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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她的內心

  她敢於有恃無恐地參加這場戰爭,便是依仗著父親給予她的一件東西。


  一柄傘。


  或者說,這樣東西的外形像傘,但司纓洛從未見它被撐開過。


  他的父親告訴她,倘若遇到危險,便撐開這把傘。


  沒說是什麼危險,那麼也就意味著,即便是遇到了主宰境的強者,這把傘也足夠將她保護起來。


  然而,當她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才發現她對於這把傘的了解遠遠不夠。


  她知曉如何撐起這把傘,卻不知道這把傘撐起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


  是否只能守護她一人,還是能夠將身邊的人也守護起來。


  它又能夠將牧笙從那青衣男子的手中救出?


  而作為他的父親,司靳皇也沒有想過,他的女兒會用這把傘來救別人。


  他很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格,她不會因為別人而將自己放在危險的境地,也不會因為一些庸俗的感情去妨礙自己的判斷。


  但這個世間的奇妙,就在於世事無常。


  一位十六歲的少女,其性格與思維,每一天都會發生著變化。


  他雖然身為斬魔殿之首,擁有著絕強的實力,但也無法預料自己女兒的性格變化。


  當然,在司纓洛的想法中,她只是單純地不想虧欠對方。


  牧笙讓她先走,獨自應對強敵,她自然會折回相助。


  牧笙用自己將她從青衣男子的魔抓之下換出,她自然想要將其救出。


  這只是一種很簡單的因果關係,沒有任何的感情在內。


  司纓洛對自己如此說道。


  然而她早已忽略了很多的東西,比如為她付出的,又豈止牧笙一人?

  雖然司纓洛的性格有些怪異,甚至有時顯得有些瘋癲,極難相處,但她畢竟是殿皇之女,在斬魔殿中擁有著無上的地位。


  並且其相貌堪稱無雙,自然引得無數少年的追求。


  她走過荒地,探過遺迹,也入過秘境。


  她遇到過很多的危險,但身邊總有人會為她將那些危險盡數攔截在身外。


  如同枼青所扮演的角色,可以說在斬魔殿中數不勝數。


  甚至為其死去的人也絕不少,她又何時有過絲毫的在意?


  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情。


  就像人要吃飯、睡覺、喝水那般,那些人便是要保護她,哪怕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第一次見到牧笙是在那間有些破舊的屋子裡,對方甚至沒有踏入修行,而她當時已是超凡之境。


  直到牧笙離開,她都未曾抬頭看過對方一眼,雖然牧笙身上散發出一股奇特的氣息令她略有些訝異,但很快便將這件事拋之於腦後。


  第二次得知牧笙便是因為聖城一事,這件事由斬魔殿的宸大人親自負責,所以在斬魔殿內引起了不曉得轟動。


  畢竟根據當事人的敘述以及宸大人的調查結果表明,一個僅有先天境的少年竟然殺死了十餘位入聖境的魔族強者,以及一位.……疑似主宰境的首領。


  這已經有些違背了常理。


  確實,這個時代存在著很多的奇迹,有很多天賦異稟的人在擁有了足夠的運道,以及付出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努力之後,便能夠越境戰勝那些強大的對手。


  比如眾所周知的那幾位少年……

  季孜珩、武生等等。


  但這種越境挑戰也存在著一個度,越一境已是非凡,越雙境更是無與倫比。


  而越三境界.……那隻能說,倘若真的只是依靠自身的力量,那麼只能用奇迹二字來形容它了。


  當然這也只是適用於境界較低的時候,或者說,只能適用於主宰境之前。


  在修行之路上,每過幾個境界,總有一個大境界橫在其中。


  從入聖到主宰,便是一個很大的跨度。


  兩者之間的差距……甚至大到令人絕望。


  如果說牧笙能夠憑藉先天之境,戰勝並擊殺十餘位入聖境還抱有震驚態度的話。


  那麼對於其斬殺主宰境的魔族,所有人都給予了懷疑的看法。


  雖然有著幽熒殿下以及宸大人的肯定與推斷,但這依舊不能消除人們的懷疑。


  如同三歲小孩一拳打死了一個職業拳擊手這類事情,即便是從你最為信任的人口中道出,你也只會覺得他是在開玩笑,而不會認真地去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因為在你的潛意識中,已經將這件事的真實性給排出了。


  然而司纓洛並不是普通人,她的思維也絕不迂腐。


  並且她很清楚,宸叔叔絕不會和她開玩笑,所以她認真思考了這件事。


  但最終得出的結論依舊是.……不可能。


  因為不可能,所以更令她好奇。


  斬魔殿中的瘋子與天才很多,所以許多外界看似震驚的事情在這裡顯得稀疏平常。


  作為斬魔殿內的小公主,司纓洛所見過的更是比絕大多數人要多得多,對於她而言,以先天境戰勝並斬殺入聖境,在斬魔殿內也算得上恐怖。


  但這並不是沒有人能夠做到。


  可戰勝主宰境……

  她對於主宰境的了解,比起這世間絕大多數人都要多的多,因為她的身邊有著好幾位這樣的存在。


  父親、叔叔、伯伯,這些強大的存在雖然從未對她釋放過威壓,但那無意間散發出來的氣息,也令她感受到一種絕望。


  不可戰勝!


  這不僅僅是她的感覺,更是父親與那些叔伯對她的警告。


  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很容易便會觸犯到一些強大的存在,雖然身後有著斬魔殿作為依仗,但這並不能夠為她帶來絕對的安全。


  所以其父親一直在委婉地提點著她:主宰境的強大,即便你是入聖境巔峰,也沒有絲毫的機會!

  因為這不是數的差距,也不是質的區別,而是法則上的鴻溝。


  如果說數量可以填補,質量可以跨越的話,那麼法則,就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橫在兩者之間。


  而這天塹的兩旁,一面是星海,一面.……則是泥沼。


  於是,矛盾與好奇兩種情緒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身上。


  這兩種情緒不僅令她對牧笙產生了關注,並且在得知牧笙出現於鳳炎城的消息之後,她很快便跟隨到了此處。


  很不巧的是,那是牧笙正在遺棄之地,所以未曾見到。


  而就當她準備前往遺棄之地時,便得知了遺棄之地異變的情況。


  在城樓之上第二次見面時,牧笙給她的影響只能說很一般。


  或許是因為期望太大的原因,所以牧笙身上那「弱小」的氣息令她有些失望。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因為真正強大的人,並不會時刻將這份強大展露在眾人的面前,故而她選擇了觀察。


  跟著牧笙一同前往荒地,牧笙所展露出來的那些東西並沒有令她滿意,或者說,牧笙並沒有展現出她所期待的東西。


  當然,最終她將原因歸結為對手太過於「弱小」,無法逼出牧笙的真正實力。


  不過,祈殊的存在卻令她有些吃驚,但她很清楚,聖城一戰,牧笙並沒有任何的幫手。


  因為她的宸叔叔說過,戰場之上只有兩個人戰鬥過的痕迹,絕不存在第三者。


  所以她依舊選擇跟隨,跟隨著牧笙去執行九死一生的斬首行動。


  亡靈女王,一位真正的主宰境,甚至比起一般的主宰境都要強上幾分。


  但由於半數亡巫的死去,所以令她的實力減弱了一些,但依舊不是牧笙以及一隻幼龍能夠應對的。


  其實在貯藏室選擇法寶之時,她便已經在留心觀察牧笙,司纓洛特意先其一步看了一遍那些「破銅爛鐵」,確定其沒有任何漏可撿之後才將視線放到牧笙的身上。


  牧笙看的很慢也很仔細,從始至終,他一共拿去了近十件東西,雖然牧笙刻意拿了幾件作為掩飾之用,但司纓洛依舊可以肯定。


  他在一塊殘缺的玉石,一盞古燈,以及一面銅鏡上停留的目光比較久。


  但這三件東西她之前也用靈魂力探尋過,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故弄玄虛……她如此想到。


  但這種想法很快便破滅了,亡靈女王的強大毋庸置疑,即便有著祈殊的相助,依舊沒有絲毫取勝的可能,甚至想令她受傷,從而給她創造接近的機會,都極為困難。


  因為牧笙在這場戰鬥中,應該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但事實並非如此,銅鏡的強大、牧笙的計謀,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雖然其中也有著亡靈女王輕敵的緣故,但依舊改變不了牧笙「強大」的事實。


  從最終的結果來看,這可以說是一場完勝。


  牧笙與祈殊兩人雖然失去了戰力,顯得一場狼狽,但他們並沒有收到不可挽回的重創,甚至牧笙在這場戰鬥之中還有所突破。


  這便是他真正的強大之處。


  雖然這場戰鬥並沒有看到她期待的東西,但她的心中,對於牧笙能夠戰勝主宰境一事,已經朝著可能的天平發生了偏移。


  在回去的路途之上,她想要通過言語來刺激牧笙,從而探尋其身上的秘密,卻不料被牧笙反將一軍,「激怒」了自己。


  當然,這其中究竟是自己易怒的性格在作祟,還是有著不服的心態在作怪,那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直到血傘那飽含怒意的長嘯之聲響起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覺,有氣憤,有惱怒,還有一絲淡淡感動,淡到被她忽略在了角落裡。


  她感受過很多人的保護,甚至有些人用生命保護著她,但她能夠從那些人的行為與眼神中,看到所為的「慾望」與「目的」。


  每一個想要保護她的人都恨不得讓她知道他們正在拚命、在為了她浴血奮戰。


  是的,她知道了,也看到了,但她沒有任何的感覺。


  因為太多了,習慣了。


  或許在起初有過感動,但漸漸地,這種感動被那些慾望磨平磨淡.……直至徹底消失。


  然而當她知曉了牧笙所做之事的時候,那徹底消失的感動再一次從角落中鑽了出來,雖然很淡,卻真實的存在。


  或許祈殊自己沒有發現,但她那毅然決然折身返回的行為,卻是最好的證明。


  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帶有「欺騙性」的保護,很玄妙,也很神奇。


  倘若她沒有減緩速度,恐怕早已回到了城內。


  倘若血傘沒有受傷,沒有那一聲怒嘯,那麼或許她要很久以後才會知曉。


  這裡有著很多的巧合,所以她可以肯定,牧笙沒有任何的慾望與目的性,只有處於最本能,最純粹的好意。


  而這份純粹的好意,她有些難以接受,所以她決定回去。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累贅,這種想法在他們封印了亡靈女王之後,變得尤為強烈。


  但殘酷的事實卻告訴她,她對於力量一無所知。


  在與亡靈女王的戰鬥中,她一隻是旁觀者,她能夠感覺到亡靈女王的強大,但感覺終究只是感覺,這與真正面對是的感受完全不同。


  她的身邊存在著很多的主宰境強者,但她從未直面過,一次也沒有。


  所以她對於主宰境的強大,依舊只是停留在認識階段,並沒有真正的、徹底的達到認知階段。


  憑藉著敏銳的感知,她提前感受到了青衣男子的襲擊,但感受到並不意味著能夠抵禦住。


  彩綾、玉盾在瞬間將其護在裡面,她只需要三息的之間,便能夠取出那柄傘,然後將其撐開。


  但三息的時間在主宰境面前並不存在,只用了一息,那平凡的手掌便擊散了彩綾,擊碎了玉盾,將其擊成了重傷。


  至此,她成為了累贅。


  也讓牧笙陷入了真正危險的境地。


  「你相信我嗎?」


  這句話牧笙對很多人說過。


  安月嬋、狄語、祈殊、羅成厚、墨攸等等。


  她看著遠處被釘在地面之上的血傘,一位強大的主宰境魔獸,感受著身後青衣男子的強大,艱難的抬起了腳步。


  「我相信。」


  司纓洛中心輕輕地說道。


  這句話也意味著,她承認了牧笙的「強大」,一種無關修為境界,無關重傷與否的強大。


  牧笙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而她還有再戰之力,還有那柄傘,所以不論站在哪個角度看,這次交換都理應成立。


  雖然兩人的心中,都不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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