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絕處逢生
銅鏡內的世界山崩地裂,劍鳴聲撕裂蒼穹。
然而銅鏡之外卻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牧笙依舊被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
血傘則保持著一個奇怪的姿勢——右手『插』在銅鏡之中,臉上的震驚與微惘清晰地印刻在牧笙眼中。
畫面看起來很安靜,但那如同雷霆般的劍鳴聲卻在這安靜的畫面中不斷響起,並且越演越烈……
牧笙雖然無法動用命力控制銅鏡出劍,但依舊能夠用銅鏡在對敵。
千萬銅劍未曾出境,亦能禦敵!
銅鏡之中,一時間,金戈鐵馬,狂風暴雨,雷霆轟鳴!
所有的銅鏡都沒有使用任何的劍法,毫無章法.……然而,森然與暴怒的劍意似乎代表著整個銅鏡內,世界的意志,在這個世界中……即便是主宰的法則,也只能夠屈之於下。
嗤嗤嗤嗤~~~~~~!!
銅劍雖小,但劍意尤利,只是瞬間,便至少有數萬次切割與摩擦發生,血傘的手,哪裡能夠承受得住!?
無數的鮮血從那遮天的巨掌之上四濺而出,如同從天而降的血雨,灑落在那萬丈的巨峰之上,洗刷著銅鏡之上的銹跡。
血傘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先前一直放佛神魔般漠然無情的眼眸里,終於浮現出了一絲懼意,然後迅速轉化成彷彿洪水一般的憤怒!
她能夠感受到牧笙的銅鏡里的那些劍,甚至看到了牧笙那無法動彈的眼神中所露出的那抹嘲諷。
嘲諷她的輕敵,嘲諷她那可笑的自信,嘲諷她……竟然受了傷!
她居然被一名先天境的少年傷了。
管你是什麼人類少年的天才。
管你是否之前封印了一位亡靈。
管你是否擁有什麼莫名其妙的破銅鏡。
你終究只是先天境,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你怎能傷我,你怎敢傷我,我堂堂一方主宰,竟被你所傷,這是不能允許的事情。
尖銳的怒嘯響徹荒地,瞬間鎮住了那些劍鳴的聲音。
司纓洛停下了腳步,沒有疑惑,沒有顧慮,她這一次聽的非常清除,清楚到.……她能夠這充滿恐怖威壓與憤怒的吼聲中,感受到主宰境所獨有的氣息。
蒼穹上的黑雲更加濃郁,遠處的光明更加微弱。
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朝著那聲源之處而去。
腦海中,無數的畫面如同萬花筒般一掠而過,牧笙與她對話的語氣,表情都歷歷在目。
司纓洛自然不是愚蠢之人,況且以她放慢速度的等待,牧笙應該早已追趕了上來。
「真是.……愚蠢!」
司纓洛那如畫般的眼眸里浮現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堂堂殿皇之女,什麼時候輪到需要一個先天境的少年來保護?
真是可笑之極!
這一聲感嘆同時出現在一人一獸的心中。
血傘向著牧笙踏前一步,左手中,一柄由命力組成的劍向下斬落。
銅鏡中的億萬銅劍幾乎已將那遮天的巨掌削剔得只剩下一堆白骨。
然而血傘的臉上除了驚怒,沒有呈現出一絲痛苦。
既然你喜歡用劍,那我就用劍來結束你這卑微的生命。
命力所鑄就的虛劍向著牧笙落了下去,虛劍的周圍閃耀著一些光華,看起來很美麗,實際上很危險。
地面之上的黃土被那虛劍卷了起來,一同朝著牧笙落下。
虛劍、光華、漫天黃土疾射而至,彷彿無數道勁矢。
只是瞬間,他在方才重新換上的衣裳盡數破碎,身上瞬間多了數百個細微的血洞,看著很是凄慘。
終究……先天只是先天,不論如何取巧,也無法真正的戰勝主宰。
按道理來說,牧笙這時候就應該已經死了。
不論是血傘還是祈殊,都是這樣認為的。但神奇的是,身上那數百個血洞似乎沒有那繼續變多,一個都沒有。
漫天的光華與黃土將他籠罩,阻隔了血傘與祈殊的視線,一道不知從何傳來的氣息,將他全身包裹在內。
沒有誰能感受到這道氣息,只有那漫天的黃土以及虛劍的光華能夠感覺到,所以來到牧笙身前時便自然飄走,不敢僭越半步,而其間的細節則被完美地隱藏在了漫天的黃土裡。
只有牧笙一人能夠感受到身後的一縷若隱若現的火苗。
雖然牧笙沒有再添一絲輕傷,也沒有任何外力能夠在傷到他分毫,然而那發間不斷浮現的白絲,以及眉眼上漸白的毛髮,似乎在預示著什麼。
黃土裡,血傘的虛劍漸漸暗淡,漸漸變得脆弱起來。
終於,在某一刻,黃土消散,光華漸逝,虛劍……驟然間蹦碎,變成無數細微的氣泡,重新化為了天地間浮遊的命力。
荒地上響起一聲怒嘯。
血傘的左臂微微顫抖,指尖上,一滴鮮血落在了地面,深入了黃土之中。
他的右手依舊被困在那銅鏡之內,臉色更加蒼白,右臂上的血已浸染到了肘部。
就在這時,祈殊的龍槍悄然無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從那兩道禁術之後,這是祈殊第一次動。
即便在牧笙命懸一線的時候,她只是靜靜地看著。
雖然她知道,若是牧笙死了,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但她更加清楚,倘若剛才動了,那將會失去所有的機會,失去牧笙以生命為代價所創造出來的時機。
就在血傘暴怒出手,身受創傷,虛劍破碎,最為脆弱的那一瞬間。
龍槍沒有帶起一里黃土,彷彿夜行的黑貓,悄無聲息。
此時,是她最為絕佳的出手機會,也是她與牧笙最後的希望。
當距離只有三寸之時,血傘方才感受到龍槍的存在,臉上的憤怒更加濃郁。
她自然知道祈殊的境界,但對方的氣息處於極為虛弱的狀態,對她根本無法造成絲毫的威脅,然而身後這柄槍.……
卻是真正擁有威脅到她生命的力量。
三寸的距離對於龍槍的速度而言,那不過是一瞬間,然而這瞬間卻決定了究竟應該誰生、誰死。
血傘唯一能夠動用的左手在槍尖刺入後背的一瞬間抓住了槍身。
嗡的一聲悶響,方圓數寸內的命力頓時朝著槍身而去,想要阻止它不斷地進入。
然而祈殊不是牧笙,她也不是先天,同為主宰,雖然她沒有血傘強大,但域的力量卻無法禁錮她.……以及她手中的槍。
人在處於危險的時候容易緊張,血傘身為強大的魔獸,擁有著極高的智慧,自然也不例外。
緊張便容易犯錯,犯錯便意味.……將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當血傘將域的力量轉移到了身後,那麼在她面前的牧笙則重新恢復了自由,再一次感受到了虛空中隨和的命力。
在獲得自由的一瞬間,伴隨而來的並不是輕鬆,而是無盡的痛苦,身上數百個血洞在同一瞬間流淌出禁錮許久的血液。
域禁錮著牧笙,自然也禁錮著傷口中的血液。
之前未曾留下的血,在這一刻盡情地流淌著。
然而牧笙彷彿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痛楚,在發現血液流淌的時候,他眼中的那抹譏諷顯得更加得令人惱怒。
當然,即便血傘看到了,也沒有惱怒的時間。
因為在同一時間,那禁錮著她右手的銅鏡落在了牧笙那隻滿是血洞的手掌里。
嗡~~~~
一聲劍鳴由輕及響,從鏡面之內傳了出來。
一股極其尖銳刺耳的剔骨之聲伴隨而其,緊接著便是血肉橫飛的畫面。
銅鏡與血傘右臂的相交之處,一柄銅劍由境內以極快的速度旋轉而出,瘋狂地切割著血傘的右臂。
「都給我滾!!!」
血傘的雙臂之上頓時開始生長毛髮,清秀猙獰的臉忽然變化起來。
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的右臂從中斬去,截斷了與銅鏡之間的聯繫。
而左手所抓住的龍槍上也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一股恐怖的力量從槍身傳到了祈殊的手中,然後便是全身。
呯!
「呃啊~~~~吼~~~~~!」
牧笙與祈殊同時向著兩邊倒飛而出,一聲怒吼由人聲逐漸轉變成獸音在空曠的荒地之上響起。
血傘在這怒吼聲中,變成了一隻龐大的狐獸。
狐獸並不是狐狸,只是有些與狐狸類似的模樣,它的背身之上插著一柄槍,右前肢斷裂,左前肢上侵滿了鮮血。
僅僅不到百息,這隻強大的主宰境魔獸便變成了此時狼狽的模樣。
那聽似震耳欲聾的怒吼聲中,有著一種逞強的意味隱在其中。
牧笙與祈殊並沒有被她所鎮住,對方此時的狀態已經到了極其虛弱的地步,當然,牧笙的狀態可能更差。
可那又如何?
在生死之間,這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只有活下來的,才能夠有資格去感受身上的痛苦。
轟!
倒飛而出的牧笙與祈殊同時止住了身形,一口血水從牧笙的嘴中噴出,身上血洞中的血流的更加快了起來。
銅鏡死死地握在他的手中,感受著體內空蕩的命力,牧笙沒有絲毫的猶豫。
命生九變!
乾涸的命力頓時變得充盈起來,然後沒有任何停頓地從體內席捲而出,湧向了銅鏡之內。
那銅鏡內的無數銅劍頓時響起了嗡鳴聲,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意味在內。
比起上一次對戰亡靈女王之時,這些銅劍所給予的回應似乎變得更加激烈。
牧笙的靈魂力也感受到了這股意念……一種被侵犯的怒意從鏡內散發而出。
可能是感受到了血傘的氣息,銅鏡內的意志變得更加強烈,不斷地催促著牧笙將他們釋放出來。
對於這樣的要求,牧笙聽話地照做了,他甚至沒有催動任何一柄銅劍,而是將所有的命力都用來打開銅鏡,鑄就了一條連接內外的通道。
下一刻,便是一條黃色的長龍湧出鏡內,衝上天際。
正在遠處急掠而來的司纓洛也看到了這熟悉的銅劍,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如此同時,祈殊也已經重新化為龍形,一口龍息洶湧而出,朝著血傘所在方向涌去。
在她的身上,一塊殘缺的玉石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牧笙在將祈殊放在地上之時,便將這塊玉石偷偷塞在了她的身下。
雖然牧笙沒有能力動用這塊玉石,但以祈殊主宰境的實力,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對於玉石中所湧現出來的能量,祈殊憑藉著體內的龍氣勉強將其吸收。
若是讓這塊玉石的主人知曉,竟有龍用它來療傷調息,怕是要從九淵之下跳出來。
牧笙當然也知道這有些暴殄天物,但相對於小命而言,這些……都是身外之物罷了!
頓時間,以血傘為界限,荒地之上呈現出了兩個世界。
一片燃燒的世界……以及另一片劍的世界。
而這兩個世界,都向著血傘靠近。
化為獸狐的血傘擺動起那三條毛茸茸的尾巴,頓時幻化成無數的虛影,將其籠罩在內,從一開始戰鬥到現在,她甚至沒有真正的施展過進攻的手段。
即便是那虛空一劍,也只不過動用了她七層的實力罷了。
她一直在防守、受傷、防守、再受傷,即便到了此時,她依然只能防守。
雖然她看得出,前方那如同血人的少年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那又如何?
她是主宰,她統領這數萬的魔獸。
然而此時卻異常的狼狽與虛弱,自從她覺醒了神智以來,從未如此不堪過。
身後的烈焰率先撞擊在了由萬千狐尾組成的虛影之上。
轟~~~~~~!!!
烈焰燎原,熾熱的火焰爆裂開來,似乎想要焚盡眼前的一切。
感受到那猶如脫韁野馬的烈焰,狐尾虛影上的命力也開始狂暴起來,兩股力量絞在一處。
砰砰砰~~~!!
沉悶的地面塌陷聲響起,血傘方圓十丈的地面驟然凹陷了下去,而十丈之外,無數的腐屍屍體在頃刻間化為了灰燼。
荒地之上的黃土不斷蒸發,狐尾虛影中的血傘猶如困獸一般抵禦著那恐怖的烈焰,然而這種僵局並不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無數柄銅劍伴隨著一股劍意向著虛影的另一側而去……
沒有任何的招式,也沒有任何的章法,只有最為純粹的劍意,伴隨著劍鳴聲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