嚇得不輕啊，不過為了慶祝劫後餘生，老大不該請我們去大吃一頓壓壓驚么。」
「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劫後餘生，老大也是受害者好么。」
「你小子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肝火旺盛啊，怎麼一直老懟我。」難得陸宇清還能感受到來自林軒的嫌棄。
「當然是看你笨啊。」
見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欲起爭執，沈墨連忙出言打住，「好了，要吃什麼都行，去挑地方吧。」一聽這話，林軒和陸宇清的注意力才被轉移，由劍拔弩張立即變為一片祥和。
「老大老大，咱們也好久沒去那家燒烤店了，怎麼樣？」
「對哦，你好像還沒帶小學妹去那吃過東西呢。」
這倆活寶也著實少見，傾城露出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站在原處等著陸修文從裡面出來。
「沈墨？」
秦雨薇有些吃驚，本以為他早就走了，沒想竟然還在，一時間恍惚起來，心裡頓生出千言萬語想和他說。
眾人聽見聲音齊刷刷的看向辦公室門口，就見秦雨薇正直愣愣的盯著沈墨，眼眸間傳遞出來的即便不能說是情意綿綿，但至少也表達出了情絲難斷的意義。
這麼個尷尬的局面下，三人又突然覺得此刻應該備受關心的是傾城才對，可看過去時，卻發現她正在假裝看風景，伸手去拉她也照樣不搭理，當下惹的沈墨哭笑不得。
「啊，老大，我們都餓了，什麼時候才能去吃飯啊。」
「就是就是，中午都沒吃多少。」
「對啊，我那試卷還有點沒做完呢，得趕緊回宿舍啊。」
三個人原本就不待見秦雨薇，如今更是對她不爽，胡亂的找著借口離開，說話間還不忘拉著傾城一起往樓下走。
陸修文對他倆的事情知道的不多，還都是從喻凌雲那裡零碎的了解到的，結合上次的事情，自然對秦雨薇的印象也不是太好。
「我和傾城在樓下等你。」
沈墨對他笑笑，「不用，我跟你一起下去就好。」
「沈墨。」
才剛轉身，秦雨薇又一次叫住他，等了一會依然不見下文，沈墨也沒了耐心。
「秦同學，我想我的女朋友應該不太喜歡我和別的女生單獨相處，非常抱歉，我先走了。」
「你就這麼遷就她？」
「這不是遷就，而是做為男朋友的自覺，何況也不應該因為這種事，讓她在感情中飽受不安和害怕，希望你能理解。」
感受到沈墨言語間的怒氣，秦雨薇才發覺是自己說錯話了，「我不是故意要說這些的，其實我就是想謝謝你幫我說話。」
「這件事並非我在幫你，是他們不要求追究而已，這才是事實。」
陸修文對他的這番話深表折服，平時未曾見過沈墨這番決絕的態度，如今見到了，卻連他一個大男人都體會到了心寒的感覺。
不過這樣的人說來也是可怕，不喜歡的時候，任你死纏爛根本沒有半點作用，更不會勉強遷就，可若是動了心思，同樣也會如想要撞南牆的牛一樣，拉也拉不回來，這個樣子像誰呢，恐怕是
像以前的自己吧，陸修文獃獃的想著，不過沈墨似乎要比以前的自己聰明很多啊，雖然不會條條大路通羅馬，但他會想辦法，可那時，自己只會傻傻的等。
想到最後，陸修文在心底輕輕哀嘆一聲，喉結滾動著，似乎咽下了一個很沉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