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冰消雪融
即使沒有屍潮與獸潮的到來,災變之後的天空絕大多數時候也都是灰暗的、死氣沉沉的,永遠有那麼一片烏雲,籠罩在世人的頭頂與心間。
這從蒼穹之上降下的一束陽光,明亮卻不刺眼,照亮了眾人臉上那一幅幅有些驚愕的模樣。
即便是牧笙身旁的司纓洛,朱唇也微微輕啟,有些忍不住驚嘆起來,這樣的手段,已經超出了她能夠理解的範疇,這與境界無關,與身份、年齡、長相等等都沒有關係,對方能夠憑藉先天之境斬殺如此多的魔族強者,那麼必然有他的道理。
她一直跟隨著牧笙,便是向知道對方究竟強在何處,想知道這份道理,究竟是什麼,而如今,她終於看到了,這一束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光,便是道理。
黑雲遮天並不僅僅是普通的天氣想象,浩瀚如海的死氣匯聚在天空之中,想要衝破這片黑雲,就彷彿你要在天空之中捅一個窟窿。
這是誰都沒有想過的事,不論先天、超凡、入聖亦或是主宰之境的修行者,沒有誰會去向撥開一片濃郁的黑雲,他們考慮的最多的便是如何在這片黑雲下生存,掙扎。
沒有想過,自然便不可能做到,當然,或許就是因為他們覺得不可能,所以沒有去想。
然而對牧笙而言,他的視線永遠不會被局限,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夠遮住他那雙洞悉三千世界的眼眸。
黑雲的形成對於牧笙而言並不是什麼秘密,黑雲本質上依舊是雲,只不過在那些雲端的小水滴中,充滿了死氣,這些死氣相互凝結,然後將照耀大地的陽光盡數吞噬,不斷壯大自身,便使得那昏暗的天空變得越發暗淡。
牧笙確實沒有多麼高深的修為,他沒有本事能夠捅破那片遮天的黑雲,但蒼穹之上、來自宆宇的無盡陽光,能。
黑雲中的死氣吞噬了陽光,並不意味著它便能徹底同化了陽光,死氣與陽光,就如同水與火,冰雪與暖日。
牧笙利用大陣將一縷微弱的氣息透過那重重黑雲,連接到了那片無盡的光明之中,牽引著一束光明,衝破了那片始終籠罩在眾人頭頂的阻隔。
沒有意識的光陽或許能夠憑藉浩瀚的死氣將其吞噬,然而擁有了牧笙意識的牽引,這束看似普通的光也就變得不再普通,簡而言之,它便是一束有意識的光。
有意識和沒有意識的差距究竟有多麼巨大?
這個問題在這裡展現的淋漓盡致!
沒有意識的陽光無窮無盡,卻被黑雲盡數阻隔并吞噬,但牧笙僅僅控制了一其中一束光,不是一片,更不是一域,只是那麼一束,便衝破了無盡的黑暗,降臨到了眾人的身前。
斷去了右臂的嵐縱看到了,數百名重傷的戰士看到了,正在前線浴血奮戰的修行者,大多數都沒有發覺,但那耳畔間不斷傳來的驚呼聲,也令他們意識到,光明,即將重回這片大地。
當然,還有那城樓與城牆之上正在忙著布置城牆的眾人,以及鳳炎城內萬千的民眾。
一縷光陽雖小,但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下,卻顯得如此的明亮奪目。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了萬千目光的注視,感受到了目光中的那份希翼與信念,那一束光在停頓了片刻之後,便開始無盡的向四周擴散!
牧笙所牽引的這束光芒,就彷彿是鑿開了一小個堤壩的缺口,千里之體潰於蟻穴,而牧笙,便是那蟻穴中的一隻螻蟻,只不過他懂得如何能夠鑿破這道缺口罷了。
嗡。
以牧笙為中心,這片光明不斷地向著四周擴散,數百名戰士不僅看到了,如今更是感受到了那片溫暖,身上那些創傷在這片光明下似乎也顯得不再那麼疼痛。
正在防線之上戰鬥、無暇回頭的修行者們也感受到了,他們不僅僅感受到了那光明中的溫度,而是真正的感受到了這片光明所帶來的變化。
眼前那瘋狂的腐屍忽然間變得遲鈍起來,他們手中的利刃揮砍在那些腐屍的身上,就放入切開了一塊有些僵化的豆腐,沒有了之前的那種阻隔。
而程鴻等人的感受卻更加的深刻,那幾乎無敵的峰屍忽然停下了勢如破竹的攻勢,也不知道是他們眼花了還是錯覺,幾位有些狼狽的隊長竟從峰屍那醜惡的臉龐上看到了一絲厭惡。
下一刻,那峰屍的身軀便開始不斷地變大、再變大,不消片刻,便已恢復到了之前的模樣。
然而恢復了如高樓般身軀的峰屍卻依舊沒有前行,而是在原地不停地蠕動著,或者說是.……掙扎著,它似乎非常討厭光陽。
光明不斷擴散,越來越多的人以及亡靈感受到了這片光明,但不論是多麼美好的事物,有人歡喜,自然也會有亡靈厭惡。
處於屍潮之後的亡靈女王自然也看到了那該死的陽光,作為主宰境的強者,她雖然不懼這陽光,但心底那份厭惡卻依舊浮現了出來。
最為關鍵的是,她手底下的那些腐屍,並不能夠忽視這份光明。
當然,其中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無力阻止這份光明的擴散,然而若是讓這份光明擴散至整片屍潮,那麼她的腐屍大軍,恐怕也無法對城牆造成太大的威脅。
嗡~~~~~~~~~
就在此時,一股浩瀚的力量從那黑雲中散發出來,那些不斷旁移的黑雲忽然停了下來,無形之中,一雙眼眸撕裂了天空,浮現在了那片雲端之上。
陽光那破竹之勢在瞬間戛然而止,令天地之間呈現出一副詭異的場景。
以牧笙為中心的方圓十里之內,光明充斥著每一寸土地,然而那十里之外,依舊是漆黑的世界。
沒有人能夠感受到那雙眼眸的存在,自然也沒有人知曉究竟發生了何事。
牧笙站在法陣的中央,臉上透著幾分不明的意味,由於那陽光之中夾雜著一縷他的靈魂力,所以他自然能夠感知到那份詭異的力量。
強大、浩瀚以及.……邪惡!
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事情,他並沒有指望著小小的陣法便能夠將這片屍潮擊垮,畢竟這次遺棄之地的暴動,身後必然有著一隻無形的黑手在操控著,即便亡靈女王無能為力,那隻身後的黑手也絕不為袖手旁觀,讓牧笙肆意妄為下去。
所以對此牧笙並不在意,他看了一眼身旁臉上依舊帶著許些震撼的司纓洛,輕聲道:「啟陣。」
司纓洛聞言,頓時將心神收斂,體內的命力緩緩湧出,開始輔助牧笙操控法陣。
嗡的一聲,法陣之中無數的命晶紛紛亮起,一個微型的漩渦在法陣之上緩緩浮現。
在一瞬間,眾人都感受,周身的陽光變得微弱了一些,彷彿是被吸走了一部分。
而法陣之內,那漩渦之中開始匯聚光明,牧笙緩緩舉起了手中的一柄劍,這柄劍的主人並不是他,而是身邊的那位少女,想要施展這份光明,就必須需要一個媒介,而這柄來自斬魔殿的斬魔劍,便是一個很好的媒介。
斬魔劍自身便帶有光明屬性,對於光明擁有著很好的容納性,劍身緩緩地懸浮到了那漩渦的中央,無盡的光明在遇到斬魔劍的一瞬間彷彿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瘋狂地向著那劍身之內涌去。
斬魔劍不斷顫抖,陽光的光明不同於人類體內的光明,也不同於斬魔劍中的光明,那是一種純碎的,不屬於任何人或事物的力量。
斬魔劍之所以能夠承受這股力量,便是由於它是一柄劍,若是讓牧笙或隨便一個人來承受,即便是擁有著光明體質的人,恐怕也難以掌控這份光明。
法陣不斷地汲取著方圓數里之內的光明,雖然法陣能夠不斷地汲取,但斬魔劍能夠承受的能量卻並不是無限的。
劍身之上那繁縟的紋路不斷散發出光明的氣息,流光溢彩的閃耀著,不到十息的時間,牧笙便揮手制止了司纓洛,令其停止的法陣的運轉。
斬魔殿此刻已如一輪烈日一般浮現在法陣的上方,牧笙將手舉過頭頂,那斬魔劍彷彿心有靈犀般緩緩落到了他的手中。
雖然天空中的陽光依舊散落在這十里之地,但牧笙周圍的光明卻顯得有些暗淡,並不是因為陽光被汲取的緣故,而是由於牧笙手中的那柄劍太過於明亮。
牧笙將視線鎖定在那不遠處的峰屍身上,如同高樓般的身影即便隔著一些距離,依舊無法阻礙到牧笙的視線。
手中握著光明,眼眸中繚繞著赤金與妖紅,連那有些特異的長發都因為光明而染上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一股淡淡的劍意從斬魔劍上散發出來。
牧笙所懂得的劍法很多,所通曉的劍意更是數不勝數,然而當光明佔據了主導地位,那麼牧笙手中所握著的,便不再是一柄純粹了劍,而是一束光明!
光是這個位面速度最為快速的東西之一,卻也是最難掌控的力量之一。
一道劍光亮起,或者說是光明。
眾人所有的視線都被一片光明所吸引,劍在一片光明中悄然無息地指向了峰屍,劍的軌跡沒有人能夠看清,因為所有人的視野盡數都被光明所湮滅。
斬魔劍尚未到來,然而那片光明已經將峰屍那龐大的身軀籠罩在內,光明無形也無象,但其中卻夾雜著一股劍意以及劍勢。
嗡嗡嗡~~~~~~
光明中不斷傳來空間震蕩的聲音,被光明所包裹的峰屍傳出陣陣的嘶吼,無數道劍意切割在那龐大的身軀之上,沒有血肉的四濺,也沒有任何一塊腐肉落在地面。
或許是由於劍意太過於鋒芒的緣故,所有被斬下的血肉都盡數泯滅在了無形之中,連一縷灰都不曾留下。
這些隱藏在光明中的劍意並沒有任何固定的招式,但若有劍法宗師在此,便能感覺到這些劍招是多麼的精妙絕倫。
然而著只不過是先到的光明與劍意,真正的斬魔劍還未落下,牧笙依舊站在法陣的中央,依舊是一副手握神劍,一斬而下的姿勢,但他手中的斬魔劍卻早已不見蹤影,空空如也。
神劍臨近,在劍意肆虐之時便已越過了兩者之間那區區千米之距,來到了峰屍的面前。
這柄攜帶著萬千光明的斬魔劍,就彷彿是那宗廟裡的神像,散發著無盡的神聖氣息。
如同說斬魔劍是陽光,那麼峰屍便是冰雪。
冰消雪融四個字,在此刻被極盡得描摹了出來!
劍落,便宛如雷霆萬鈞!
如同高樓般的身軀再此時卻顯得異常渺小,劍尖所指之處發出無數道清脆的劍鳴,緊接著便是劍鋒切開一切堅硬事物的嗤啦聲響。
峰屍的周圍的腐屍,在這些劍意逸散的氣息下如同蒸發般消失了。
緊接著便是峰屍那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個巨大的雪人,在陽光的照耀下逐漸融化,只不過這融化的速度,被加快了無數分。
這副如同神話般的場面,震撼著那些戰線之上的修行者們,他們處於最前線,自然知曉這些腐屍的難纏,也知曉那些特殊腐屍的強大,更知道這頭峰屍已經重創了數位入聖境的隊長,並且殺死了其中一人。
若是再給它一些時間,恐怕這裡所有的人都將死在它的手中。
然而這樣強大的存在,卻在這柄從天而降的光劍之下掀不起一絲一毫的風浪,就彷彿是那大鬧天宮的潑猴,被一座五指神山壓得百年無法翻身。
當然比起那潑猴,峰屍的運氣顯得更加不堪,畢竟潑猴還有翻身的一天,而峰屍卻已泯滅於世間,連一縷塵埃都不曾留下。
斬出這一劍的牧笙並沒有消耗分毫的命力,只不過由於靈魂力的過度使用,而令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然而看著那消失在視線中的峰屍,牧笙臉上露出了一絲很淡很淡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不見。
程鴻等人看著那峰屍隨著光明一起消失在他們眼前,旋即有些地半跪於地面之上,心中舒了一口氣,然而很快他們便再一次站了起來。
因為……戰鬥仍在繼續!